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起了床,準備一起去三殿下府見綺羅和君無涯,而這個時候,門外卻傳來男人的聲音——
樓月和逐不悔對視了一眼——
「把她放了吧。」那個男人說道。
「你說什麼?」綺羅看著他,目不轉楮,眼楮不曾眨一下,「你再說一遍。」
「讓厲樓月把無憂放了,她只听你的話。」男人說道。
「君無涯!你隨我來這里,只為叫我把她放了?」她不會讓眼淚流下來,絕對不會,他沒有資格看見她的眼淚!
「怎麼說她也是我三殿下的皇妃,我不能看她被別人欺負,讓人看了辛烏國的笑話。」
被裝在麻布袋里的南無憂听到君無涯和逐綺羅的對話,臉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他竟然說不能看著她被別人欺負!!
「是嗎?好巧,樓月好像特別喜歡欺負她。」綺羅冷笑一聲,「人都到了我的手上了,你認為我會輕易放了嗎?」
「不要這樣,小綺羅,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誰以前又是這樣呢?」
心,已經被他這句話割的七零八落,但是,依舊偽裝堅強,偽裝無所謂。
小綺羅,他喊了他從前喊的名字,可是,她卻不覺得甜蜜,反而更加……心痛。
這個混蛋王八蛋,竟然敢對綺羅姐姐這麼說話!不要命了吧!
樓月拉過逐不悔的手,往門邊走去。
「砰!」的一聲,樓月一腳將門踢開,「你住嘴!人是我抓的!不許你再羞辱綺羅姐姐!」
但見君無涯一襲玄黑色衣袍,他的身後,千軍萬馬尾隨,氣勢沖天,霸氣凌然,而綺羅已經月兌去小廝的衣服,一襲白色煙衫,和他站在一起,明明那麼的相配。
「哼~~~」逐不悔輕哼一聲。
君無涯的視線在樓月身上稍作停頓,然後投降身後的逐不悔。
逐不悔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沒有人可以傷害了朕的姐姐,還完好無損的,君無涯,這個你在十幾年前就該知道了。」
「沒錯!」樓月在旁說道,「誰讓綺羅姐姐留一滴眼淚,我會讓他苦一輩子!」
君無涯收回視線,淡淡說道,「不將人交出來,沒有人能走出這里。」
「君無涯,不要試圖跟朕比人多,你該明白,朕既然來了這里,就沒打算放過辛烏國。」逐不悔說道。
「不悔,你還是沒有變,咄咄逼人!那麼些年了,還是把你的姐姐當做最重要的人,小時候跟我搶她,現在為了她,費盡心機,試圖瓦解我,瓦解辛烏國。現在,在你的計劃下,除了半死不活的南唐國,中原所有國家都與辛烏國為敵了。」君無涯說著,臉上卻帶著少有的,淡淡的笑意。
「你還是那麼了解朕。」逐不悔冷笑。
「不悔!不要再說了……」綺羅冷聲阻止了他們的對談。
她面對著君無涯,用一種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眼神看著他。
而君無涯也看著她,她眼瞼下方的淚痣,好似一顆淚珠,要隨時滑落。
前生死的時候,愛人抱著他哭泣時,淚水滴落在臉上從而形成的印記,以作三生之後重逢之用。有淚痣的人,一旦遇上了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他們就會一輩子不分開,直到彼此身心逝去。而他也會為對方償還前生的眼淚!
「君無涯,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愛我嗎?」她的聲音顫抖著,原以為,她今生都不必問出這句話。
「對不起,小綺羅……我不能再愛你了。」
君無涯輕聲說道,這話,好像只是說給自己听。
「哼!」綺羅冷笑一聲,「其實,我也早就不愛你了。」
「好,那樣最好,我就可以放心了。」
他說,面容依舊平靜,沒有半絲波瀾,可是樓月卻總覺得,他無波的眼神後面藏著什麼。
「為什麼要種櫻花……?」
「那……只是對過去的一種懷念!」
「砰!」
話音剛落,逐不悔狠狠一拳走在君無涯的臉上,他沒有使用任何招數任何武功,只用一個男人的力量去打這個傷害他姐姐的人——「君無涯,你沒有懷念的資格!」
樓月也沖了過去,給君無涯狠狠補了一拳,「你侮辱了櫻花!」
然而,君無涯,仿若神,一動也不動。
「不要打了!」綺羅突然沒了眼淚,「不悔樓雨晴,他不是無崖子了,屬于我的無崖子他已經死了。」
「皇姐……」
「綺羅姐姐……」
兩個人心疼的看著綺羅。
「君無涯,你听著,我來也只是跟你見最後一面。其實,從我听說你和南無憂在一起的時候,我就不愛你了。慕容赫連你知道嗎?慕容國王子,南無楚你認識吧,他們都一直在等我,我不是除了你就沒人要的人。」
「但是,你還欠我的,你殺了我的姑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傷害過我家人的人的!」
「我姑姑一生為善,你在曜京的時候,她處處照顧你,把你當做親佷子一樣看待,究竟要多黑的心,才下得了那樣的狠心,去殺害一個無辜的,手無寸鐵的人呢!」
「君無涯,你知道嗎?我曾經很喜歡一個人,真的很喜歡他,想為他做一切事情,想要他快樂,因為他是我的小哥哥,我看得見他總是冷酷的臉背後藏著的憂傷。」綺羅陷入過往的回憶之中,那段回憶,青梅竹馬,純真美好到令人不敢踫觸——
「我和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我們一起長大,他陪著我上課,喂我喝藥,和我一起闖禍,答應我的事情就算死也會做到,他的東西只有我能踫,當我母後死去,他陪著我走出那段最艱難的日子,當我的弟弟還**,他做護國將軍,鎮住整個朝廷的人。我們還一起做了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情。其實,剛踫到他時,他總是很冷漠很冷漠,我不怎麼喜歡他,我更喜歡那種溫暖一些,像我父皇和十三叔那樣的男子。但是後來,相處的久了,我就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他,喜歡到自己想不喜歡都不行的地步。所以我就去告訴他,我愛他,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即使他殺了我的姑姑,我都為自己找各種借口,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可是現在看來,我是那麼的愚蠢!」
突然,綺羅猛地拔出一旁侍衛的佩劍,狠狠一劍刺入君無涯的心口,再猛地拔了出來, 啷一聲,劍扔在地上。
只听見一聲刀劍刺穿皮肉的聲音響起,君無涯後退兩步——他頭頂的玉簪突然斷裂,掉落在地,一頭如墨青絲,黑發披散,遮住了他的臉,他的左手,緊緊捂在胸前。
那鮮血,從他的胸口汩汩而出,染紅了他的衣袍,染紅了劍,那血滴,一滴一滴流到綺羅的手上。
如綻放的血花,血腥,妖嬈,刺目,入骨的疼痛——
將天地也染得仿佛悲壯起來。
「保護殿下!殺了這個女人!」
身後將士眼見三殿下被刺,頓時士氣大動,喊聲震天!紛紛把劍,沖了上來。
逐不悔手一揮,頓時,萬千兵馬從四面八方涌入,喊聲震天,那沖天的氣勢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有著要將這天地淹沒的氣勢。
「保護公主!」
眾將士的喊聲不遜于辛烏國。
他逐不悔早就說過,凡是傷害過他姐姐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頓時,兩邊人馬,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樓月看著雙方將士,緊張不已,她不禁拉著逐不悔的衣襟。
「唔……」鮮血順著君無涯的唇角滑落
她依舊冷眼看著他——
「痛了嗎?可是,曾經,我的心里承受著比你多千倍萬倍的痛!」
他抬眼看著她,「做得很好。」
「啊!無涯哥哥……」南無憂自行解開麻袋,突然沖了上來。
「無涯哥哥……」終于,眼淚順著綺羅的臉龐淒涼地滑落,他說過,這是她才能喊的名字。
「君無涯,你听著,從今天起,你我二人,一刀兩斷,兩不相欠!天地作證,如有違者,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天誅地滅,不得好死,小綺羅,發的誓,好毒!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無涯哥哥都說不要你了,你在這里嗦嗦干什麼,還不快滾!」
南無憂伸手推了綺羅一把,綺羅後退一步摔倒在地上,逐不悔欲要上前去扶起來,再將南無憂碎尸萬段,但是樓月及時拉住了他,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要上前。
「小綺羅……」君無涯捂著胸口的傷,幾步沖了上去,不顧重傷,半跪在她的面前,心急地問道,「疼不疼?」
拉起她的手一看,那雙白女敕的小手,掌心擦破了皮,流出了血!
君無涯驀地回頭,南無憂頓時被他眼中所流露出的駭人殺氣嚇得後退了好幾步,「殿下……」
君無涯回頭,將綺羅抱在懷中,輕聲問道,「小綺羅……」
從前,就算她皺一皺眉頭,他都舍不得,何況現在她還出了血。
綺羅缺抬手一把將他推開——
「不要你管!你滾開!」她掙扎著,狂亂地呼喊著,「你給我走開!你不要假惺惺對我好!我刺了你這一劍,我們兩個一刀兩斷,兩不相欠了!」、
「小綺羅,乖,不要動了……出血了……」無論他怎麼拍打,即便打到他剛被她刺傷的地方,也只是咬緊牙關,始終不放開她的手。
「不要踫我,我們兩不相欠!我們兩不相欠!」
「好,好,兩不相欠,兩不相欠,你不要再動了。」他的血流到了她的手上,分不清,血是誰的血。
君無涯的聲音居然在發抖。
樓月的眼淚,流了出來,手,驀地被逐不悔握緊。
在千軍萬馬之間,君無涯撐著傷,蹲在地上,撕下衣袍的一腳,拿著綺羅的手,一圈一圈,將她的手包扎好,直到,再沒有血流出來。
他的表情那麼專注,好像在做著一件有特別意義的事情。
綺羅看著他,眼淚再次滑落,這樣的溫柔,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此時此刻,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般。
最後,打上一個結,終于,包扎好了。
君無涯慢慢放開綺羅包扎好的手,站了起來——
「小綺羅,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
綺羅看著被包扎的手,剛才這麼為她包扎,就像從前一樣,只是一個告別吧。
她笑說——
「我已經忘了,從此刻開始,我們之間,再沒有愛,只有恨!君無涯,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
千軍萬馬之中,身負重傷的君無涯,走到南無憂的面前——
「殿下。」她輕聲喚道。
「我們回家吧。」他伸出手,拉過南無憂,越過人群,往他們的馬車上走去。
就這麼領著他的皇妃,一步一步,走出了綺羅的視線,走出了綺羅的生命。
「不悔,樓月,我們也走吧。」綺羅站了起來,淡淡的說道,她的心,死了,她的生命,不再有愛情。「你們答應我,不要為我做任何事,十六姑姑的仇,讓我去抱,總有一天,我會將君無涯的人頭砍下來,放到父皇和母後的墳前,再去祭奠十六姑姑。從今天起,我要開始練武,直到打敗他!」
*
因為綺羅自己的要求,逐不悔決定帶著樓月和皇姐盡快回曜京。
或許,只有回到故事最初發生的地方,才能找到方法,解開心結吧。而君無涯,他會慢慢地玩他,慢慢地玩……
豪華的馬車內,綺羅望著窗外的風景,始終不曾轉過頭來。
而綺羅和逐不悔相視一眼,也沒有說話,誰也不願打擾綺羅。
「吁!」
突然,馬兒似乎受到了驚嚇,狂跳起來,馬車也跟著顛簸,樓月和綺羅差點從椅子上摔倒下來,好在逐不悔拉住了他們。
「怎麼回事?馬受驚了嗎?」樓月扶著綺羅,急促地問道。
逐不悔眼眸一凝,散發出謹慎的光芒,有情況!
「你們別動!」
他說著,飛身而出馬車。
「不悔哥哥……」
突然,一個曾經在午夜夢回之際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仿佛從歲月最深處傳來。
逐不悔的身子一震,臉上的表情頓時凝住了,他緩緩地轉過身,朝聲音那邊看過去,只見那里站著一個人,一個女子——
「……流伶……」
他的流伶,沒有死?
他听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不會錯的,那個如水仙般純潔無暇,心無城府,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沒有死,她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流伶,等你長大了,做我的皇後,好不好?」無邪俊美的少年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說道。
「做皇後好玩嗎?」
小姑娘仰起頭來,天真可愛地問道。
「做我的皇後,當然很好玩。」
「那好吧,我答應了。」
小姑娘想了想,點頭應允。
……
兒時的回憶,如同洶涌的潮水涌上心頭,逐不悔渾身都在顫抖著,眼淚慢慢蓄上眼眶。
流伶?君流伶!
樓月听到從他口中喊出的這個名字,她猛地掀開馬車簾子,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女子靜靜地站在那里,一身翠綠色的拖地長裙,烏黑的秀發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幾絲秀發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
她嬌弱如花,似一不小心就要被風吹凋零,那張過分白皙的臉上分明在流著眼淚。
「不悔哥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