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是擁有四十余城的大國,北至泰山,西至高陽,地理上居于牽制東方諸國、屏蔽朝廷的關鍵位置,是抗擊吳楚聯軍的喉塞。文帝在位時,對梁王的人選就非常慎重,先是派自己的親兒子劉勝擔任,劉勝死後,文帝听從賈誼的建議,將梁國交給了小兒子劉武治理。
吳王濞、楚王戊、趙王遂、濟南王闢光、淄川王賢、膠西王印、膠東王雄渠這七王兵分開來,吳王起兵廣陵,兼領楚國兵三十萬渡淮水,浩浩蕩蕩一路向西殺進;齊、膠西膠東等國定河間、河內、入晉關,與吳楚軍匯合洛陽。
漢兵的軍營扎在了梁國的昌邑,遠離吳楚叛軍攻打的梁國睢陽。這一夜溫度驟然下降,原本已是暖月卻開始下起了傾盆大雨,冰冷的雨水之中,漢兵依舊按兵不動,身上的盔甲在雨水的沖刷下發出錚錚光芒,如果割斷敵軍喉嚨的利刃。
「依周將軍的意思,我們要怎樣呢?」她將標記徹底做完後,將手中毛筆放置一邊,淡淡眸光波瀾不驚。
「周將軍有什麼問題?」她頭也未抬,聲音清淡如水,依舊在錦帛上不緊不慢地做著標記,每一處又像是精心安排。
「在等時機!」她含著淡淡的笑意,抬手撥弄了一下案幾上的燭火,那燭火顯得更加明亮了。「周將軍征戰沙場多年,應該很清楚天時地利人和對大獲全勝有多麼重要,雖說吳楚叛軍已經圍攻了睢陽,但如果叛亂沒錯的話,吳楚很快就會成為孤軍,孤軍之勢又何懼怕的?」
「報告寰妤、報告主帥,睢陽告急,吳楚叛軍今晚再度攻打睢陽城,戰事不妙。」
「梁王領兵作戰了沒有?」她依舊緩慢口吻,似乎睢陽告急一事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麼。
「楚寰妤,末將實在不懂。」他開口,聲音錚錚鐵骨般。
「沒錯,我剛剛標記的正是目前七國叛亂的軍隊分部,標記的部分就是我軍所在的位置。」楚凌裳抬手輕輕沿著上面的線路圖劃了下來,「想必周將軍已經很清楚目前的情勢,吳楚叛軍目前已逼近淮陽,瀕臨城下,齊、膠西膠東等國正準備入晉關,與吳楚軍匯合洛陽,一旦讓齊、膠西膠東等國與吳楚大軍匯合後那麼梁國必然就會被攻破,梁國是通往長安城地咽喉之地,梁國一破就意味著長安失守。」
「沒錯,所以寰妤安排了欒布主攻是鉗制了齊軍,但我們和竇嬰同樣只守不攻又在等什麼?」周亞夫蹙著眉頭問道。
「現如今吳楚聯軍氣勢洶洶,已經攻破了梁國南面的棘壁,打敗梁軍數萬人,雖說欒布奉命攻打齊軍,但竇嬰卻只守在滎陽遲遲沒有接到發兵的命令,如同我們現在一樣,末將真的不明白寰妤心中是做何打算?」
他們從長安出發到現在駐扎昌邑,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在這段時間里,她和夜崖跡先是命欒布擊打齊地諸叛國,然後又派了竇嬰駐屯滎陽,監齊、趙兵,唯獨他這個主帥遲遲沒有得到發兵的命令,一直死守在梁國的昌邑邊界,時間一長,數多官兵都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緒了,他們各個都是要到戰場上殺敵的,心中早已經憋足了勁兒,守在這里算是怎麼回事?
他焦急的臉色被楚凌裳看在眼中,心中不免多少有些動容,大漢日後繁盛與這些忠貞愛國的將領自然也是分不開的,周將軍這個人性情耿直,說一不二,在軍隊之中有著絕對權威的地位,這是他的優點,但同時也是缺點,太過耿直的性格自然會觸犯君威,說一不二的個性日後也會令聖上難堪啊。
面尚化和荷面和。但現在,他真的弄不懂她到底想要干什麼,叛軍的大軍越來越強勢,而他們竟然還在這里守著?
軍營之中,楚凌裳仔細看著案前戰亂圖,夜崖跡則冒著大雨在外面巡視士兵狀況,主帥周亞夫在一旁早已經等候多時,剛毅的臉頰多少顯得有些不煩惱了起來,但還是強行將焦急的情緒壓了下去。
周亞夫一听,立刻起身,楚凌裳則依舊坐在那里一動未動,只是淡淡說了句,「周將軍你想做什麼?」
周亞夫不是等閑之輩,也確實知道眼前這個女娃雖說年齡較小,但的確有壓得住兵場的氣勢,但心中有疑問自然是忍不住的。「我們離開長安到現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為什麼還要守在這里按兵不動?」
周亞夫只覺得她的話中奇怪,剛要詢問細節,卻听探子急報,跪拜軍營之中,看向周亞夫和楚凌裳二人,身上的盔甲全都是濕漉漉的,雨水順著頭盔往下延,可見外面雨勢之大。
周亞夫眉頭一蹙,睢陽告急的戰報已經第三次送到了漢軍的軍營案前,再不出兵……
周亞夫看了一眼,「這是戰亂分布圖。」
待她重新坐回到案前的時候,周亞夫終于忍不住了,他知道她在謀劃著什麼,一直以來他對皇上冊封她為女官一事根本沒有任何異議,雖說皇上最後竟然指派她和夜崖跡為幕後軍師令他多少有些難以接受,但畢竟處于尊重鬼谷之道,也甘心情願听命于她。
想了想,再度開口時聲音柔和,沒有絲毫不悅,「周將軍,你可以先看一下這張錦帛。」說著她將剛剛做好標記的錦帛放到了他面前。
探子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急聲稟報道︰「梁王已經听從了中大夫韓安國的建議,命令韓安國、張羽率梁兵在東梁國東界小支軍隊作戰,梁王親率眾死守睢陽城,同時請求漢軍的支援。」
燭光搖曳著映照在楚凌裳的臉頰上,清柔姿態如同一株蓮花,她只是靜坐在案前,手拿毛筆在錦帛上做著標記,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起身來到營帳前,輕輕掀開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勢,唇畔微微勾起。
「睢陽告急,如果再不發兵支援,那麼很快長安城就會有危險。」周亞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字字冷硬。
她剛要開口說話,營帳再度被掀開,夜崖跡清淡溫潤的嗓音揚起,卻透著十足的命令——
「不,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許發兵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