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愧疚)
這時,火折子已經燃盡,紫袖與蘇域模黑前行,隱隱可覺洞徑不寬不窄,約模可並肩通行,又經過了一處轉角,之前的哀號聲越發的迫近,蘇域心中一凜,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兩人穿過只有尺許方圓的小石穴後,眼前竟是一石室,穹頂之上有不少細微的縫隙略透天光,使室中不太黑暗,可以見物。石室之內又有一道精鐵柵欄隔住,里面似有一模糊的身影蜷縮在角落。
紫袖皺眉道︰「我們還是快走吧。」
突然,被鎖在精鐵柵欄里的人又淒厲的慘叫了一聲,他矮墩墩的身材緊裹著一身黑色斗篷,蓬頭垢面的臉丑陋粗糙,像松裂的老樹皮,他深陷的如死水一般眼窩里閃過一絲光亮,然後苦笑道︰「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他無序地擺弄著地上的石子,又顫聲道︰「星悖太微,光射牛斗,此乃危凌天下之兆,妙哉,妙哉。」他掐指一算,正合十年之數。
就在紫袖與蘇域欲要離去之際,他激動無比的道︰「你們一定困惑這石窟究竟是何處所。」蘇域停下腳步,回望道︰「你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老人淡淡一笑,「是啊,身陷囹圄十年之久,我也差不多忘記自己是誰。」他搜索枯腸,終于憶起過往雲煙。「吾乃瑯琊門人,風鑒師張希年,苦究陰陽觀星之學,鑽研風鑒識面之道,卻被怒斥為邪魘旁門,一怒之下,與黑白無常胡慶生,獨眼狻猊王渾桀,羅剎鬼王裴儼基同流合污,無惡不作,被蔑稱為大野四煞。一招不勝,滿盤皆輸,胡慶生背離起初的誓言,投靠丹楓,里應外合,將我們盡數擒住,關在這地獄黑牢,不見天日。」
他繼而又道︰「此地並不僅僅囚禁著我們,還有許多奇人異士,亦或是丹楓谷敵人。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只要你肯放我出來,我定能把你帶出石窟。」
蘇域冷冷道︰「只是這樣的話,你的籌碼並不夠。」那老人笑道︰「聰明人,你盡管抬高價碼,這買賣老夫是做定了。」
「鼎立助我,誓滅丹楓。」蘇域的眼神烏黑深邃,前所未有的冰冷,讓紫袖不寒而栗。張希年笑若癲狂,說道︰「成交。」
秋水出鞘,蘇域一劍將鐵鎖斬斷。張希年步履蹣跚地從柵欄里走出,凝視著秋水長劍,赫然道︰「你可是雲中君穆宸的弟子?」
蘇域點點頭。張希年又面部時而僵硬,時而松弛,詭異的笑著,讓人琢磨不透,他是痛苦還是欣喜。他正聲道︰「你是否姓史,可曾記得自己的父母?」
蘇域搖搖頭。張希年如釋重負,心想,天下怎會有如此巧合,于是道︰「公子若不嫌棄,老夫願將所有絕學傳授與你。」
「我此生不會再拜他人為師。」蘇域斷然拒絕。
張希年又道︰「術門一脈先收穆宸,又收了你,為何卻不收我這糟老頭,那我便拜你為師如何?」
蘇域汗顏,「我此生也不會再收他人為徒。」
張希年失落道︰「也罷,也罷。」
紫袖疑惑道︰「老先生在石室中囚禁了十年,想必你也不知道這石窟的出路。」張希年捋著白須道︰「你太小看老夫的風鑒卜算之學,就算是丹楓八眾之首的大天聖手史成,也不及我三分,我在十年之內,已憑借著竄入洞穴的風聲,或者是其余各處的哀號聲用這幾顆小石子不算出石窟的大致地形,銘記在腦海之中。隨我走就是了,千萬不要跟丟。」
他帶著蘇域和紫袖繼續前行,又經過許多曲曲折折的洞徑,並沒有遇到追殺的黑衣人。張希年指了指眼前陷下的深坑,道︰「下面的人便是獨眼狻猊王渾桀。」他大呼道︰「王兄,你可安好?」
那深坑下的人乃是一獨眼大漢,面目可憎,有狻猊般的威嚴,磐石一樣堅韌的肌肉上青筋暴粗,仿佛是一頭困籠之獅。他咆哮道︰「你終于來救我了。」
蘇域躍入深坑,亦砍斷他周身捆綁的鎖鏈,誰知他突施一記重拳,看似平平無奇,但部位之準,力道之凝,的是非同凡俗直抵在秋水的劍刃上,將蘇域有震了出去。張希年連忙道︰「王兄勿躁,他是來救我們的。」
王渾桀冷哼一聲道︰「不管他是誰,我只認得那柄秋水劍。」
張希年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已與答應,助他覆滅丹楓。」
王渾桀又道︰「那好,只要他肯入我們大野四煞,我便任听調遣。」蘇域清楚的了解,僅憑自己的微薄之力,難以撼動深固中原數百年的丹楓谷,而眼前便是千載難逢的良機,為了復仇,就必須不擇手段,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拒絕。
「只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我們便是同路人。」蘇域說罷,又深覺後悔,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做出什麼樣的事。
王渾桀見他猶豫不決,于是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四人又繞過另一條地下暗河,來到一鱷魚潭洞,而那羅剎鬼王裴儼基便深鎖在池中的沙渚上。蒼白的臉沒有半分血色,如剛從墳墓中出來的僵屍一般,身上散發著腐尸的氣味,只能依稀辨明他還是個活物。
張希年喚道︰「裴兄,我們終于可以重見天日了。」
那羅剎鬼王裴儼基依舊面無表情,死氣沉沉。張希年又道︰「裴兄可曾記得這柄秋水?」
裴儼基驀地向蘇域望去,眼神似要把他凍住一般,終于開口道︰「他是誰?」
張希年又將其中原委解釋了一遍後,問道︰「裴兄有何打算?」
「大野四煞,重出江湖。」裴儼基復仇的**更勝他人。
眾人在風鑒左道張希年的引路下,很快走出了石窟,回到了入口,而那些丹楓的黑衣人也已嚴陣以待。為首之人道︰「小子,你可知道將他們三人放出去的後果!」蘇域早已認出他來,阿溪和買買提的毒手,一劍飛渡而去,身體如離弦之箭。他怒聲道︰「千萬不要插手,我誓要手刃此人。」
那黑衣人乃是鎮守此地,鮮為外人所知的丹楓長老大春秋手史政,而身後三十三人盡是丹楓谷中的精銳弟子。史政內息修為雖然深不可測,但也不敢小覷了蘇域,他每一劍都直指蘇域的穴道,手法之妙,功力之強,竟是張希年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史政又使出彈指神功,左手食、中兩指輕輕搭住,作拈花之狀,往秋水劍刃彈去,只听得啵啵啵三響,蘇域胸口生出三枚紅印,如利刃所傷一般,竟使他氣血翻涌,再加上背後的舊傷裂開,嘴角便溢出鮮血來。
蘇域攝于他彈指神功的厲害,兀自心有余悸,不敢與其硬拼,卻也是無計可施。風鑒左道張希年深知術門劍法飄逸精妙,但蘇域如此年紀便已達到這等造詣,還是令他大開眼界。他見蘇域難以取勝,于是提醒道︰「彈指神功雖然厲害,卻有致命的弱點,內力集中于指尖之時,也是身形最慢之際。」
蘇域心領神會,憑借著箭湍身法和羽清劍法,游離于他的周身,飄若浮雲,散若霧煙,讓大春秋手史政不敢近身施展絕技。他怒目而視,站在原地不動,右手長劍的劍尖不住晃動,左手五指仍是伸屈不定,突然射出一道無形指力,鐺的一聲,打在秋水劍刃之上,將蘇域震退數尺。
張希年被囚禁十年之久,並不知道史政已練成無形指力。蘇域劍鋒一蕩,劍身一擰,雙袖翻飛,化羽而來。史政自然又射出數道無形指力,可依舊沒能阻止一往無前、不顧生死的蘇域。
他分明是要以死相拼,可那一劍有充滿著穆宸無所畏懼的風度。就在這瞬息之間,孰生孰死就要見個分曉。
蘇域在半空中輕身飄飛,舞碩大的劍花,勢勁力疾,姿式美妙已極,端麗飄逸之態令人目不暇接,突然間劍光一吐,長劍化作一道碧虹,直指史政。
史政經驗老到,眼光敏銳,深知那一劍之威,于是後撤數步,避免與他生死相搏,拼個魚死網破。而蘇域早已料定他會如此,之前的引誘就是為了讓他有片刻的畏懼,有了畏懼便有了遲疑,有了遲疑便有了破綻。蘇域強忍著身上的新舊傷痛,將所有怒氣,所有怨恨,所有憎惡全部灌注在秋水劍刃之上,刺出完美無缺的一劍。
史政心下大駭,運盡全身真氣,竟將秋水折彎,蘇域長嘯一聲,雙手並用,以螺旋勁將劍刃順著扭轉的趨勢用力劃去,剜下他的首級。
蘇域提起史政的頭顱,心中莫名的愉悅著。然後精疲力竭,身心俱疲的倒在地上。他知道,這雖然是他殺的第一個人,卻不是最後一個,自己已經沒入了深淵,手上不知要沾上多少人的鮮血。紫袖又心疼的落下淚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經歷多少悲傷,流下多少淚水,她只知道自己會永遠在他的身旁,與他一起痛苦。
(現在才考完了一門,余下來的時間還是很緊。不好意思再求推薦收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