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俊听到後,眉間輕輕蹙起,緊接著看到兩個丫鬟一前一後進了花園,那兩個丫鬟看到霍俊後也愣了一下,卻沒有理會,她們從來未曾見過霍俊,也不知他怎麼在這里,只是好奇的望了兩眼︰好俊的男人。
霍俊輕聲道︰「你們剛剛口中說的要大婚的小姐是誰?」
穿綠夾襖的丫鬟看著霍俊的容顏,臉色微微一紅,答道︰「是我們家三小姐,婚期就定在十日之後。」
「你知道我根本不會殺你,我要的也不是你的內疚和自責,如果我要的你給不起,你想走就走吧,走了就永遠別回來!」妙兒指著門,喊出聲。
一切都了無留戀。牽過門內的馬,霍俊頹然的坐在竹樓內,他的傷再過幾天應該沒什麼大礙了,他也該回去復命了。
兩個人隔著雕花半開的窗子,一個在房內,手里那拿著那略嫌沉重的錦裘,一個站在窗外,臉色依然透著蒼白,眼神卻多了幾分復雜的光彩。
臥房里,妙兒拿過帕子,擦著眼淚,站在凳子上,取下放在高處箱子里的錦裘,正看到隔著窗子站在幾尺開外的霍俊,她也愣住了。
取過琵琶,霍俊坐在竹凳上,隨手撥弄,不知自己彈的什麼,只是曲調淒清,滿院子都是那低沉疏落的琵琶聲。
可是為什麼,他竟然生出一絲遲疑?
梅白俗九四梅九。外面的陽光是那麼刺眼,他幾乎感覺到有些暈眩,听到身後傳來清晰的哭聲,他遲疑了一下,正看見有人抬著一個系著紅綢的箱子從他前面經過,他苦苦一笑,腦中一片空白的走出大門。門口,一輛轎子停在門口,從轎子上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面皮微白,眉目倒是清秀,霍俊只是走自己的路,听著他的侍從在門口喊道︰「詹事陳掌求見——」
她們說的對,自己此刻在這里,對她的聲名十分有礙,不若就此歸去。經過她的臥房,霍俊居然停下腳步,向里回望了幾眼,這半個月來,她日日陪在他身邊,原以為她任性刁蠻,誰料她竟然事事親手服侍,想到那天夜里,霍俊的眉眼間一暗。
她站在那里,手里還捏著錦裘的一角,而霍俊則捂住了心口,又慢慢的放下,剛才牽扯到了他的傷處,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妙兒手里拿著的錦裘時,臉色卻微微紅了,那錦裘白稠內里上還沾染著點點的桃花,那是她的落紅。
妙兒也注意到了他的失神,看到手中的錦袍時,臉也紅了,那天若不是自己也喝下了那酒,怎會大膽到那樣的地步?
妙兒的心在那一瞬間騰地復活一般,可是還未等笑容綻放,霍俊已經將她推開。
妙兒直直地看著他,低聲道︰「我讓你陪我十天,你都不肯,現在又說這些做什麼?」
妙兒頹然的坐在床邊,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怪不得她肯放手,原來是早已指婚給他人了。
慢慢的他站起身來,留戀的望了一眼這個院落,去房內收拾了幾件衣物和銀兩,留下一封便箋,牽過馬,鎖上了門,向長安西城門而去。
房間里一片死寂。
提醒他,在催情的藥下,怎樣在她的身上輾轉,在她在再一次,又怎樣的情不自禁。他竟然能做出這麼荒唐的事來!
直到妙兒的手一滑,錦裘突然從她手中滑落,她用力去拉錦裘,凳子一晃,眼看她就要從凳子上摔下來——霍俊一個箭步沖進了房內,利落地將她接住,順勢抱到懷里。
誰也沒有動。
過了片刻,就見那陳掌臉上帶著笑意,從門中走出來,又上了轎子,向他這邊走來。前面的轎夫見他擋了路,冷聲喝道︰「讓開——好狗不擋道!」
那樣豈不是很好?
霍俊一動不動,心底的柔軟再次被觸動,任由她抱著自己,半晌,才緩緩的分開她的手,沒有回頭,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霍俊回過頭來,看著那個男子的背影,看著大門緩緩打開了,衛賢接了進去。他的心一時不知什麼滋味,只是站在那里。大街上人來人往,挑擔子的、推小車的紛紛回頭,看著站在路中間渾然不覺的霍俊,都好奇的回望。
霍俊垂下頭,半跪在地道︰「是我對不起你,你怎麼處置我都可以。」
霍俊愕然的抬起頭,他收起眼眸中的復雜情愫,沉聲道︰「再過十天,皇姨就要出嫁,霍俊特來辭行,倘若——倘若因此當日冒犯,有礙皇姨的清譽,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霍俊愣了一下,三小姐?說的不是衛妙兒是誰?衛氏長女衛君孺已嫁作太僕公孫賀為妻,次女衛子夫更是貴為皇後,恐怕為妙兒擇選的也是朝中新貴。
霍俊沉默不語。
霍俊沒有回頭,站在那里,突然感覺到身後一熱,妙兒已經抱住了他,頭靠在他的後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子微微發顫,低聲道︰「讓我再抱一下,就一下。」
霍俊眉頭蹙起,就听見轎內那人朗聲道︰「做事不可如此張揚,好生讓他讓開就是。」
霍俊跪在地上,沉默的低下頭,他能做什麼?既然是皇帝下旨賜婚,恐怕說什麼都沒有意義,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麼。緩緩的站起身,他瞥了妙兒一眼,邁著大步,向門外走去,剛走到門簾處,突然听到妙兒喊了一句︰「等一下!」
霍俊踱到一邊,看了看衛將軍府的大門,又看看遠去的車轎,一步一步的向韓家藥鋪走去,那里一片冷清,他這才想起來,公主和青書大概已經去了質子府,這里只怕要空閑下來了。
落日余暉打在他的臉上,他騎上馬,朝一條古道緩緩而行,天黑之前,他應該能趕到下一個驛站。
…………………………………雨歸來……………………………
九天後,衛將軍府上,眾人忙的不可開交,而床榻上的妙兒卻懶懶的從床榻上坐起身來,她的臉色微微蒼白,突然胃部一陣翻騰,她急急的趴在床邊,干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