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的林家祠堂熱鬧起來了,林家在林泉的帶領下來到十幾年未曾入主的祠堂前,心中愧意難當。林泉後緊跟的是林虎,林虎豹頭環眼,身高臂長。古銅色的皮膚亮亮的,獸皮短裝顯得孔武有力。今年林豹居然也來了,林豹滿臉疲色,亦步亦趨地跟著林虎後面。再後是林家去年曾參賽的林龍次子林重及林豐。林重是今年林家出場的第二人。林家過後是趙家,趙家族長趙中河臉帶笑容,時不時和相識或不識的人寒暄。其後是趙家今日要出場的趙凱和趙橫。黎家最後來到,黎瑟笑容可掬,春風滿面。丁巳真人等一眾人等隨後,黎真真和本次第一個上場的黎簡達在後。當三家悉數到場,裁判即宣布族比開始。
林豐站起身向周圍眾人團團一輯。十五歲的少年身材已修長有致,膚色微黑。原來營養不良的枯發現在倒是濃密富有光澤。他將蓄發上梳,攏結于頂,再委婉盤結後方巾束扎。幾縷鬢發自然垂順,隨風輕舞。身形單薄的他卻腰脊挺拔,偏窄的肩雖瘦削但倔強的努力張開,連深深的鎖骨都枝節嶙峋。一雙手縴長,骨節*,連皮膚下的青筋也蚓動可辯。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是蕭瑟羸弱。但那驚鴻一瞥的那道斜掛嘴角的淺笑卻象隆冬的一杯溫酒般醇和,那笑意盎然更顯得不厚的唇際線優雅迷離。清澈如潭底的眼和滄桑的眼紋就如漫天黑雲中的一縷金色陽光。丁冕自認自己也算是姿容優美,可這略顯黝黑的鄉下少年卻讓自己慨嘆。丁冕細細思量,知道是少年那如火的青春讓自己如此失態。自己何曾如此隨性揮灑激情,三百年的修煉,讓自己如同掉入泥沼慢慢沉淪。
就在丁冕在沉思時,林豐已經輕步來到祠堂前的平台中心。這平台寬數丈,高三尺余,兩邊數塊白石砌起數階台階有幾級已有缺損。台子用青磚和著白石灰、糯米粘合鋪就。青磚道道裂紋讓平台微有凹凸。青磚間隙多有填塞雜物,自是有人還是維養過的。平台原來可以做戲台,現在族比就可以作為演武台。平台後即為林家祠堂正門。祠堂上幾個鎏金大字「林家祠堂」的牌匾底色已然斑駁。牌匾掛架也是煙塵寸許。祠堂的香火也沒什麼生氣,想來這祠堂拜祭的人丁應不是很旺。
趙家第一個上台的趙橫刷的站起身大步走到演武台中心。趙橫雖年紀才剛滿16歲。但身高卻已達八尺,肩寬盈尺。生鐵似鑄成的骨架,敞著懷露出豬鬃似的胸毛。年紀輕輕卻滿是青叢叢的胡楂子。他一拍胸前那凸起的塊塊肌肉,咧開大嘴,粗著嗓子挑釁地喊道︰「望這來!」說完,還抖抖那一身引以為傲的腱子肉。
林鐘站在趙橫面前,矮了一頭。只見他雙手抱拳,輕輕說道︰「請趙兄不吝賜教!」說完如淵停岳峙般肅立當場。趙橫瞪了瞪牛眼,缽盂大的拳頭互擊一下,*的鼻孔噴了口氣。毫不客氣地說︰「行,那我就教訓教訓你!」
林豐不以為意,微一欠身,而後擺出排雲掌的起手式。趙橫也不等開始鑼音,直接奔中宮一個直拳。林豐一展輕荷步步伐,讓過拳,反手蹂身而上。趙橫鐵臂一掄,橫著向林豐砸來。林豐不等招式用老,一撤步。用雙手拳的「抵」字訣攔下趙橫的手臂。趙橫看來也是修為不錯。見自己招式被封死,抬起他那蹬山踏地的右腳,力拔千鈞的踹了過來。林豐見勢猛,不和他硬踫硬,一運氣, 連退三步卸去趙橫的力道。趙橫得勢不饒人,徑直又是一個直拳砸了過來。林豐雙手一錯,啪啪連續兩掌迎拳而上。眾人以為兩手將觸及時,在電光火石之中,林豐的雙手如穿花引蝶般側身到了趙橫身側。而後,那雙縴細的手掌輕輕印在趙橫的胸前。趙橫見此情景,立即屈肘頂向林豐。林豐輕笑一聲,抽手而出,接著躍出戰團。趙橫見林豐跳開,一時不知什麼原因。于是也傻愣愣地住手問道︰「你跑什麼啊?」場周邊的眾人聞之一樂,而趙家諸人均面上一紅。這時,台角的鑼聲響起,裁判高叫︰「第一場︰林家勝!」
趙中河鐵青著臉沖趙橫吼道︰「還傻站在台上丟人現眼啊!還不下來!」趙橫「哦」了一聲,接著「咚」的「擲地有聲」的蹦下台。林家族長林泉笑*的對林豐招招手,和藹地說道︰「豐兒,下來吧!」林豐在台上向四周行過禮方輕身躍下。一炷香後,裁判高聲喊道︰「第二場︰由林家林豐對黎家黎簡達。」裁判剛宣布,在黎家族中立起一個面無血色,身著湖綢織就的長衫的男子。此人一對細眉如畫卻隱隱勾連,總帶著絲絲笑意卻讓人隱生寒意。
黎簡達目光閃爍輕輕合上手中玉扇踱步台中。林豐也穩步來到台上。黎簡達一躬身,笑吟吟地說︰」林兄,好手段。拳腳無眼,到時請手下容情哦!」林豐見對方客氣,于是也馬上拱手回禮。黎簡達在低頭行禮時,丁冕突見其眼中戾色一閃即無。丁冕暗自替初見有了些許好感的林豐捏一把汗。
「林兄,小弟我數年才初次回歸家鄉。這次能和林兄切磋,備感榮幸。你我先握手言歡,再請林兄指點一二?」黎簡達用溫和征詢的口氣對林豐說道。
林豐展顏一笑,隨即伸出手來。黎簡達也扇交左手,右手虛張快步來到林豐面前。兩人緊緊的握了下手,而後分開兩邊。林豐仍然是排雲掌起手,黎簡達回身緩步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然後負手站在那里沒有任何動作。林豐奇怪的收起架勢,並拱手問道︰「黎兄,還有何事?」突然,黎簡達轉身一個切掌向林豐頸部砍來,林豐心下一驚,雙手還沒來得及動作,真氣運轉護住自己可能受打擊的部位,身體猛地順著行禮的姿勢直接低頭拜下。黎簡達的掌風從林豐的頭頂數寸滑過。黎簡達也非俗手,見林豐背後空門洞開,變掌為爪,箕張五指狠狠朝林豐脊梁骨抓了下來。林豐只覺背後寒風刮骨,來不及閃躲。急中生智,只能象蠍子一樣將右腿借勢後揚踢向黎簡達的頭部。所謂攻敵之所必救,情急之中只能寄望對手回手擋格。黎簡達卻不以為動,只是用扇子掃向林豐的曲池穴。而右手仍然抓向林豐。林豐已經避無可避。林豐的背脊被黎簡達的右手死死扣住。林豐暗中氣悶,才一招就被黎簡達治住。林豐想想自己已經輸了,正想直起身認輸的。黎簡達見林豐欲立起,警惕的加大力量扣住林豐。林豐覺得自己肢體一麻,一股酸楚的隱痛從腳底涌起。陰風似刀片輕割,尖細的劃開表皮。泥鰍樣溜進小腿。小腿的肌肉同扭曲的麻繩般纏繞,糾結。神經如縴縴的藤蔓牽扯,帶動根結催心裂肺的疼。腿部失去了控制,就如同自己下半身空蕩蕩的,但灼熱感,撕裂感卻針刺般星星點點襲來。林豐支撐不住了,一下蹲坐下來。
裁判急忙跑上前來欲扶起林豐。林豐的下肢僵直顫動著,林豐自己覺得靈台一片空寂,仿佛有另一個自己飄飄乎乎立于身遭,微曲冷視著自己的**。形同陌路,沒絲毫牽連,除了容貌一致。那飄蕩透明的林豐還掛著淡淡喜色,或許是月兌離了身體的束縛,或許是那入骨的痛苦?林豐有些迷蒙,但心底卻明白事情不妙。**中的林豐拼命收縮著絲絲外泄的精力,**是疼的,但不要管它,要將散去的意識追回。林豐似乎感應到來自萬丈深淵中亙古的呼喊,突然覺得丹田處一絲涼意幽然而生,接著又有一縷暖意如春草于細雨後,悄然和先前那絲涼意輕觸。二者相互觸踫,試探。而後如兩個散學兒童相互嬉戲,追逐,打鬧,融合。似有似無,似分似合,涇渭分明,又相互浸染。
林豐呆立台中不過片刻,那清晰又朦朧,那遙遠又相近,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卻很長很長。一年,十年,百年卻只在這彈指一揮間。那空洞浩瀚彷如這無邊洪荒的卻只在這咫尺天涯,彈丸之地。丹田內兩縷氣息兜兜轉轉,逍逍遙遙在丹田方寸空間如雲卷雲舒。
裁判見林豐緩過勁來,大聲宣布︰「第二場︰黎家勝!」黎瑟捻須微笑。林泉暗自月復誹,但也無濟于事。雖說黎簡達投機取巧,但族比規矩如此,也耐不得別人使奸耍滑。林豐畢竟第一次參加族比,經驗不足。不過還好,點到為止,沒有受傷。林虎心急兒子,在裁判宣布勝負時就蹬步上台,細查林豐的傷勢。林豐苦笑應答不礙,林虎方放心拽起兒子下台而去。黎簡達一聲輕笑,得意地向四周揚手示意後才緩步下台。
林豐下得台後自是氣悶時,忽覺手上有著一絲酥麻。于是,輕輕撓了撓,但那麻木的感覺卻如電突然向心口竄了上來。而後心頭一滯,右手尖好似踫到燒紅的鐵棍,炙熱酸疼。林豐抬手一看,自己手心里一塊綠斑觸目可見。林豹見林豐手中異狀,驚叫︰「碧蟾毒!」林豐立即想到黎簡達。他抬眼向黎簡達望去,黎簡達陰邪的一笑,還譏刺地攤攤手。林豐怒火中燒,向黎簡達怒目而視。
林豹仔細看過林豐手中毒斑,稍放心地說︰「還好,此毒未入口,只是通過皮膚滲入少許,只要清洗干淨就可無大礙。不過,這黎家也下手太過狠毒。」
林泉听聞無事想找黎瑟評理,林豹卻阻止了林泉。只是輕聲言道︰「惡人自有惡人磨。且待片刻,看看下場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