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勉強道，極力壓下洶涌而上的厭惡和反感。
「幫我看看他是怎麼回事吧。」他看向大兒子的眼神充滿了厭惡。這並非爸爸看兒子的眼神。
我沒有答話。他以為他是誰，是他的屬下嗎？我逃都來不及。他中年男人的氣息，在我是種災難，更何況，那跟噩夢相似的面孔。
「這樣好了。反正也在對門，以後，廷廷中午來我家吃午飯，怎樣？」周媽媽建議道。
我還沒說話，老媽已經點頭道︰「好啊好啊。反正她每天中午都吃剩菜剩飯。不過，要給伙食費喲。」
我站在那里，手腳冰涼，听憑她們安排了著我。
第二天，中午，我完全忘了這件事。直到周厚來敲門。
這是個親厚的少年，人如其名。可能是哥哥的緣故，他比同齡人懂事得多，青春期的叛逆，特立獨行，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接觸久後，我發現他跟周仲幾乎形影不離。無微不至的照顧著痴呆的哥哥。
他叫我過去吃飯。
我本不想去。
「我不……」當看到對面倚門而立的少年，我的話忽然頓住了。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里，似乎有著什麼情緒，那是期待嗎？
順著我的眼神看過去，周厚道︰「廷姐姐，哥哥很希望你來哦。」從他低聲下氣的神情，可以看出，為了哥哥，他可以做任何事。
那冷漠的少年，微微垂下眼簾，漆黑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頰上映下兩道深色的弧線，令他看起來那麼脆弱。
我不由自主的點頭，答應了周厚的請求。
在心里面，我替自己找著借口。
我想要弄清楚噩夢的原因，我想要報復那個害了我一生的男人。現在，正是大好的機會不是嗎。
兩個天真的少年，其中一個，無論我對他做什麼，他都幾乎無力還手。
走進那道門時，我感覺到惡魔在心底蠢蠢欲動，甚至听到了它猙獰的笑聲。
從此，就像命中注定，我走進了周仲的生命。一切，在我身後推移蜿蜒，如華美的劇目，被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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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我還有些忌憚，但白天這個家除了兩個不懂事的少年，就只有一直忙碌的只待幾個鐘頭的鐘點工。顯然，他們家對我是完全敞開的。
牆上那些瓖嵌在精致相框里的照片，被仔細的觀察，卻對我毫無幫助，我以打听周仲小時候的事為由，查看他們的家庭相冊。
年輕的周國棟也算器宇軒昂。但跟周仲比起來，簡直算長得丑的了。的確，這個美少年在很小的時候，就展現出驚人的精致。精致得宛如完美的洋女圭女圭。然而空洞的大眼楮，漆黑卻無神。
「我哥哥4歲才會走路。我從沒听他說過話。但媽媽說，他曾說過話。」周厚說道。他坐在我旁邊。相冊攤開放在我面前。
4歲才會走路，會導致人們的白眼吧。
想象著那麼小的，可愛的小孩子，卻不得不承受這些，我的同情心不由自主的泛濫起來。
甩了甩頭，將飄遠的思緒收回。該死，我不是真的來幫助他。
即使那個少年令人同情，我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幫助他，因為他的父親。
在這過程中，那個主角一直安靜的坐在矮凳上看著書。
唔，好像從進來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似乎就跟書里的文字粘連在了一起，無法離開，我們如此大聲的討論他，他也恍若未聞。
他或許不是白痴，但肯定自閉。內心似乎有一把巨大的鎖，將外界牢牢的鎖在外面。
他的衣扣，扣到了下巴上。手一直收在茶幾下，每次翻書時，就伸出來，然後，又收回去。如此反復，他似乎絲毫也不覺得麻煩。
我忽然想起初次見面，他朝我伸出手，讓我拉他起來。
他平時連手都害怕被看到，那時候，為什麼居然朝我伸出手？
是不是在那次毆打之下，我誤打誤撞，在他無助的時候，闖入他的心門之內了呢？
當我告辭時，我觀察到，少年漆黑的雙眸，不易察覺的黯淡下來。似乎我的離去，帶走了那其中的光亮一般。
第二天，我本不想去。然而，當像昨天那樣，周厚來敲我家的門，而那白襯衣黑西褲的少年，雲淡風清的立在那里。只用那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遠遠看我一眼，我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
誰說查不出來，再去查一查吧，或許，能找到原因。
因著這樣的借口，我一天天往周家跑，漸漸的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習慣。
這天，我跟周厚打游戲，中場休息時，跑進他房間，他依舊在看書。
我忽然心血來潮，想看他被嚇唬的反應，或許不會像現在這樣，麻木不仁吧。
我悄悄走過去，忽然一下子將頭探到他面前。
冷不防之下，撞入一雙無比漆黑，無比專注的眼眸之中。四目雙交，好似撞進了一處平靜的深潭之中，那里面絲毫看不到情緒，卻因此而更加吸引人。
回過神，我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怒火，騰騰的燃起。這白痴少年，為什麼總能如此輕易的左右我的情緒，而他自己卻能無動于衷？
腦子里來不及反應，我已經一把抓過桌上那本像磚頭般厚重的書。
《星象學》？
我手一揮，書飛成一道拋物線，」啪「的打在門上，滑落到地上，凌亂的攤開著。
挑釁的回過頭，卻忽然對上一道若有所思的眼神。只有幾秒，然後就移開了，變得跟平常一樣的茫然。
我懷疑，剛才那專注的若有所思的眼神，是我的錯覺。
房里很安靜，我們面對面站著，安靜得有些詭異。
書即使不在手上，也還是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他凝望著那被我蹂躪得幾乎面目全非的書。目中沉靜得還是看不出情緒。
我就是要看他會不會一直這樣，做到毫無情緒。
于是幾步走過去，用力踩在書上。
一腳，兩腳，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