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上午時分,院內花草仍披著晶瑩的露珠,陽光之下一閃一閃的,有如水晶遍地,邊走邊看,讓人覺得驚喜而暢懷。大概昨天夜里下了場秋雨,此刻的一呼一吸間,都有樹木、泥土的清香氣息。我正躺得有些昏了,于是深深呼吸,然後伸了個懶腰,頓時覺得心曠神怡。
不遠處,一個婢女正帶著小男孩在逗魚。小男孩生得尤其機靈可愛,雙瞳圓潤,臉頰透紅,頭發剛齊耳朵長度,就是太瘦,瘦得讓人心疼。
大概由于小男孩自幼生活艱辛,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悠閑快樂,他興奮得時而互拍手掌,時而咧嘴大笑,由衷的快樂著,眼眶還在發烏,卻掩蓋不住眉眼間的笑意。我正走過去,小男孩見到我,飛奔了過來,抱著我的腿,說︰「謝謝姐姐帶我來這里!」
我心里覺得喜樂,蹲子來擁抱住他,因為怕弄痛他身上的傷,所以手腳力度很是輕柔。我柔聲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天真無邪地看著我,語氣自然地回答道︰「我沒有名字!」
我一愣,然後心疼起他來。他應該是個孤兒吧,備受欺辱,無依無靠,生活飄零,這樣的童年對他來說太可憐了。
我微笑道︰「那姐姐給你取個名字可好?」
小男孩用力點頭。我想了想,說︰「就叫無憂吧!」願他一生再無煩憂。
小男孩得了名字,激動得活蹦亂跳,拉著帶他的婢女不停轉圈,嘴里直呼︰「我叫無憂!我叫無憂!」
我見他如此歡喜,心情也跟著明朗起來。瞥眼間,發覺琬夫人靜站在遠處,眼楮一直看著小男孩,表情含笑,似乎也對小男孩很是喜歡。我心念一動,思緒飛速轉了轉,然後向琬夫人迎了過去。
清清也發現了琬夫人站在那里,就和我一起走到了她面前。清清躬身行禮,向她問安,我也跟著她行了個禮,說道︰「琬夫人可是喜歡這可愛的小孩兒?」
琬夫人稍稍一楞,立即收拾了臉色,即刻換上了她那冰冷不化的神情,語氣不帶任何情緒地說︰「只是一個孤兒,與我無關,沒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你愛撿回來就養著他吧。」
我心里暗自笑了笑,心想,若不是這男孩兒惹人疼惜,連你也對他心生愛憐,我想留他也留不住。
我思索片刻,又道︰「采芹自知客居府上,並沒有什麼資格留人,所以琢磨著把這男孩兒送到殿邊做書童,這孩子雖沒讀過什麼書,可是人很機靈,又勤快又刻苦,相信四皇子殿下會喜歡他的。」
琬夫人听後,略一沉吟,揮了揮手中的絹帕,道︰「就依你意思辦吧。」說完轉身翩然離去。
我想,這次可有門路打探到消息了!我一個女人,又是外客,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段一佑,無憂來的卻正是時候,他是個孩子,而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段一佑怎麼也懷疑不到我們身上。無憂啊,這次可有你的好戲了!
我踱著步子慢慢回去,無憂正摘了一朵花來,他步步快跑到我面前,把花捧著手心里,仰著頭對我笑,他說︰「這個送給無憂最喜歡的姐姐!」
我接過花來,輕輕幫他理順了頭發。
兩日後,無憂開始在段一佑身邊伺候。
听說他十分受人疼愛,不止是段一佑時常夸他聰明,就連琬夫人那樣的千年寒冰,看見他也是笑意盈盈的。大概因為琬夫人至今膝下沒有一兒半女,而無憂雖然是個身份低微的下人,可生得可愛,極討人喜歡,倒也算慰藉了琬夫人的母性情懷。
我和往常一樣,晚飯時分就拉著小蘭要去小月樓。
今天正是中秋,街上熱鬧非凡,又因為入了深秋,天黑得早,萬家燈盞早已點亮。所見正是︰樓船簫鼓,峨冠盛筵,燈火優傒,聲光相亂。
不覺看得入了神,等回過神來,小蘭已和我走散了。我張望著尋她,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那人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只知抓住我的手力度強硬,常人是如何也掙月兌不了的,看來定是個會家子的人!我暗自擔心起來,可不管我如何掙扎,怎麼叫他放手,那人都死死抓著我,手一點也沒有松動。
「快放開我!再不放手,我叫救命了!」我厲聲吼道。
倒霉的是正逢佳節,街上人聲鼎沸,我的吼聲瞬間被淹沒,甚至連我自己也听不清晰。無奈的,我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挾持。那人始終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加快了腳步,拉著我在這擁擠的人群中穿梭來去,直到進了小月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