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大院後院一個陰暗的偏房。這里的光線實在是太暗了,常年不見陽光使得此屋子泛著一股陰濕氣。
黎瑟此時坐在這個叫林大的人面前。林大眼已經腫了,充血的眼楮迷蒙一片。他知道現在在黎家,只是不知道將來發生的事情。他很沮喪,昨天族比,他作為林家的旁支本就不受待見,自然用不著關心。所以昨兒趁大家不注意溜達出來。自家的菜園要上肥了,還得想想今年的作物安排,夾雜著想想趙家那孀居的趙寡婦。當行至村東口時被黎家三長老把住叫到這。這不還被黎家幾個彪悍的後生扇了幾個耳光。接著有人問他上次和幾個族人在酒坊吹噓的見到仙人的事情。
林大又輕輕踫了踫浮腫的眼,剛一踫就嘬著嘴吸了口冷氣。那他媽還真疼,這黎家小子也太不是東西,下次踫到了非想法治治他們。或者望他們家後院扔兩坨牛屎,想到這招,林大不禁心里暗嘆自己還是很聰明的。至于這被打的主使人,自己可是招惹不起,和林家族長林泉那老東西告狀,林家人單力薄,不說自己是旁支,就是主干也保不定那老家伙會為自己出頭。再說黎家已經把持林家祠堂也十幾年了。黎家財雄勢大,自己升斗小民去和黎家叫板,那不是雞蛋踫石頭。退一步海闊天空嗎,想到反正自己有辦法報仇了,現在倒是要想法月兌身為妙。想到這,于是滿臉硬生生擠出一嘴「歪笑」。
黎瑟昨天回到家後,三長老就把這幾日的情況和自己報告了。黎家派出了兩路人,一路是進平輿山出現異象的地方再次查勘了一番,發現那個地方方圓3里除了鳥獸蹤跡全無,看不出有任何異狀。而另一路則到處打听是否有人見過或听說過和異象相關的事情。這不,這林大那日在酒坊灌了幾杯黃湯後,在那唾沫橫飛地說著自己在林中見到的紅光的情況。三長老得此消息立即帶人將這林大抓了回來。此外,這一路人還時常看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晃悠,也到處在打听這事。
黎瑟咪著眼沒說話,他在想著下步的行動。這林大剛才還沒等黎瑟聞訊就竹筒倒豆子,三下五除二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說了出來。原來,前段時間正好是農閑時間,冬天剛過,林大家已經是入不敷出了。所以就想著靠山吃山,想到山里打些野兔等小東西,打打牙祭。那日,天色尚早,林大慢悠悠的背著那把破弓和僅有的兩三尾羽箭,帶上紅纓都月兌落的標槍進了平輿山。山里還是清冷的,林大罵罵咧咧地咒著這不公的老天。轉了兩三座山了,還是一無所獲,今兒不知咋的,連只鳥毛都沒見著,到真是奇怪。不過,林大沒在意,現在可能天還是較冷,倒春寒時林大也見過鳥都縮著脖子沒精打采。更別說山里比山下又要更覺陰寒。林大看看天色尚早,自己的干糧備的還足,此外還有昨兒剩下點酒。山深處自己和別人也跑過幾次,所以決定到深處看看。這樣林大喘著粗氣好不容易來到平輿山的最高峰蒙羅峰。看著那高聳入雲的山峰,林大又罵開了。山上靜悄悄的,于是林大喪氣地找了塊平地坐了下來。喝了幾口酒,身子稍稍暖了點,林大打量了下四周。這是蒙羅峰的山腳,數株不知什麼名字的巨樹參天而立,葉還是去年剩下的,在孤零零的枝條上瑟瑟抖著。再遠點的松樹,還有些柏樹。右手邊不遠有條小溪,溪水也不是很盛,有幾處被枯枝敗葉堵住了,成了爛泥塘。不過過了這條溪去是灌木,灌木也是一簇簇的枯著。灌木後面是塊平地,那平地似乎有些古怪。地上收拾的很干淨,見不到林中慣有的枯葉。看來是有人平整過的,周圍幾顆大樹也有些古怪。因為那樹上的葉子是新的。林大嘟噥著,心說這到有些邪門。不過透著邪氣的地方還是少沾為妙。想到這,自己的酒也不知不覺喝完了,抖抖酒葫蘆,林大又罵開了。罵了會林大正準備離開時,他看到一個瘦瘦的年輕人來到那塊平地,打了趟拳然後在平地中央打坐。林大當然認得他,他就是林豐。林豐是林家嫡傳正裔,他老子是打獵的一把好手。住在不遠的清遠峰。想來是在這練功的。林大也就沒在意繼續出發向蒙羅峰走去。走了盞茶的工夫,他突然看見身後林中飛鳥群起,剛才一只鳥都不見,現在倒好,大到山鷹,小倒鷓鴣都一窩蜂唧唧咋咋的四散飛開。黑的,白的,花的各色的都有,林大氣得,這不是欺負人嗎?哦!老子一走鳥就炸窩了,什麼世道。林大正罵著,突然腳下一陣振顫,不多時候只見野兔,獾子,獐子,鹿像潮水一樣向他跑來。林大樂了,居然有這等好事,小動物主動送上門,今兒老天開眼了,知道自己日子過得苦,所以送上這份大禮。林大不禁哼上了小調,不過高興沒會兒,林大臉都綠了,小動物後面居然有熊瞎子,這熊瞎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它要是發起脾氣來,那可不是一個林大,不,十個林大也不夠它一巴掌的。壞了,野豬!林大都要跳腳了,還說老天開眼,哪兒跟哪兒啊,明明是老天拿他林大開涮啊。要給野豬頂上,那小命可就報銷了。林大嚇得腿肚子只轉筋。正在怕著,老天還不放過林大。只听一聲巨吼,完了,這是虎吼啊。林大覺得從大腿向下熱熱的濕濕的。林大呆呆地站在原地,動物向他飛奔而來。兔子跑過去了,山雞跑過去了,一只接一只,咦,熊瞎子也跑過去了,這熊是不是真瞎了,一大群狼、狐狸跑過去了,天,連老虎也吼著跑過去了。「咋,不是來吃我的啊。」林大這時仿佛像做了個夢。這時,他突然看見林中一道紅光沖天而起,那道紅光就和酒坊里通爐子的棍子。紅通通的還挺好看。
林大講完了,好像還意猶未盡。黎瑟細細思量了下,從林大的話中可以說異象和動物的反應情況都和自己掌握的情況相吻合。但林大畢竟沒有看見是否確實是林豐。另外從族比的情況看來,林豐的靈力還很弱,那麼陰靈珠戒到了林豐手上,而且還滴血認主了。那他的陰靈珠戒是從何而來?林豐又將其藏在何處?萬一和林豐沒有什麼瓜葛,那豈不是因小失大,貽笑大方。而且會讓陰靈珠戒的真正主人銷聲匿跡,以後找到此物那可是難上難了。況且林家剛剛奪回林家祠堂,勢必會大做文章。想及此處黎瑟決定將情況和丁巳真人商議。主意已定,黎瑟安排人請丁巳真人到廳堂一議。
丁巳真人落座未穩,就急不可耐地問道︰「問出什麼了嗎?」
「有些消息,不過還不能確定,所以請諸位到此一敘。」黎瑟將知道的林大情況簡要述說了一遍。
「那照你說,這林豐只是有嫌疑,不能肯定是他啊!」丁巳真人略有點失望。
「那到不見得,不管怎麼說,林家小子現在嫌疑最大。何況這林家村有仙根能修煉出靈力的也只有林家小子了。」
「那你說下一步準備怎麼辦?」丁巳真人不耐煩地說道。
「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說出來請諸位道兄參詳。」黎瑟沉吟片刻,緩緩地說道。
「哪那麼多婆婆媽媽的,有什麼辦法,直說無妨!」丁巳真人火氣有點大。
「丁巳道兄,別急嗎!」飛魚道人在旁勸解道︰「且听黎瑟道兄把話說完嗎!」
「這老家伙說話總是這樣,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痛快!」丁巳真人仍然在嚷嚷。
「我這個辦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想私下將林豐的母親請來一問。」黎瑟一口氣將自己的辦法說了出來,想來還是听進了丁巳真人抱怨。
「這方法不行,我等畢竟是名門正派,怎能做如此強人所難的事情?!」丁冕一听,馬上反對道。
「玉明道兄,我只是請林豐母親到此一敘,絕不會為難與她。再說,我畢竟和林豐的母親林王氏也是相識的。她當年過門我還曾禮到祝賀過的。好歹也是鄉里鄉親的。我之所以想請林王氏來此,主要只是想問問她,林家小子這幾年的情況。雖說我離此地時間稍長了些,但我還是了解林虎的,哦,就是林家小子的父親。他是個獵戶,長年不在家的,我估計林家小子的情況只有他母親林王氏才能有所明了。」黎瑟侃侃而談。丁巳真人和飛魚道人听後覺得也不為道理。蔣賀、長生子則都低著頭飲茶,不吭聲。丁冕剛想再開口,黎瑟將手一止,說道︰「玉明道兄,你盡管放心!我以我的仙器做保,絕不為難林王氏。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我總覺得此法還是欠妥。」丁冕不依不饒,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我還算是本次會盟的盟主吧,大家沒意見就這麼辦吧!明天我就排人去請林王氏。」黎瑟微有不快的說道。
第二天,黎瑟等人在大廳邊在商議邊在等待林王氏之時,林家則在林泉的帶領下到林家祠堂上香。林泉今日意氣風發,終日微笑著,就像這輩子都沒這麼開懷,所以要將一輩子的笑容一次綻放干淨似得。至于林豐則作為族比的最大功臣正被林虎帶著到處和林家長輩作揖磕頭,也是忙的滴溜溜團團轉。林家祠堂歷來只能為林家男性才能進入。
不多會兒工夫,林王氏和林鳳來到了黎家大廳。和黎瑟等見過禮後在下首坐了,而林鳳則在林王氏旁站立著。林王氏臉色灰暗,病態的雙頰蒼白透出一股嫣紅。時不時低聲咳著,偶爾會讓林鳳撫撫胸膛。黎瑟待林王氏稍稍平復後,輕聲說道︰「林王氏,你身體欠佳,今日將你請來實在是不好意思。既然來了,我就長話斷說吧。」
「黎家家祖爺,你有什麼事情你盡管說吧,奴家知無不言。」說完,林王氏站起身福了福。林鳳忙攙扶好林王氏禮畢歸座。
「好,那我就直接問你了。你家公子林豐是拜在誰門下習得仙法?」黎瑟直截了當地問道。
「承家祖爺掛懷,奴家不知何為仙法?豐兒于學業一事是不與我交待的。我一介女流,也知內外之別。再說奴家身體欠安,長期臥床久不出門,實在是不知。今兒是家祖爺的話,奴家拼卻不適方登門回話的。」說完,林王氏咳得臉上嫣紅更深,彷如雪地上的一支紅梅,艷麗卻讓人擔心。林鳳急忙端上茶水喂給林王氏。林王氏方慢慢好些。
「林王氏,你也是知書達理的,這點我是知根知底的。你雖不說是大家閨秀,但也識文斷字。你如何會不知曉。分明是不肯明說吧。林豐長年伺奉你左右,甚為孝順。他會不和你明說?你可知道,我等眾人乃在世神仙。你這推諉搪塞之詞能瞞過我等?可能你還不知道此事之重大。乃關乎正魔兩道之走勢,關乎天下蒼生之安危!此等大義,你可曾知曉?現在我將事情原委和你講明,希望你能體懷天下人,為正道盡自己的一份責任。」黎瑟聲色俱厲地說道。
「家祖爺言重了,我一弱質女子,文不能成文,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管的了天下重任。豐兒年幼,也無法肩負如此重擔。況且,我還不能看出豐兒和什麼正魔大道有什麼牽絆。我家乃小戶人家,避居鄉野,遠離紛爭。當年我家公舉家遷往深山,家祖爺應該很清楚為什麼吧!現如今又和豐兒糾纏,家祖爺似乎有什麼說法吧!」林王氏夾槍夾棒的一番話,讓黎瑟無明火騰地升了上來。
「你家小子和鬼道魔門有牽扯,我為天下思量,豈是你這婦人能了解。我好語相勸,你卻不識好歹。還將過往不堪的事情抖將出來。今日你如不將你家小子的事情說清楚,後果如何不用我多說了。」黎瑟鐵青著臉厲聲說道。
「家祖爺你身為長輩,為難我一個後輩女子,是否……是否有**份啊?」林王氏喘著粗氣憤懣地說道。
「黎老頭,我看你是有點過分了。」丁巳真人站起身,不客氣的對黎瑟說道。
「黎道兄,我看今日此事到此為止吧!」飛魚道人也站起身說道。丁冕站起身看也不看黎瑟,徑直走到林王氏面前說道︰「這位大嫂,我等多有得罪。本真人在此賠罪了。林豐我見過,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他!我送大嫂先回吧。」說完引林王氏出了黎家大院並將林王氏送上小車方才回到廳堂。
「黎道兄,我身為後輩本不應該在此多說的,不過今日此事道兄委實欠考慮。希望道兄能引以為戒!好了,我今日就不在貴院打擾。我會自尋住處,請道兄好自為之!」丁冕怒氣沖沖地說完揚長而去。丁巳真人等百般挽留,丁冕執意不肯,只得作罷。黎瑟陰著臉沒吭氣,眾人均覺無趣,紛紛散了去。黎瑟一個人在廳堂上坐了很久,然後終于站起身,他猛地將手中茶杯砸在地上,看著茶杯脆生生炸裂開的樣子,黎瑟的眼中閃出一陣異樣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