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秦梟第二日，輕霧彌漫，注定是個大晴天。不多久，驅散了白霧，山谷間天地清明。周圓圓自二樓的房間醒來，臉色已經好了很多。她依稀記得昨晚咳嗽的生不如死，師兄武青雲著急的咬牙跺腳全無辦法，幸好主人家從花園中采得幾種花草煮了苦澀的藥湯讓她喝下才緩解了些。她來到窗前，憑欄望去，只見偌大個花園百花盛開爭奇斗艷，一個身影正在花叢中漫步。她不禁好奇，這是怎樣一個人，為何獨自生活在這世外桃源一樣的山谷中。曾幾何時，她也有如此的夢想，就像那些武林傳說一樣，和心愛的人相依為命終老山林。但是，自己的心上人武青雲卻不這麼想，他渴望出人頭地，渴望功成名就。
武青雲此時正坐在樓下那個木墩子上發呆，他眉頭緊鎖，似有很為難的事情。過了一會兒，他走上樓去，來到周圓圓的房間。
「師妹，好些了嗎？」
「好多了，師兄。我們今天就走嗎？」
「怎麼，舍不得離開了！」
「什麼？」
「沒什麼。」武青雲淡淡一笑，道︰「讓你受苦了，等我們到了東都，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師兄，我們一定要去東都嗎？我在想……」
「你在想什麼？」
「我們為什麼不能找一個這樣的世外桃源安靜的生活呢？」
「看來你真舍不得離開了。」武青雲冷笑了一下。
周圓圓一驚，她是最了解這位師兄的，喜歡胡思亂想。她也知道如何應對，便說道︰「你胡說什麼，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
武青雲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你太天真了。」
周圓圓不服，反問道︰「我怎麼天真了，我們為什麼不能過這樣的生活？」
武青雲嘆了口氣，轉身看向窗外，道︰「你不要看別人能行就覺得自己也可以。我來問你，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你吃什麼穿什麼，怎麼繼續治療你的病？」
「我們可以捕魚狩獵，可以種糧食，可以種桑養蠶紡絲織布……」
「我怎麼不知道你會做這些事，反正我一樣也不會。所以，你所想的都是空想。人要有自知之明，就像我知道自己沒有習武的天賦，但我知道自己擅長干什麼。正因如此，我才打算去東都，我自信憑我的能力，憑武家宗族的關系，至少可以謀得一官半職。到那時……」武青雲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盯著周圓圓說︰「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周圓圓低頭不語，她被武青雲說服了。
武青雲搖搖頭，女人啊女人，都是頭發長見識短。
「我們已經走了十幾天了，現在連到了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在給大伯的信中說好一月可到，看來不大可能了。大伯已經打點好了一切，就等我了，哎……該死的土匪，該死的老天！」武青雲越說越激動，牙齒咬的咯咯響︰「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那幫天殺的土匪抽筋扒皮，把它們扔到街上喂狗，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啾啾……」馬匹的嘶鳴打斷了武青雲的狠話。兩人向窗外望去，只見一黑一白兩匹馬兒從山谷的一角奔向花園。花園中的那人連忙迎了上去，邊跑邊喊︰「吼吼，快點停下，快點停下你們兩個家伙。」馬兒很听話，立刻停了下來。主人家剛剛松了口氣，那匹白馬又向前走了幾步。「站住，後退。」主人家及時喊道。馬兒又很听話地退了回去，卻很調皮地扭了扭。主人家只盯著馬兒，不慎被花藤絆倒摔了個狗吃屎。馬兒好像很通人性地嘲笑起來。
周圓圓噗嗤笑了起來︰「師兄，這馬好通靈。」
武青雲哼了一聲，道︰「有什麼好奇怪的。走，下去吃飯。這頓飯是我做的。」
吃罷早餐，武青雲向主人家問明道路並告別。不過，他們很快又返回山谷，連日陰雨造成了山體滑坡沖斷了道路。主人家告訴他們，再過幾日路面不再泥濘時可沿著河灘涉水而行。不得已，他們只得暫等幾日。可是，食物不多了，主人家決定入山打獵，武青雲同去，周圓圓留守。稍微準備一下，兩人進山。
山中獵物很多，半天功夫就獵到兩只野兔，一頭小野豬，但此人不喜歡獵鳥，就是飛到肩膀上的鳥兒也視而不見。武青雲曾試圖飛劍斬殺一直大鳥，卻被此人射箭攔截。武青雲雖然疑惑，卻也無可奈何，這是人家的地盤。但不得不承認，此人是個好獵手，經驗豐富，箭無虛發。武青雲試圖弄清楚此人的身世經歷，但人家根本就不搭茬，武青雲一無所獲。
「公子，我能否用這把劍跟你換兩匹馬？」回來的路上，武青雲決定來點實際的，他解釋道︰「這把劍雖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卻也是出自古時大師之手，價值千金。」
「我要它何用？」對方看都沒看一眼。
武青雲語塞，差點沒喘上氣來，不過想想也是，他這種生活狀態是用不著劍。但是，他沒有放棄，借著說︰「要不然這樣，你把馬借給我，等我到了東都立刻就派人給你送回來，當然也不是白借，我給你租金怎麼樣？」
「不借！」
武青雲咬咬牙，道︰「你不信任我，這我理解，畢竟大家是萍水相逢，沒什麼交情。不過在下確實有急事要趕往東都，懇請公子幫幫忙。」
主人家不再說話，實在經不住武青雲的糾纏，停下來對她說︰「你鑽牛角尖了，你的劍既然這麼值錢，那麼我給你指條路。出谷之後向西兩日的路程有個紅葉鎮，鎮上有個鐵匠，他或許對你的劍感興趣。你賣了劍再買兩匹馬或者兩頭驢什麼的豈不隨意。」
武青雲想想也是，連忙道謝。
三日後，他們終于可以啟程了，但是周圓圓卻病情加重，武青雲只得再度停留。又過了三五日，武青雲覺得實在等不下去了，決定先行一步，讓周圓圓暫時寄居山谷養病。但是無論周圓圓還是山谷的主人都不同意。武青雲很快說服了周圓圓並讓她試著懇求主人家。也許這個病怏怏的少女獲得了主人家的同情，對方最終同意暫時收留她。
主人家送武青雲從河灘出谷。河灘並不好走，而且許多地方要涉水通過，好在兩匹馬兒高大健壯，一路上倒也走得順利。傍晚時分，兩人終于到達谷口。主人家指著遠處道︰「前面五里有一個破廟，其實也只剩下殘垣斷壁了，晚上你可以在那留宿。然後順著山路再走兩日便可到達紅葉鎮。紅葉鎮的鐵匠姓牛，是個識貨的人，不過他不是很有錢，你要把劍賣給他只能換到一頭驢。具體情況就看你自己的了。」
武青雲沒有接話，他這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主人家似乎不在意他的態度，轉身往回走。正在這時，武青雲突然拔劍，閃電般刺向這人。武青雲對這一劍有十足的把握，他好歹也是太行派的嫡系弟子。可是，他的劍落空了，對方不但躲過了這一劍，而且已經發起了反擊。他沒有看清楚對方是如何出手的，只是感到胸口一涼，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他手中的劍落到水中，低頭看見胸口多了個窟窿，鮮血噴涌而出。他下意識地捂住了那個血窟窿，倒了下去。躺在河灘上，他又看見了那個穿著破舊白衣的人，只是那人面無表情站在那里好像未曾動過。
「怎麼會是這樣？」武青雲心有不甘。但沒有人回答他。
「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是如何出手的？」武青雲追問。
「你可以叫我秦梟，至于其他的你就沒有必要知道了。早在幾天前，你就對我起過殺心，所以你注定走不出這山谷，我是不會讓想殺我的人活得太久的。這下你可以安息了吧！」
「冠冕堂皇，你難道不是為了那個賤女人？你早已心動了不是嗎？」
「和她也有關系，從你跟我說要用她跟我換一匹馬的時候，你就該死了。」
「我明白了……」武青雲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