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貴妃親自光臨,皇家寺廟里的方丈大師很早的就將寺院布置好了,不止派人清掃寺院每個角落,還安排好了上好的雅間讓兩位貴人歇息休住。
按照規矩,選好時辰後便要先去老祖宗堂前行跪拜禮,在暮妃的陪同下,凌苓雙膝跪地,手中誠懇的點著三束清香。
「望老祖宗保佑媳婦肚里的龍嗣能茁壯成長,望他能受上天庇佑,平安一生,福澤一世……」跪拜完便可以回房休息,直到傍晚時分,齋戒沐浴過後再坐于佛前潛心誦經,為未來龍嗣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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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話音一轉︰「只要你不後悔就好。」
「主子。主子。」銀汐連忙沖過去。
「主子,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柳葉是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早知道我就不該將人放在她這兒,不過你放心,她應該還沒逃遠,我現在就去把人追會來。」說著,腳就想往外跑。
「人呢人呢?」推開柳葉,銀汐進門卻沒看見自己要見的人,立刻將憤怒的目光投向無辜的小柳葉︰「你放她走了?臭丫頭,她可是我千辛萬苦綁回來的,你知道懷孕的女人有多重嗎?」
「什麼?找到了?真的?」禁衛軍首領頓時激動地熱淚盈眶。太好了,老天爺還是站在可憐人這邊的。
「你……」銀汐剛想再說點什麼。身後另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你瘋了?她現在已經是貴妃了,你這樣隨隨便便把人擄來就不怕禁衛軍尋來?」清麗的女聲透著驚恐,不偏不倚傳進凌苓的耳朵。
「你真的很膽小。」銀汐撇撇嘴,重復說道。
「你說得沒錯,我是愛凌苓,我與她相識在八年前,那時我愛她,她也愛我,若不是羽國一役的發生,我只怕已與她共結連理,開枝散葉了。我也不否認我此刻還愛著她,皇上,四年前我不惜冒死上戰場,就是為了建功立業,回來可以光明正大的向你討下她。」
「你說的都是真的?」御書房內,東方荊手持朱筆,筆尖僵持半空,他一雙墨眸深深的看向堂下正對自己稟告的侍衛。
「原來是禁軍的人,失敬失敬。」說話間,一位衣著凌亂,臉上也不甚清爽的男子踏步而出。雖然他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有點狼狽,但一點也不阻礙他那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特殊氣勢。
「咚咚咚。」人剛走到門邊準備開門出去,讓人膽戰心驚的敲門聲就突然響起。
「哦。」應了聲,連忙站起身來。
「哦哦哦……」燕兒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屋外跑去。
「哦?苓妃娘娘?」郎傲微挑眉梢。「娘娘怎麼會失蹤在這山邊呢?」
「啊——」月復上的疼痛讓凌苓額上沁出了冷汗。
「啊——啊——」凌苓額上的汗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淒厲,眼眶中包裹已久的淚珠終于滑……
「喂,不準說了。」某汐臉頰越來越紅。「總之我不管,人放在你這兒,我現在馬上去找主子來,你放心的,我的輕功很高,我擔保我回來之前禁衛軍絕對還沒追上門來。」話音一落,只听一聲風聲,人,不見了。
「 。」東方荊扔下朱筆,眉目危險的斂成一條線。鐵拳緊握,體內的怒氣正洶涌澎湃的沸騰著。
「回大人,小民今早上山,在山腳下的油菜田邊看到一位身穿華服的美妙女子,那女子月復部圓大,看起來是個懷了孕的。不知是不是諸位大人要找的人?」
「回皇上,末將所言絕對非虛,那百姓說的話當時還有很多同僚都听到了。他說他在油菜田邊上看到了一個很像苓妃娘娘的女子,就因為如此,都督立刻帶了所有兵馬去那油菜田邊偵察。還因此……」說到這里,他突然停了下來。
「大膽,你們是誰?可知道里頭的是什麼人?」人還沒到茅屋門口。屋門突然打開,一位身穿銀裝的妙齡女子正一臉寒霜的瞪著他們。
「奴才參見皇上。」
「如今還沒醒嗎?」邊問,邊拿眼尾掃了銀汐一眼。
「妹妹真是為了小歇才離開大佛堂的?可是那叫寶兒的丫頭……」
「妹妹真是稀客,本宮這肚子里是男孩也罷,是女孩也罷,都是本宮的心頭肉。」撫模著自己的肚子,她別有意味的說道。
「妹妹,你可嚇死姐姐了,你到底到哪兒去了?這小半夜的人就這麼失蹤了,幸虧最後人沒事,若是你出個什麼意外,姐姐也不活了。」暮妃聲淚俱下的一邊訴著自己的擔心,一邊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
「姐姐。」她及時出言打斷她。「寶兒那丫頭天生嗜睡,熬不了夜。加上她膽子也小,興許是怕自己偷懶打盹而沒看住我而受責罰,便撒了謊,說是自己莫名其妙暈過去了。這些小丫頭的鬼主意多了去了,姐姐是還沒領教到罷了。」
「姐姐不要緊張嘛。太過緊繃對肚里的孩子可不好。妹妹雖然不是什麼有權勢有背景的妃嬪,卻也是個懂得眼觀四路耳听八方的人。又恰好有一晚皇上喝了點酒,說了點渾話,妹妹不甚听進了耳朵,這才知道原來姐姐一直沒死,姐姐可知妹妹當時真是激動極了,興奮極了,恨不得馬上跑過來與姐姐相認。……只是姐姐那時候正值聖寵,若是妹妹來姐姐這兒,只怕會被別人安上個巴結攀枝的名頭,這可就不好了。」說完羅扇掩嘴,笑得很是曼妙。
「姐姐多慮了,妹妹只是實在抵不過昏睡,才偷偷尋了處地方小歇片刻,卻不想睡過了時辰,還差點連累到了姐姐。」凌苓笑著拉過暮妃的手,很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姐姐真是好精神。肚子都八個月了吧?可真是又圓又大,人家說肚子尖的是男孩,肚子圓的是女孩,依妹妹看,姐姐這肚子里必然是為小皇子。」只听她笑眯眯的說著,一張小嘴像是抹了蜜似的。
「姐姐莫要生氣,妹妹今日是來送禮的,還請姐姐不要推辭。」說著,手指凌空一揮,屋外一個女子便娉婷而進。
「姐姐身子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御醫來看看?哎呀呀,妹妹這才臨時一來,莫不是就害得姐姐月復中龍嗣有問題了,這可如何是好啊。若是皇上知道了,難免會以為是妹妹惹了姐姐的眼,動了姐姐的胎氣呢。」
「姐姐,真的不在乎男女?」郎茜柳眉輕挑。
「姑娘,禁軍乃是皇室之軍,姑娘何以本事竟敢與皇家的軍隊作對?若是姑娘執意不肯行這個方便,那本都尉便只能硬闖了。」說著,擺好架勢,準備隨時沖進去。
「師姐……」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柳葉看了眼她那渾圓的肚子,嘆了口氣︰「師姐,你若是不想見郎傲,現在走還來得及,我真的很相信銀汐的輕功,相信她一刻鐘就會趕回來。」
「怎麼這麼快?看來她的輕功真的進步了不少。」柳葉嘟囔一句,立刻沖過去將凌苓推到櫃子里,也不管人家孕婦躲在那狹小的空間會不會不方便,將人塞進去了,關好櫃門,這才過去開門。
「怕什麼,這御書房里就你我二人,朕提了有怎麼?」說到這里,他的眉頭微攏起來︰「不過那毛言甫也的確是個飯桶,讓他辦點事都辦不好,還差點讓凌苓發現了,幸虧他‘消失’得及時,要不然讓他有機會向凌苓求救,那朕可就……」
「我就是知道她是貴妃才把她擄來的,好了,你不要膽小了,人先放在你這兒,我這就去找主子。」另一個較為清冷的聲音響起。
「我承認,我沒有你的親親郎君那麼膽大包天,不僅偷偷跑到邊境去與你會面,互訴衷情,還跟你私定終身,更還……」
「找他來?你想干嘛?」先前那個聲音急切的問。
「既然人找到了,都督還是快些回去詢問詢問娘娘這一夜都失蹤到哪兒去了,也好回去給交差。」郎傲好脾氣的提醒道。
「既然妹妹知道被人說巴結攀枝不好,那妹妹往後可要更注意了。」面對郎茜,她已經無法心平氣和了,她更不想委屈自己繼續容忍她,這個女人得寸進尺,野心勃勃,她真後悔當初助她一把。
「是……」禁衛軍首領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反正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苓妃娘娘,要不皇上上完早朝,這件事傳到皇上耳朵里,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是,那小子鐵骨頭,硬是憋著一口氣不吃不喝已經十多天了。看守的獄卒想來還是用硬灌的好。只是這小子身子骨越來越好了,獄卒們已經楛不了他了,所以正等著絕情教的化功散送來才能給他繼續喂飯。」
「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郎傲又問。
「朕讓你調查的事,怎麼樣了?」他聲音清冷,口中的冰寒讓小德子不由得打了冷戰。
「來人,傳小德子。」
「柳葉,我覺得你變得很膽小了。」看柳葉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銀汐很鄙視的說。
「現在是醒了,可醒了也沒用,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娘娘去哪兒。這下可如何是好啊。要是娘娘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下官就是有八個腦袋也不夠皇上砍的。」看禁衛軍首領那副都快哭出來似的模樣,銀汐尷尬得臉頰稍稍紅了紅。
「皇上……」旁邊的小貓子輕喚一聲,他怎麼覺得今天的皇上有點奇怪呢?盯著香做什麼?
「皇上,依老臣近些日子對苓妃娘娘的診斷,老臣發現了一些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老臣發現苓妃娘娘的受孕時間似乎有些問題,雖然皇上說那時一連數月都在苓妃娘娘處,可按照娘娘的例事時辰來算,卻不太像是皇上所說的那幾天。」
「皇上,祈福當天百姓來報在油菜花田邊見到一個酷似苓妃娘娘的女子,第二天,禁軍又在油菜花田邊的茅屋見到了郎傲郎將軍。」
「皇上,臣妾的婢女梅汝說在九個月前看到臣妾的大哥從采霜樓里出來,因為梅汝從小在靜王府長大,臣妾絕對相信她不會看錯。」
「皇上,臣知道大約九個月前郎將軍在一場與戎國的戰役中失蹤了兩個月。」
「苓妃娘娘不見了。」
「苓妃娘娘吉祥。」梅汝規矩的頓了頓身,行了個宮禮。
「苓妃娘娘失蹤了。」
「討厭什麼?」小丫頭反倒吃驚的瞪大眼楮,隨後才慢慢說︰「郎傲與我是朋友,你是我的師姐,你們倆若是我只能選一個,我必然會選你。」她說得情深意切,就在凌苓正準備大大感動一下時,她又說︰「因為前兩年我見到師傅,師傅說我們師門的規矩就是服從,他是老大,我們倆師姐妹必須服從他,而你是師姐,我這個師妹的也必須服從你。」所以說,她只是按規矩辦事而以。
「銀汐,我告訴你,你現在最好是盡快把她給我送回去,若是把禁衛軍給引來了可怎麼辦?擄劫當朝貴妃,這罪名你預備自己擔還是讓主子擔?或者是讓你的親親郎君郎清給你擔了?」柳葉真的氣得要死,她才剛從邊境回來,只想過兩天安穩日子,這銀汐就弄些麻煩給她,須知道這四年離開了家鄉,離開了油菜地,她有多想念這里的平靜。
一听這消息,小貓子的眼楮頓時瞪得老大,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皇上,急忙喚道︰「皇上,內侍說……說苓妃娘娘的胎有危險,您不過去看看她?」
一听這消息,禁衛軍們一窩蜂的立刻沖過去,出來祈福就遇到綁架這麼大的事,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他們這些當護衛的還有命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一瞬間,禁衛軍首領的表情可謂精彩極了。只見他的臉由白變紅,由紅變黑,由黑變青,最終,果斷的屈身拱手,連忙請罪︰「原來是郎將軍,下官不過時遵循規矩來尋人而以,不知道郎將軍也在,實在是打擾了。」
一轉看,就看見始終陪伴著她的暮妃與寶兒均搖搖欲睡,看起來著實困極了。
三更過後,大佛堂內寂靜無聲,只有淺淺的女聲細細的誦讀著經書,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她的眼楮開始覺得酸澀,揉了揉眼角,她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不一會兒小德子便顫顫抖抖的走進來了。這幾天皇上大人心情不好,他這個累死累活在外面賣命的也被逼得在老大面前連大聲喘氣都不敢了。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三百禁衛軍全部聚集油菜花田邊,禁衛軍頭領則首當其沖,帶著小隊人馬直接朝那茅屋沖去。
不知念了多久,當她感覺自己也快睡著時,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這是什麼味道?很香,很幻。
東方荊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有些後悔的說︰「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殺了毛言甫,好歹他也算是個知情人。」
東方荊的臉色變得更加不好;「朕是讓你查郎傲與凌苓究竟有沒有什麼其他的關系,給了你兩人的身份,你還查不出來?朕發現你的辦事效率真是越來越低了。」
東方荊突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痛,他沉重的閉上眼楮,另一段格外的清晰的話語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東方荊面色一斂︰「說。」
為什麼會這樣?他臨走時一起明明是好好的,她說過她進宮,只是要完成一些事,事情一旦完成,她就會出宮,就會回羽國過簡單的生活。可,為什麼她要嫁給東方荊?為什麼要背叛當初自己立下的誓言?
于是,只見凌苓緩緩睜開眼楮,看著眼前親切的俏麗的面孔,緩緩咧開嘴︰「師妹,你……」
他收斂情緒,靜聲喊道︰「傳。」
他的聲音很是疲憊︰「那你告訴朕,九個月前,你是否回過京都?」
他看了柳葉一眼,見柳葉快速的躲開他的視線。又看銀汐一眼,見她還在吵吵鬧鬧的四處觀望凌苓的身影。自從和郎清在一起後,她的性格變得開朗多了,人也呱燥多了。
凌苓好笑的看著她這已經糊涂了的樣子,說道︰「姐姐也困了,快些回房歇息吧,這兒妹妹一個人便可以。」
凌苓安撫道︰「這不是有寶兒在嗎?姐姐不用擔心了,姐姐是大家閨秀,難得熬夜,若是明日留下黑眼圈可就不好了,妹妹是要遵循祖上的規矩不能偷懶,可也不好拖姐姐下水。這樣吧,若是姐姐仍是覺得不好,那且回去休息片刻,晚些再來便是。」
凌苓很恰到好處的收回自己的感動,吞下一口氣,不再言語,默默的繼續穿鞋。
凌苓微微挑眉,斜勾唇角。想著,原來是個來示威的。
凌苓想著,若是自己真的失蹤了,這陪行的暮妃只怕真的難辭其咎。只是不知道東方荊會否真的為了她而開罪姜陽,將這個太後生前親自封的妃給廢了。
凌苓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轉而冷淡的看著她。
凌苓有些心煩的擰了擰眉,突然覺得月復部疼痛,她咬著牙手捂肚子,暗想肚子里的孩子怎麼早不翻跟斗,晚不翻跟斗,非要現在翻給她看?
凌苓沒吭聲,只是兀自飲了一口茶,斂下眼眉。
凌苓的大腦完全清醒了,卻覺得這兩人比她還糊涂。姑且不論她的失蹤會對多少人造成影響,會連累多少人。單論,她和郎傲的事,何時又輪到她們來指手畫腳了?
凌苓盯著她看了半晌,才轉頭將疑惑的目光投向郎茜︰「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凌苓突然有些恍神的想到,這四年來一直未變過的人除了郎傲,只怕就是這郎茜了。為了自己,她可以奉承任何人,可以巴結任何人,可以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事實證明她這樣的做事方法也的確是正確的,看看郎嫣的下場,再看看她的。以她敏感的身份在那兒擺著,四年來還能穩穩當當的過得好好的。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凌苓籌措了一下,想著自己現在是該「悠悠的醒來」呢?還是「裝死到底」呢?
凌苓覺得自己的手腳開始變得吃力,眼皮也越來越重,這時,堂門再次打開,一個銀色的身影模糊都映進她的眼眸,在她還沒看清來人時,終究喪失意志,昏了過去。
凌苓默默的撐著自己不方便的身子踏下床,邊穿鞋子,邊偏頭看柳葉一眼,終于忍不住問道︰「你不討厭我嗎?」
剛剛蘇醒的她還沒來的及搞清楚自己身在何處,耳邊便傳來兩道有些熟悉的對話聲。
到時候,她光明正大的為自己來皇廟祈福豈不是更好。
卯時不到,禁衛軍們便開始在皇廟四周挨家挨戶的搜尋,可都沒發現苓妃娘娘的身影。直到卯時三刻,終于有百姓主動到皇廟里與禁衛軍頭領報告。
卻見郎傲並不急著沖過去打開櫃門,而是徑直吼道︰「嫁人又如何?懷孕又如何?我才不管這些。放棄世襲王位又如何?與天子相爭又如何?我就是要帶你走,凌苓,我一定會帶你走。」他沖著櫃門,發了瘋似的咆哮,卻終究沒敢走過去打開櫃門,出現在她面前。
原來是她們啊——
反正打死她,她這輩子也不要離開這里了。現在這事一旦敗露,她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遠走他鄉,逃離南旌軍隊。第二,坐牢。
嘆了一口氣,才說︰「皇上,苓妃娘娘的底細並不是奴才想查就可以查的,凌家的人如今只剩下程嬤嬤一個了,可程嬤嬤也是在四年前才開始與苓妃娘娘相對的,往前頭的事,更遑論是感情的事,就連程嬤嬤也不知道啊。」這兩天為了查探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他都心力交瘁了,皇上大人還要催他,他也是人好不好,也要休息的好不好。
後面一臉醉意的郎傲掃了圈眼前兩人,煩躁的轉身準備離開。可轉身之際眼角卻撇到什麼,他的目光漸漸凝固,眼楮定格在櫃子門縫邊,那殘留的衣角上。
听听這些話,多麼的尖酸刻薄。這郎茜果然是來示威的。只是她憑什麼這麼有自信她還有資格在她面前示威?她已被封為從二品的妃,而她郎茜不過只是個小小婕妤罷了。
呃——好吧,被揭穿了,那就只能「悠悠的醒來」了。
她伸手踫了踫近在咫尺的暮妃,細小的動作驚醒了暮妃,她嘴上立刻條件反射的開始繼續喋喋不休的念誦︰「xxxxxxxxx」
她吃驚的再次抬頭看向柳葉,見她一臉真誠,才意識到她說的是東方荊的事。手情不自禁的模了模自己的肚子,感受著肚子里面的小生命的竄動。
她掃了她一眼︰「妹妹何以如此一問?莫不是妹妹今日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該不會妹妹還想向本宮諫法,告訴本宮如何能平安的生個男孩吧?」這種程度的「奸計」算是初級的了,她就算自己未經歷過,也在話本小說里見過不是。
她有些絕望的閉上眼楮。
她解釋很充分,態度看上去也很誠懇。姜慕葶雖然還是有些懷疑,但既然人已經回來了,便不要再計較了,只盼望今日快些過去,只等過了傍晚,她們就可以回宮了,到時候她的任務也就結束了。阿彌陀佛。
她都這麼說了,加上自己真的很困了,暮妃終于點點頭,道完謝便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打著哈欠回到房間了。
她霍然睜開眼楮,只听「咚」的一聲,便見寶兒好像渾身頓時失了力氣般一下子便摔倒在地,按道理摔倒了也該被疼醒,可她動也不動,顯然不是睡死了,就是昏死了。
寶兒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傻子,九個月不到怎麼生?還愣著干什麼,快去找太醫啊。」
小侍衛不敢耽擱,連忙知無不言︰「還因此踫見了郎將軍。就是……就是剛從邊境回來的郎將軍。」
小德子冤枉死了,就算是點名道姓的讓他去查,也要有目擊證人才行啊。人家羽國都滅了,凌家三十六口也都不剩半根毛了,他到哪里去找人套取資料?難道要請神婆將凌家人的鬼魂請上來盤問嗎?
小德子大驚︰「皇上,這人已經死了,您切莫要再提了。」
小德子覺得自己很冤枉,他覺得自己就沒有一天是活在陽光下的,如今太後死了他還要繼續潛伏在黑暗已經心里不服氣了,如今皇上大人又把他當全能俠,更是讓他壓力非常啊。
就在她舉棋不定,徘徊不決時,暖暖的感覺突然靠近,接著,柳葉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師姐,你的呼吸聲告訴我,你已經醒了。」
聯們保我能聯我。屋子里的兩人頓時一驚,齊齊對視一眼,下一秒,門外傳來銀汐焦急的叫聲︰「柳葉,快開門,主子來了。」
當初,當初,悔不當初。四年的時間啊,讓四年前的人,如何來面對四年後的事啊?郎傲,你在這場愛情仗里,注定只是個炮灰罷了,何苦如此執著?
當那柱香燒到了一半,門外內侍突然來報︰「皇上,不好了,苓妃娘娘肚子里的龍嗣出現了滑落跡象,太醫正在全力搶救呢。」
待人都走了,才見柳葉不情不願的走出來,撇嘴半天後才听她很是不滿的說︰「我從來沒讓這麼多人進我的菜花地。」
待堂門再次闔上,凌苓看了眼站著都好似已經睡著了的寶兒,繼續轉過頭默念誦經。
心痛得無以復加,只感受到整個身子都快虛月兌了,終于,在銀汐、柳葉擔憂的目光下,他頹然倒地,眼楮重重的閉上。
怎麼會是梅汝?她以為她已經離開皇宮了。畢竟,她已經有大半年沒見過她了。
恰好這兩樣她都不想嘗試。
情分?凌苓冷哼︰「妹妹想多了。」
整個皇廟都吵翻天了,上天下地的尋找那個身懷金叵羅、當今皇上最為寵愛的苓妃娘娘芳蹤。
既然已經編好了一套說辭,那不管是面對誰,這套說辭都不會變。所以,禁衛軍首領得到的答案也是這樣,身為一個在內宮當值的人,他也就自然自動忽略掉了清晨那個百姓所說的「在菜花田旁邊那個懷著身孕的華服女子」了。
是的,她不後悔,她永遠不會後悔。
暮妃的臉上立刻躍出重見天日的笑顏,可下一秒臉又垮了下來︰「可是皇上讓本宮全程陪伴著妹妹,不可離開半步。」說著還看了看她的肚子︰「妹妹你身子不方便,本宮若是離開了,若你有個什麼呼喚,旁邊連個應聲的人都沒有,這可不好。」
暮妃算是比較倒霉,懷孕的不是她,她卻要陪著受這些規矩,祈這些福,看著凌苓那大大的肚子,她心就抽了抽的痛,這算什麼?諷刺她嗎?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不讓別人來,非要她來。哼,若是現在她在皇宮,興許還能為君侍寢,說不定運氣好,過兩天她也能懷上龍嗣,哪輪得到這凌霜一個人囂張。
朱筆尖上一滴紅墨終于滴落到了宣白的奏折上,顯出了耀眼的紅光。
柳葉也快速走上前為他搭脈,待確定他只是睡著了後,才吐了口氣,眼尾掃向櫃子,沉痛閉了閉眼。
柳葉也是嚇得一身冷汗,她謹慎的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銀汐,又看了一眼一臉篤定的郎傲,知道終究還是東窗事發了。
柳葉倒是無所謂,隨便她怎麼說︰「我就是膽小,行了,快把人送回去,要是你真想讓郎傲見我師姐,麻煩帶到其他地方去會面,不要把我拖下水。」
柳葉撇撇嘴,關她屁事,又不是她在當苦力,她才不在乎懷孕的女人有多重。
梅汝咬了咬唇,閉上眼楮不去看凌苓此刻的痛苦模樣,她轉身便隨著郎茜一同離開了采霜樓。
正坐龍椅的男人眉目未動,那張冷漠的臉上沒有半點起伏,一雙黝黑的眼楮仍舊死死的看著那越燃越短的清香,他的腦中閃過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語……
正巧這時寶兒燕兒端著糕點走進來,一看這副情景,當即扔下盤子急急的沖過來。一邊心急火燎,一邊殷切的問著︰「主子你怎麼了?主子是不是肚子痛了?是不是要生了?」完全沒生孕經驗的燕兒可說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注意到她這個幸福的小舉動,柳葉看了看窗外,不禁催促︰「好了,師姐,你快走吧,要是銀汐回來了,你真的就走不掉了。」
清冷聲音嘆了口氣︰「柳葉,你是沒看見這幾天主子的樣子,天天魂不守舍,意志消沉。你也知道他的病雖然好了,但是你師傅說過他最好不要喝太多酒。你是沒看到,這兩天,他前前後後都快喝了五壇子酒了,嘴里念叨的都是這女人的名字,若是再這麼下去主子必然活不過今年,與其看著他死,不如我冒死把這個女人偷出來,不管主子要帶她遠走高飛也好,一起殉情也好,總之我不能再讓他這樣消沉下去了。」
看到來人的臉時,凌苓的表情愣了一下,隨後她瞪大了雙眼,哧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這位新來之客。
看小德子那一臉為難,東方荊也知道自己有點強人所難,過了半晌,才听他又問︰「關淵還是不肯說話,不肯吃飯嗎?」
禁衛軍們頓時止步了,紛紛將探尋的目光投向自家頭頭身上。
禁衛軍首領好歹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加上自己又是皇上身邊當差的,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主。剛才對對方客氣是出于禮貌,現在,既然對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她又何必顧及禮貌?
禁衛軍首領愣了一下,總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可一時間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幸虧旁邊一個記性好的小兵湊過來稟報︰「老大,這個人,好像是……好像是郎傲。」
禁衛軍首領眯著眼看了看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子,看她一聲戾氣,顯然不是普通人。但自己一時又不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只好好言相道︰「禁軍尋人,請姑娘行個方便。」
禁衛軍首領立刻搖頭,終于說道︰「不是,不是,其實……要找的人是……是苓妃娘娘。」
禁衛軍首領見如今也沒什麼要隱瞞的了,便老實的從實招來︰「這不是娘娘昨日到郊外的皇廟為未來的小皇子祈福嗎?可是今晨方丈到大佛堂為娘娘束尾時,卻不見娘娘蹤影,而她的奴婢就昏倒在佛堂里,一直沒醒。」
經他這麼一說,禁衛軍首領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收兵回廟。只覺得今早真是虛驚一場。
自從太後死後,小德子終于可以不當臥底了,而鄂公公就自動請纓告老還鄉,所以小德子公公毅然而然的到了皇上身邊當差,但是皇上並沒有公開他原本的身份,因為皇上還需要他去套靜王府那邊的消息呢。
若說不速之客,說的大概就是眼前這人了吧。凌苓如何也想不到,沉靜多時的郎茜居然會好心的來看她,她以為她就算再沒骨氣,也終究不會再對她起什麼心思了。看來是她猜錯了。
話還沒說完,門外小貓子的喚聲突然響起︰「皇上,姜大人來了。」
這麼想雖然有點惡劣,但作為女人,她還是很想知道自己在相公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在何位置。
這廂凌苓正處于水深火熱中,那頭御書房內,東方荊穩穩的高坐龍椅上,目光清冷的看著龍案上的一炷香慢慢的消燃……
這時,遠處侍衛急急忙忙的沖過來稟報︰「回都督,苓妃娘娘找到了。」
這短短的一句話讓櫃子里的凌苓渾身一顫,心底升起一股毛毛的感覺。還是被發現了嗎?
那件衣服采用的是上好的雲錦,那種上乘的料子絕對不會是柳葉會用的。
郎傲倒也和氣,睡了一晚上,精神也好了不少。只听他淡淡的說︰「昨日與朋友一同來賞花田,酒醉過後便在這茅屋里借住休息了一夜,倒是沒料到今天一早醒來,便遇到都督尋人,不知都督要尋的人是何人?可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
郎傲輕笑一聲,及時說︰「怎麼你輕功變好了,听力卻變差了?」
郎傲閑淡的掃了銀汐一眼,銀汐的頭垂得更低了。
郎茜佯裝驚訝︰「姐姐不是與梅汝姐妹情深嗎?如今妹妹將這人送給姐姐,姐姐是不喜歡?那倒也難怪,畢竟梅汝是見著姐姐如何從奴變主的證人,日夜相對難免會心煩,姐姐若是不喜歡梅汝,那亭兒呢?亭兒那丫頭傻傻呆呆的,只要姐姐略使小技,她便規規矩矩的什麼話都不敢亂說了,要不,妹妹回頭將亭兒送來?」
郎茜沖著她笑了一聲︰「姐姐在奇怪嗎?姐姐是否在想妹妹是何時知道的?又是怎麼知道的?」
郎茜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突然站起身來,轉身看了愣著不動的梅汝一眼,寒聲說道︰「現在不忍心了?別忘了這些都是你親自做的。」
郎茜笑了笑︰「姐姐何苦這麼說妹妹,難道妹妹在你眼里就真是這麼個陰險狡詐之人?姐姐,這聲‘姐姐’叫得不是品階,不是輩分,而是你我之間的情分啊。」她輕描淡寫的說道。
銀汐冷冷的勾了勾唇︰「這里沒你們要找的人,快滾吧。」
銀汐連忙垂下頭,她也不知道那小丫頭這麼不禁迷,她記得自己下藥的成分並不多,應該不會造成人命傷亡才是啊。
門外,一臉焦急的銀汐拉著醉醺醺的郎傲狼狽的站在外頭。
面對她的冷情,郎茜倒也不生氣,只道︰「姐姐難道忘了,妹妹的命還是你救的呢。若是沒有姐姐,妹妹也還入不了宮,更遑論如今這錦衣玉食的好生活。妹妹今日的一切都是姐姐賜予的,這難道不是情分嗎?」
「是,我回來過,我見過她,我還,愛過她。」
那刻,郎傲的聲音真的好篤定——
東方荊霍然睜開雙目,那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早已布滿血絲。他鐵掌緊握,眸中殺氣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