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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節氣,日光和煦,杏花飄零,香徑落紅,翠柳吐芽,草長鶯飛。一名花季少女踏青而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齒如含貝,如花蕊一般嬌女敕可愛。她自幼練習曦月劍法,卻從未與人真正交手,又听得那人天下第一劍的稱號聲名遠播,有珂鳴佩玉之美,高綽瑰逸之姿,一時興起,便獨自下山來到中原草野,去會那青衣秋水。
果然在一水榭樓台上望見了他的身影,玄紋雲袖,衣袂飄飄,眉如墨畫,目似秋波,俊逸淡雅,凌空而立,手攬一支玉簫,悠悠而奏,清韻空靈,恬靜深遠。少女初听此曲,頓覺熟稔,陶醉其間,剎那失神。簫音猝然而止,余韻猶自婉轉,少女抬眸而望,只覺仿如隔世,恍惚過後,發覺眼前這弄簫少年年歲與自己相差無幾,卻有天下第一劍的威名,好奇的問道︰「你便是穆宸?」
「一夢繁華盡,一曲花間醉。」那青衣少年信步移蓮、踏風而去,只余下一片清寂、冷落。少女心有不甘,又苦苦尋了他數日,每每只望見他悄然而走的瞬間,終于在一浣紗溪畔听到了他的第一句話。
「你緊隨不離,所為何事?」穆宸淡然道。
少女甜甜笑道︰「我想與你比試切磋,不知道你是否是浪得虛名。」
穆宸顯出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讓那少女稍有慍色,微嗔道︰「難到你怕輸,不敢與我較量?」
對于穆宸來說,輸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草野劍客大多都憧憬著在歷史畫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殊不知,高處不勝寒,穆宸心底那一份孤獨淒涼之意又有誰能了解。他不禁有些自嘲道︰「從我初練劍器的那一刻起便沒有輸這個字眼,崛起于衰唐之世的劍客、隱士、儒生、草莽、狄夷大都敗在秋水劍下,其中不乏南蠻六魔屬、西域昆侖奴、漠北歌舒贊、東瀛劍聖那些聲名顯赫的絕世高手,我若是有半分畏懼,便不是穆宸了。」
那少女覺他太過桀驁,欲要挫他銳氣,于是抽出那柄銀月離合,振劍而上。但見她雙目炯炯,劍走輕靈,朔望圓缺,灑下一片皎潔,這便是流光溢彩、月華傾瀉的曦月劍法。就在那銀劍及身的那一瞬,穆宸袖里出劍。
一劍秋水現,青冥蒼穹裂。放眼整個蒼野江湖,能接住那一劍的人恐怕是寥寥無幾,即是穆宸方才只用了三成力道,那初出茅廬的少女也霎時被碧光淹沒,再也握不住那柄銀月離合,隨即被無形的沖擊震落溪水之中。
那少女久居西域,不識水性,倉惶之中,手足無措,又被溪中蘆葦、水藻絆住,漸漸沉入水底,連救命都喚不出來,待到穆宸將她救上岸時已嗆暈過去,見她尚有心跳,來不及多想雙掌平放到少女溫暖滑膩的小月復之上,促使她吐出身中的積水,頓時臉色紅潤了許多。
良久,少女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自己套上了一件青衫外衣,身旁還生起了篝火,又听得穆宸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也該走了。」
「謝謝。」少女知他果然是個守禮君子,心中充滿感激之意。但她又念及此時夜幕深垂,闊野清冷,孤男寡女,是從所未有的經歷,心頭不禁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為了避免尷尬,語氣突轉莊重道︰「你劍法這樣厲害,收我做弟子吧。」
穆宸見她衣襟盡濕,身段窈窕,玲瓏曲線奪目而出,不禁向她偷偷的瞧了一眼,道︰「你與我年紀相仿,我則能做你的師傅,況且我師出術門一脈,你既已修習了曦月劍法,便再也無法入我術門。」
少女情竇初開,卻也讀出了他的眼光,俏臉酡紅,嬌艷欲滴,穆宸也甚覺慚愧,暗想這荒郊野嶺,千萬輕浮不得,急于岔開話題,于是道︰「我這便前往關中,你不必在跟著我了。」少女急道︰「你既不收我為徒,也別丟我下我一個人在這荒野,你知道我未通世事,不知江湖險惡,你狠心嗎?」穆宸見她嬌滴滴的撒嬌,竟沒有拒絕,而是默許道︰「此行關中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會那些響馬龍蛇,困境重重,險象環生,你別拖了我的後腿。」
少女嬌聲道︰「你連我一個小女子都保護不了,那就算不上舉世無雙的劍客了。」她暗自竊喜,心想這次偷偷下山可見足了世面,回去在姐妹們面前有了足夠的談資。
關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龍首也。
衰唐動亂,藩王割據,民不聊生,流離失所,自此八百里秦川似乎被一把野火點燃,劫匪頻現,馬賊惡亂,有星火燎原之勢,而這場鋪天蓋地的風雨便是談之色變的關中響馬劫。
時已夜深,一颼颼涼風掠過龍蛇嶺的上空,但見光禿的土坡上插著一面朽爛不堪的羊皮旗幟,上面端寫著「龍蛇聚義」四個赫然血紅的大字。曠遠的蒼野上猛然響起串串銅鈴之聲,數千匹戰馬從崇山峻嶺間馳騁而來,狼煙滾滾,驚天震地。穆宸攜著嚴蕊就站在那羊皮旗幟的一旁。
「白氣沖天,冒了青煙,穆宸,你是誠心來攪合我們的聚義會吧?」一杠斧大漢豁的將胸口的衣服撕開,露出黑色紋身,于是身後的從屬也紛紛效仿,一時間沸騰不已。
「猛虎嶺、黑風口、狼牙尖、奔雷寨、荊棘山、頭陀峰、橫斷崗、奇峭崖、流沙嘴、符禺錐、雁蕩谷、澗鳴溝、深螭壑、冠面頂、馬鞍脊…」一名狐裘短襖的糟老頭步履蹣跚的行到土坡之上,嘴里碎碎叨叨的念著各路草莽好漢的出處,又听的他朗聲道︰「二十八路群豪皆至,三年一度龍蛇聚義會那便走著了。」
他的聲音蒼老,卻引起了各路響馬嘶聲力竭的吶喊相應,嚴蕊不禁被那些猙獰的面目、瘋狂的吼叫震懾住,躲在穆宸的身後。形容枯槁的老頭便是屹立關中五十年不倒的草莽之首,原名胡萬通,自號盜跖。他望了望穆宸,喃喃道︰「小女圭女圭還是不要摻合的好,這可不是點到即止的比試,而是你死我活的爭斗,老夫向來也敬重你為天下第一劍客,勸你不必攤這趟渾水,我們草莽龍蛇的家務事最忌諱外人插手的。」
「我來此地只是想瞧瞧熟是龍,熟是蛇?」穆宸年輕氣盛,總免不了帶著幾分疏狂的味道。而這句話就如同一顆火星點燃了龍蛇嶺。眾多的草莽議論紛紛,齜牙咧嘴,話語粗俗,其中有一果衣壯漢大喊道︰「乖乖!是龍是蛇,斗斗便知。」
突然人群之中突現數道白色身影,徑直往土坡飛去,行動敏捷,步伐迅疾,端的是名家風範。那自號盜跖的糟老頭正聲道︰「我早已料到瑯琊門定是要來走一遭的,沒想到連歐陽門主都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幸會幸會!」
瑯琊門為首的精悍老者濃眉長髯,儒雅堂堂,怒斥道︰「大膽賊子,爾敢群聚于此,今日瑯琊門若蕩平不了響馬劫,輒再無顏面。」他怒吼一聲,拔劍出鞘,閃爍出道道寒光,那劍剛柔並寓,能伸能曲,名為七星。此劍來歷可是大為不凡,東周列國之時,鑄劍名家歐治子鑒于龍泉秦溪山下,湖水清冽,又無雞啼犬吠,宜于鑄劍,遂取山中鐵英,鑄成龍淵、泰阿、工布三把名劍。傳秦溪山旁有古井七口,排列形似北斗星座,故名龍泉劍又名七星劍。
胡萬通闖蕩關中五十年,任何大風大浪都難以使他畏懼,他將拄著的枯木杖重重的插入土中,大呼道︰「我們都是歃血為盟的弟兄,如今有人要剿滅我們,那該怎麼辦?」眾人變得沸騰,像是一群嗜血成性的野狼。
「劍在手,跟我走!」胡萬通竟從枯木杖中抽出一柄細劍,劍指何處,響馬的鐵蹄便奔向何處,勢若洪流,席卷襲來。嚴蕊至今未見過如此宏壯的場面,既驚奇,又害怕,躲在穆宸身後,寸步不離。瑯琊門自持名門正道,以天下為己任,與關中響馬向來水火不容,這一場生死浩劫總是逃不掉的。至于穆宸則是為了會會人稱二十八路關中響馬之首的胡萬通,也可以說是因為一句話——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穆宸曾對瑯琊門施舍不小的恩澤,一年前的中原可謂是群雄逐鹿,斗笠劍客憑借一身碧海驚濤功和一柄天之叢雲劍大殺四方,未遇敵手,可想而知,那斗笠劍客輒是渡海而來的東瀛劍聖宮本神道。瑯琊門梅鶴翁、蘭鹿叟以二敵一卻也敗下陣來,幸得穆宸及時出手,才避免成為倭刀下的亡魂。穆宸與那斗笠劍客不分晝夜的對峙,最終以神鬼莫測的一劍讓他輸得心服口服。東瀛劍客一旦在比試之前簽了生死狀,若是落敗,就得切月復自絕,然而穆宸卻道︰「我曾在師傅面前立誓,如殺一人,則永不超生,你若切月復,則害苦了我。」那斗笠劍客听罷,放棄了自絕的念頭,卻也回到了日本,出家為僧,從此不問世事,他常與人說道︰「眾神諸佛皆為虛幻,唯他一人超月兌世事,凌駕塵俗爾。」
說時遲,那時快,瑯琊門主歐陽重的七星劍已砍削許久,捏的是儒、雅、韻、勢、曠這五字訣,使的是劍法乃是禮樂、仁義、忠恕、中庸這儒門四劍。但見他闊面重頤,威風凜凜,三尺長髯甚為霸氣,在響馬群中沖殺了好一陣,瑯琊門以寡敵眾,不落下風,憑的便是精妙的劍法,久而久之,弱勢則顯現出來,那些響馬干的都是殺頭的勾當,並不懼死,雖然是毫無章法的纏斗,但卻一點一滴的消耗著。
一名胸紋白虎的扛斧莽漢膂力驚人,一劈下去,碎石伐木,摧枯拉朽,饒是歐陽重也忌憚三分,他有掣斧斜揮,無堅不摧,勢無可擋。歐陽重退避三舍,借梅鶴翁、蘭鹿叟二人的掩護,會心一擊,方才將其項上人頭斬落,血濺四方。
胡萬通乃賊寇之首,習了五十余年的山河九式,只見他御劍如同作畫,血水恰似潑墨,竟揮灑出了一幅山河社稷圖,而這圖卻是以尸為山,以血為河,以刀為原,以劍為林。他嘶聲呼道︰「穆宸,你敢不敢闖我這山河社稷陣?」
穆宸等的便是這句話,攜著嚴蕊憑空飛度,腳尖仿佛在草尖上掠行一般,那聲音清冽爽朗,如晴空鶴唳,山林澗鳴。他踏過鐵鋒荊棘,躲過箭矢落雨,如凌空一羽,穿梭于亂軍叢中,硬生生的闖入了那山河社稷陣。
胡萬通早已嚴陣以待,他自認為這山河社稷陣錘煉五十余年,就如同天羅地網,疏而不漏,細劍的白刃映照著他狡黠的笑容,然而隨即又轉為無比驚詫的模樣,因為他來得太快,來得不顧一切。
穆宸一劍清嘯,秋水飛渡,瀟灑自如,驚世駭俗,吉光片羽之間,秋水劍尖已*在胡萬通喉前的三尺三寸處,就連一直在穆宸懷中的嚴蕊也無法察覺那轉瞬即逝的一劍。「這便是青冥袖里劍,老夫輸得心服口服。」胡萬通凝聚勁力,將手中細劍折為兩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