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我廷姐的男子 周仲的自白

作者 ︰ 桂之韻

我厭煩了這一切,厭煩人們不眠不休打擾。好像一刻不打擾我,便對不起我似的。

多希望,不再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我,不再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

也不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當著父母的面,謙恭和氣,背地里卻肆無忌憚的凌辱我。——多諷刺呀。白痴反而比常人更清晰的看到真實的社會,真實的人類。

所以,我決定偷跑出來,只有獨自一人,坐在那角落里的大榕樹下,遠離這一切,遠離周厚,稍稍透口氣。

以前,我也常常做類似的事。但今天,卻發生了這件事。

那些人似乎永遠也不會放過我,就因為我是他們眼中的「白痴」,就因為我比他們弱。

弱肉強食,欺善凌弱,人類,也比野獸強不了多少。

我緊緊閉著唇,以免發出讓他們興奮的任何聲音。

在一陣比一陣痛苦的**疼痛中,我的靈魂已經出殼,它仿佛冷眼望著我可憐的**,無助的躺在那里,麻木的承受著這一切。

打,如果這樣發泄,能讓你們扭曲的人格得以張揚。

而我,將只是受害者。就這樣,不想反抗,心如死灰。我的生命,就在這灰暗的世界里毀滅。了無生趣。如果生,就注定與這樣的人們一起生活,那這樣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反抗,只會讓我變得跟他們一樣。所以,為什麼要反抗?

如果我是荷花,則我寧願在泥地里,連同蓮藕一起腐爛,也不願到受污染的空氣中呼吸生存。

然而,為什麼會有本書從天上掉下來?

當那群混帳四散而去,我看到了什麼?

是不是被打得眼花繚亂,以至于出現了錯覺?那個敏捷的自樹上爬下來的女孩,是真實的嗎?

她俯身向我,眼眸無比清澈冷靜,仿佛我不是人——實際上,我也是沒有感情的白痴。(.請記住我)——仿佛我只是一個物體,被呈放在顯微鏡下面的生物。

暗藍的天空,在她身後成了蒼白的背景。黃昏的風,溫柔的拂動著那蘊染了淡金色的,層次分明的短發。

那目中帶著好奇,懊惱,鑽研,還有少許快意。挺秀的鼻梁,唇豐潤優美,襯著大眼,令她看起來更像是男孩——一個無比清秀的男孩。

她向我伸出手時,沒有平常人的那種歧視和高人一等,仿佛還帶著種遲疑,好像在後悔伸出手,並害怕什麼似的。

正是這個遲疑,令我接受了她的幫助。

當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我已經來不及後悔。然而,當我推開她時,我從她目中察覺到了驚訝和愕然,那瘦弱的身軀,被我的推搡之下,踉踉蹌蹌的後退著。

我第一次產生了感情,對身外的人產生感情。

一種叫做後悔的感情。

後悔那樣推她。

見鬼!如果她不是精靈,就是妖怪。反正不是人。

但願不是人。

我只想離她遠點,好將自己拉回來,重新沉入自己的世界。

但她顯然既不是妖怪,也不是精靈,因為,我又看見她了。

那天,我跟平常一樣,無所事事,一心沉浸在天體書中,那密密麻麻的,繁復無比的,遙遠無法企及的星座群,卻讓我得到安寧和滿足。

所以,我對母親強行拉我出去散步的行為大為惱火。然而,我再也想不到,竟會見到了她。

穿著白色無袖連衣裙,不情不願的神情,比那些卑躬屈膝更能吸引我的目光。

沒有人能像這樣,短發搭配連衣裙,卻能產生如此震撼的中性美。

她心不在焉的站在那里,神情又帶著絲緊張。我雖然是白痴,然而,卻比大多數人都更敏感。我清楚的意識到,她在害怕,在逃避。

沒有人會在我父母面前逃避。她的異常,吸引我想深入探究原因。

沒想到這種吸引,一發不可收拾。

這15年來,我第一次領會到「混亂」這個詞。

剛開始,為了抗拒她,我故意對她視而不見,盡我所能。

然而,當她如我所望,消失了整整一天時,我發現自己竟然會期待。

期待看見那張被我氣得緊咬下唇,臉色慘白的男孩一樣的臉龐。

她為什麼會用自行車撞那個男孩,為什麼要跟他吵架?是因為我嗎,就像初見,我被毒打那一次救我一樣。

我覺得一陣溫暖。

這樣溫暖呵。

我向自己的渴望屈服了,就像大自然最愛遷徙的螞蟻,向唯一的食物屈服一樣,願意為了它停留,無論是在冰冷的沼澤,還是在荒蕪的野草地。

我從自己冷寂如冰窟的心底爬出來,只為了追求——這種溫暖。從別人身上,從那些冷嘲熱諷的、鄙夷的、同情的、憐憫的臉上,從未得到過的。

原來,我跟他們一樣,跟所有的人一樣。也會軟弱。沒什麼不同。生而為人,人性都是軟弱的。

而那個女孩,在父母面前的乖女孩張笑笑,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卑劣。有時放學,周厚要做值日,我自己回家,她會跟其她幾個小女生一起,朝我扔石頭。我不得不繞遠,走其它路,免得她說我跟在後面。

她可以侮辱我,朝我扔垃圾。反正已經習慣了。

但是,當看見廷手臂上那骯髒的爛番茄,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立刻將我籠罩。這時,所有的害怕,無助,全都消失。我從不知道,自己也會生氣,也會憤怒。

憤怒到忘了一切!無論怎樣踐踏我,侮辱我,都隨便。但是,不能侮辱她。她就像我心底的一個神,應該高高在上,塵土不染。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才從樹上爬下來的樣子,腳底不染灰塵,眼神清澈冷靜而超然。

所以,我注定要保護她。

呵,原來,我也可以保護她!

我已經不是那個只想承受屈辱,從未想過反抗沒用的人。而是——我也可以保護人,也可以強大!

這個想法從此徹底改變了我。促使我做出很多以前從未做過的事,只要有第一次,就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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