日影慢慢的偏移,細君站在庭院之中,碧珠穿著一身綠裝,陪伴在她身後,看著天空的一只孤燕,從天空飛過,仿佛听到了扇動翅膀的聲音,伴隨著風聲,滑過一道白色的痕跡。
「你看,這鳥兒——」細君眉間輕蹙,仰望著鳥兒︰「鴻雁于飛,肅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鰥寡。」
鴻雁翩翩地在空中飛,扇動著雙翅嗖嗖的響,那個人離家出遠門,在野外奔波嘗盡苦難,可憐都是痛苦的人,都有著鰥寡孤獨的心情……
「你——」軍須靡料想不到,「你就這麼不想做本王的女人?」他以為和談歸來,她就會改變對自己的態度,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更加冰冷。
「你——無恥!」細君閉上眼楮,不想去理會他。
「你希望我像剛才寫的那樣做?」軍須靡冷聲道,已經坐在了主座上,將細君摟放在大腿上,威脅道。
「公主,您別難過了,我听呼莫將軍說,大王今天去和漢軍和談,這會兒工夫該回來了!」碧珠小心的扶著細君,心痛一閃而過。
「大王回來了!」外面的侍衛突然喊道,似乎有很多人奔跑來去,迎接他的歸來。
「我的心,已經死了。」細君的眼楮,如同秋水,平靜無波,只有真正懂得的人,才能看到其中深藏了多少淚水,多少哀痛。
「放開我!」細君用極低的聲音道。
「是你自己不想做夫人,那本王就讓你做寵妾,別再扭了,否則——」軍須靡的唇突然在細君耳邊輕吹了口氣︰「你猜猜看。」
………………………………雨歸來………………………………
一身黑衫,挎著腰間長劍,站在細君面前,竟然高出她兩個頭,俯視的姿態,幾乎要將她壓倒在地下。
一隊隊歌舞輪番上過,軍須靡的臉卻依然陰晴不定。
聯們保我能聯我。他會去和談嗎?為什麼她總感覺到如同那麼的不真實?似乎驍勇征戰才是他的本性,他殺人眉頭都不會眨,雖然她留下來,可是已經形如行尸走肉,就連霍峻,都會出賣她,還有什麼她能相信?
他伸出手,捏住細君的下巴,冷聲道︰「無論你是什麼身份,你注定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你做不做夫人,都不要緊!」說完冷冷的拂袖而去。
他提筆寫了幾個字,叫來呼莫囑咐了兩句,呼莫轉身離開了。他的視線就一直若有若無的向門外望去。果然,過了一會兒,碧珠扶著細君從門外冉冉進來。
他要做什麼?就這樣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弄得身後的翁歸靡也緊張起來。
軍須靡一擺手,歌舞悄然退下,軍須靡指著自己的座位,淡淡的說︰「坐過來。」
軍須靡半天才將視線轉移,沉聲道︰「今晚本王大宴將士,你也去!」
軍須靡的拳用力握緊,他的憤怒似乎已經影響不到細君,因為她始終平靜無波,這樣的姿態,比她流淚、痛苦、指責都讓他沒把握︰「你還在想著那個男人?」
軍須靡的臉拉得老長,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細君身邊,一把將她抱起來,不顧她的怒目而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對著下面的樂師道︰「奏樂。」
夜宴,正在進行,返鄉的喜悅已經全營傳開,試問誰不思念故土?誰的家中沒有人翹首企盼?
沒等說完,軍須靡冷聲道︰「本王收回成命,叫你去你就去!」
看在軍須靡眼里,卻完全變了味道,仿佛自己送了那麼一份大禮,她卻絲毫不接受,反而還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
細君不再動,盡管隔著厚厚的衣裙,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體溫,甚至還有那勃發的**。心底閃過一絲悲哀,他總是有辦法制服她!還未等多想,樂師已經開始演奏,琵琶聲響起,她的耳朵傳來熟悉的曲子,不禁忘記了掙扎——
細君動也沒動,淡淡的搖了搖頭︰「大王,細君如今已是庶人,焉能與大王同席——」
細君愣了一下,剛要轉身回房,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推開院門,直直的出現在她面前。
細君淡淡的掃了一眼,偏偏沒有听話,反而轉向了下首的那個位子,翩然坐下。
細君的下巴隱隱傳來被捏過的疼痛,望著他冷漠離開的背影,細君悲哀的看著天空,鴻雁早已飛走,什麼痕跡都沒留下。難道自己這一生,都無法擺月兌掉他了嗎?
細君的眼神里自然有著堅持的清冷,雖然舌痛依舊難忍,卻仍然不卑不亢的說︰「大王,君無戲言,此生此世,細君都不再是王的夫人,王若降罪,但請無妨。」
細君眼底終究有一絲情緒閃過,但還是漠視了這個問題,因為她不想提起那個名字,也不想讓自己去回憶他的影像,她要把這個人徹底排除在自己的記憶當中,因為越是美好的,被打碎的時候越讓人心痛,越不忍去揭開傷疤。
細君臉色微微發白,他竟然威脅她,如果不出現,就扒光她的衣服把她綁來。
還是一身白衣,眉目如畫,幾乎沒有一絲裝飾,只有耳邊的兩粒碧玉耳墜陪著頭上的一只翠玉步搖,就已經風情萬種,她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沖她望去。
這首《菁菁者莪》的曲子,她記得她沒有彈過,這里怎麼會有人彈奏?
那個女人還沒有來!她果然膽子好大,就連銀戈都老老實實的坐在下首,她的座位竟然一直空著。
感覺到細君的異樣,軍須靡端起了一碗酒,一口飲盡,將細君放在身旁,一手拿起幾案上的琵琶,撥動著琴弦,而翁歸靡也抱起了一個琵琶,兩個人彈的竟然如此和諧,而且對視之間,竟然都有同樣的隱傷,樂師識趣的悄然退下,整個宴會上就听見他們兩個高超絕妙的演奏,一時連細君也驚住了——
軍須靡低聲念道︰「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見君子,我心則喜。」
翁歸靡隨之和著︰「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仿佛是演練了多少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