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看著兩父子打球。沒有人說話，只有單調的擊球聲。
「啪」「啪」「啪」……
地面怎麼這麼冷，我雙腿幾乎快要凍僵，變成冰棍了。這個寒冷還往上，一直到我的心髒。
姜還是是老的辣，父親一開始佔了上風。然而慢慢的，兒子愈打愈勇，反敗為勝。
那白色的球，身不由己，在球拍間彈跳，不情願的飛來飛去，卻怎麼也飛不出兩人的掌握。
我屈起手，搓了搓手臂。幸好，我不是那個球。是呀，為什麼要當那個球呢。我沒有這個榮幸和願望。
我站起來。
「你要去哪？」我看過去，周仲沒有接球，只是看著我。網球重重砸在他身上，發出重重的「噗」的一聲。
「上廁所。」我望著他，感覺自己臉上很平靜，他應該看不出來。
多年的心理咨詢訓練，讓我知道怎樣掩飾自己的感情。感覺周國棟冰冷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然後，他俯身撿散落到地上的球。
我沒有看他，頭也不回的走出網球場，仿佛走出了一個冰冷的地窖，所有麻痹的感覺，才終于回到了身上。
呵，原來，即便是網球，也沒有白打的。任何東西，總需要付出代價。
但是，周國棟付出了嗎？為他對我所做過的一切。
眼眶發酸，我一邊大步走，一邊用手背用力按了按，仿佛這樣，就能壓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液體。
那花枝招展的前台小姐，正跟一個猥褻的中年禿頂男人周旋。光滑可鑒的地面上，反照出我匆匆而過的模糊身影。
我走出那個豪華的旋轉大門，門外行人車輛奔流不息，我深深的呼吸，仿佛現在才呼吸到氧氣，自由的氧氣。
我換好衣服，將那套運動服用口袋裝好，放在門邊，然後從櫥櫃里拿出一包方便面，撕開，將那把面拿出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急雨般，又密又急，仿佛在催促我趕快去開門。
周仲正站在門外，依然穿著那套運動服，劉海有些汗濕，覆在寬闊的額頭上，氣息未平。一看見我，他似乎松了口氣。
然而過了幾秒，歇了一口氣後，他爆發出一連串的質問。「為什麼不等我？很好玩嗎？讓我為你擔心，讓我到處找……」
我怔怔望著他，從不知道，一向沉穩從容的人，也會這麼的著急暴躁。「對不起。」
這三個字仿佛有魔力，他的怒氣一下子便消失了。他微微嘆息，語氣軟了下來。「下次別玩了好嗎，我可承受不住。」
我提起門邊的口袋，塞到他手上。
「什麼？」
「運動服。」
他往口袋里望了望，目中涌起一絲怒意，然而卻被他壓制得極好。「這是你的，下次打球……」
「我不會再跟你打球了。你拿回去，這衣服不適合我。」
他似乎怔了一下。「可是很合身。這是按你的尺寸買的。」
我冷笑道︰「要穿這身衣服，我還不夠資格。」
他微微俯，望進我眼底。「廷？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你走。」我拉起門。
「不，告訴我。」他盯著我眼楮，手撐在門上，看起來隨隨便便，然而門卻再也無法動彈。
「放手！」我深吸了一口氣，心，好像被放在了酸菜壇子里，滿滿的酸楚。「以後，別再找我了，我們不是一類人。」
他有些恍然大悟的道︰「是不是我爸，說了什麼？」
「放手！」我壓低聲音，免得引來觀眾。
「對不起，廷。無論他說什麼，別在意，我……」
我趁他說話時，手離開門的時機，猛地推上門。
「 」，門終于關上了。
「廷，廷……」這陣喊聲，比敲門聲還更讓人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