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雖是五味雜陳,卻由不得滿心的怒意︰「那你為何還要救我?為何還要我求你?為何……為何我殺了我?」
他定定的看著她,一字一句︰「……我以為,這兩刀,已經痛到可以讓我,恨你入骨……」
卻……
儀夏眨了眨眼楮,酸疼酸疼的,原來她已經好久沒有掉眼淚了,掉眼淚,竟是這麼疼痛嗎?
「冷……」
「滾出去!」
他怒火中燒的指著門︰「爺再也不想見你,滾出去!」
她默然不語,盡量忍住一陣陣的暈眩,起身,虛汗頓時就盈滿一身,她模索著想走,腳步卻直打顫,尚未走出,便眼前一黑——
看著懷中女子蒼白的容顏,他恨的慌,怒的慌,卻又……心疼的慌……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暴怒的吼聲震驚冷莊,所有人都魚貫而入,匆匆跪地︰「爺有何吩咐?」
「這個賤人又暈倒了——還不給爺把他拉開,難道要爺抱她一輩子嗎?」
眾人忙七手八腳想把儀夏拉開!
冷崢嶸一把拂開眾人︰「把他往哪兒拉?——沒看見她暈了嗎?!」
又吼!
眾人不解的互視一眼,——不是他自己讓拉開的嗎?
賢姬忙忙親自過來,將儀夏安置在東窗的軟榻上。心下很是無奈︰分明放不下心,偏要嘴硬死愛面子,何苦?
大夫急忙上前診脈。
眾人皆屏息一邊,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惱這個脾氣愈發古怪的主子!
「冥姑娘如何?」
賢姬心知冷崢嶸雖面上惱火,心里肯定是惦記著的!
大夫卻滿臉愕然的抬頭,瞪得好似銅鈴的眼里滿是恐懼,全身顫抖的跪下,只是不敢開口!
梨家六妹急了︰「你快說話啊!——我們家老板怎麼了啊?」
大夫渾身發抖的伏地更深了,心里顫巍巍的只剩下絕望︰「……回……回爺的……爺的話……冥,冥姑娘……」
「快說!」
冷崢嶸終于按捺不住性子,大聲吼出!
大夫一個哆嗦︰「冥姑娘已經有將近三個月的身孕!」
空氣瞬間如凍結了般,一切寂然……
冷崢嶸緩緩的將目光轉向榻上……女子安靜的躺在那兒,似幽蘭淺淡……
夜,無月。
夜空如巨大的墨色棋盤,零星的散落了無數璀璨的星星,有一層淡淡的雲飄過,使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夜空又添了幾分迷離的神秘……
「小姐!小姐——!」
嘶聲力竭的尖叫。
是誰,在那兒吵鬧,又是為了什麼?
……「皇甫——!」
儀夏汗流浹背,猛然睜眼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氣,只覺得全身都好似月兌力了一般,虛弱的連喘一口氣也負累不堪!
「小姐!」
「小姐你快逃啊!」
「你快逃啊!」
尖銳的哭喊聲驚起女子,儀夏抬起頭,竟看見草一被梨家的兩個姐妹按著,用力掙扎!
儀夏這才注意到,梨家的十二個姐妹都在。
賢姬坐在榻側,望著儀夏,目光閃爍。
「這……這兒是哪兒?」
渾渾噩噩的,儀夏迷茫的問。
賢姬頓了頓,輕輕道︰「這是冷莊的別院,‘任風軒’。」
「我……‘任風軒’……我為什麼在……在這兒?」
「因為,因為爺……爺說……」
「小姐——!他們要殺你!要殺死你!」
草一尖叫著,拼命掙扎!
「你們——!」
儀夏清醒了,慌措的往床內縮了一縮,望著賢姬︰「你……你們要干什麼?他要殺我嗎?——他在哪兒?在哪兒?!」
「爺沒有想殺你!爺……爺只是——」
賢姬話音未盡,梨三妹便恨恨開口︰「爺的意思,是要殺死你月復中孽子!你這種女人,怎麼配懷有我們爺的孩子?」
一語重重錘在女子的心頭,讓她禁不住一震︰愕然、不信、迷惘……
「不——!」
忽然一聲兒尖利的哭喊,穿破寂夜,儀夏護住自己的小月復,狠狠的瞪著賢姬,含了淚的清眸射出殺氣︰「他又要殺死我的孩子?又要踫我的孩子嗎?——他為什麼總是傷害我?為什麼?——我要見他,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賢姬轉開目光,不忍再看︰「把藥給冥姑娘……灌下去!」
轉身就走,立刻上來兩個梨家姐妹,按住儀夏,欲將那碗藥給女子灌下去!
「放開我——!四妹!雪卿!——六妹救救我!救救我!——你們放開我!滾開!」
拼命抓打,拼命喊叫!
七妹和九妹叫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樣瘋狂的掙扎給嚇壞了,竟半天沒把藥給她灌下去!
儀夏哭著、尖叫著、咒罵著!
六妹再看不下去,毫不猶豫的過去拉開兩個姊妹,儀夏立刻不顧一起的往外沖!
余人忙想追上去,被雪卿一劍攔住!
賢姬挑眉︰「雪卿,你要造反嗎?」
雪卿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冷姑娘應該比我更清楚,今日雪卿不攔你,才是大錯特錯!——冒犯了!」
「冷崢嶸,你這個畜生!混蛋——!」
她拼命的往冷莊沖去……
「冥姑娘!」
「冥姑娘?」
……遙遠的聲音她已經听不到……淚,模糊了視線,模糊了前路……
她的孩子,再不許任何人傷害,再不許!不許!
窗外,夜色如洗。
濕漉漉的薔薇花垂頭喪氣,花瓣上沾滿了夜的露水,再難如白日的張揚……星光如銀雪,鋪就南築的青石路……
涼榻清冷,冷崢嶸沉沉的目光盯著窗口那個泛著碎光的海棠鈴兒……
孩子,他冷崢嶸的孩子……她斷不會容忍他的孩子,不會的!倒不如,他自己動手……
自嘲一笑,他慢慢的閉上了眼楮……
海棠鈴忽然急促的一陣亂響,門便「 當」一聲兒被大力撞開,仲夏的夜風灌入,竟有東風的凜冽!他還未看清,早有一個影子沖到眼前,——「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