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抬頭,讓孤看看你這個無名小卒何模樣。」冰珠般的語氣凍結了全場,就連擂台上拼斗的人兒也忍不住停下動作,去看軒轅王和陶剔。
主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帶著審度的目光鎖定立在紅毯上的男人,那樣英氣勃勃的臉龐居然在陽光之下令人生出冷意。而他面前的男人更不簡單,明明是單薄的素白色,卻要比帝王的明黃還要顯眼,讓他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他卻絲毫不為所動,「軒轅王乃順應天命的天子,區區在下這無名之輩不敢瞻仰天子龍顏,更怕在下拙貌污了天子的眼。」懶
不亢不卑的態度讓斐星玨的胸膛中的怒氣更加肆虐,只差一個缺口便洶涌而出,英氣的面容上染上淺顯肅殺之氣在笑容中更加可怕,似能在不經意間就把對手撕扯成碎片。
莫離淵皺眉,離斐星玨最近的他也感覺到了他的殺機,若是斐星玨真的為了一名女子在眾人面前失態,那軒轅王的名聲豈不是一落千丈,他正思索著如何規勸,卻听得妙音說道︰「你口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他抬頭,正好瞧見妙音親昵的歪著腦袋盯著那個男人,「再說你這相貌要稱得上拙劣,你還讓其他男人活不?」
听她這一句,莫離淵心中暗叫不好,這下可要糟!
果然,她這一出口,斐星玨立刻撿到了機會,「像妙神醫說的這般拙貌,孤倒是很想看看!既然你說孤是天子,那孤就命令你抬起頭來!」蟲
君王口諭一出,眾人皆動容,一時之間陶剔成為所有人注目焦點,大家都在看他要如何去面對暴怒的帝王!
「你的心中既已定了我的罪,無論我抬頭或不抬頭有什麼區別麼?」清潤的聲音平靜不見畏縮,陶剔在心中暗嘆,這小貓妖兒惹事生非的本事可是一流,偏偏當事人還一臉無辜膩在他身旁。現在軒轅王既已對他動了殺念,他又何必委曲求全?他依舊低垂著臉,凝視自己的鞋尖道,「軒轅王想要治在下一個莫須有的罪責簡單得很,但若今日你為了一時之氣治了在下的罪,改日坐擁天下之時,可還有面目去面對天下黎民百姓?」
陶剔的話把斐星玨抬到個危險的位置,若真如男人所說的將他治罪,那軒轅王的聲名立刻被毀了,莫離淵心急如焚,「呼」得自席位上立起,「听先生所言,也是知書達理之人,你口口聲聲說的是君王之道,那見了軒轅王為何自始至終不見你有該行的禮儀?」
話這麼說的同時,莫離淵用極目力朝陶剔罩去,那雙漆黑的眸似乎在瞬間變成兩個巨大的漩渦,似要把人給吞噬進去!
「咦?」陶剔感覺到那雙目中蘊含了力量,訝異得抬眸朝莫離淵望去,他這一抬頭,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瑩潤如玉的臉龐上清幽的眸若波瀾不驚的深海,蘊含著海洋的廣博與睿智,只一眼就令人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濁氣會污穢他出塵的風骨優姿。
他帶著和煦的淺笑輕輕揮舞了一下衣袖,莫離淵只覺得巨大的壓力朝著他撲來,他拼命挺直了胸膛抵抗那壓力,「咚!」他的腳終究無可奈何的後退一步,「咚、咚!」隨後接連又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子,他驚異得抬頭盯著陶剔,「尊下是?」
「幻瞳門?」陶剔含笑朝他點了點頭,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徑自道,「倒不知道幻音、清欲那兩個小家伙現在怎麼樣?」
莫離淵冷汗簌簌而下,這個男人居然不動聲色的說出他門派中幻字輩祖師爺的和他開山大弟子的名諱,听口氣還比他們要高上那麼點輩分,難道說他遇上的是傳說中的散仙一輩的前輩麼?想到這,他差點就要失聲叫了起來,一股腦就準備對著那個男人行三跪九叩之禮,「幻……」
他只說出一個字,膝蓋才剛剛彎曲,就見陶剔又是一展衣袖,一股巨力柔和得托著他,讓他無法行禮,「免了,我不過隨口問問,想來他們兩個要能活到今日,也不該在此界中。」
陶剔和莫離淵這一來一往,也只有他們兩人自己清楚,頂多也只有妙音明白兩人之間剛才小斗一番,他們口中的話卻叫人絲毫模不著頭腦,特別是那個男人最後那句,什麼叫他們要能活到今日?難道說這個男人很老了或是那兩個幻音、清欲的家伙有什麼頑疾,短命而已?什麼叫此界?這個界又是怎麼劃分的?還有先前的幻瞳門又是什麼東西?听上去是個門派,還是丞相的師門,為什麼他們一點風聲也沒听到過?
眾人听是听得得是滿頭霧水,不過莫離淵先一聲「先生」,後一聲「尊下」,加上他在台上的失態,都瞧得分明,怕是兩人之間暗中較勁,贏得還是那個男人。
陶剔凝視著莫離淵輕輕道,「還敢問丞相,你我這般的人兒需要這些繁文縟節麼?」
斐星玨把一切看在眼中,胸中肆虐的怒氣因莫離淵的轉變而消散,他多少感覺到這個男人的不凡似乎和莫離淵身後的那界中人有或多或少的干系,他雖咽不下這口氣,但他能坐上軒轅王這個位子也不是魯莽之輩,方才不過是被氣得一時失去理智,現在冷靜下來想了想,他知道這個男人他今天是動不得了,無論他是修真者也好,凡夫俗子也罷,總之為了經後的計劃,他都不能出一絲紕漏!
他見莫離淵不敢胡亂答話,便「哈哈」一笑,拍手稱贊,「妙哉,普天之下居然有先生這般妙人兒!竟然連丞相也甘拜下風,孤若能有幸能得先生相助,那真是……呵呵呵呵。」
斐星玨故意不把話說滿,一雙眸子定定望向陶剔,等著他回答。
「軒轅王美意,在下心領了。」微微俯首朝斐星玨行了個點頭禮,陶剔搖了搖頭,「在下山野粗人,不習慣在城中生活,還是回我的洞府潛心修行。」
莫離淵見斐星玨起了收攏之意,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他順著陶剔的話頭道︰「聖上,既然先生不願在俗世中打滾,還是放他歸去,待他日相見,若先生方便也可以再邀請。」
斐星玨知道莫離淵這麼說是暗示他讓那個男人走,可見這個男人的確有古怪,他心中郁結難歡,只覺得生在帝王之家諸多無奈,連喜怒哀樂也不能直接表達,他沉默了半晌,看著台上那雙璧人,艱難得開口,「先生可否留下姓名?」
「陶剔。」微微點頭,陶剔留下自己的名字,他只求能盡快回洞府,見軒轅王有了放人之意,他也答得爽快,「共陶暮春時的‘陶’,玲瓏剔透的‘剔’。」
陶剔?陶剔!在心中把這個名字念上十幾遍,斐星玨故作大方道︰「既然先生去意已決,孤就不強留了。妙神醫既然與你有約,那孤也不便干涉,只不過妙神醫這些日子以來,醫治病患眾多,孤的一點心意,還請你們收下。」
君王開口,自有人捧來金銀珠寶,這一次妙音沒有挑挑揀揀,反正有了儲物戒指,再多也裝得下,她一股腦全收下,興致勃勃就準備走。
斐星玨心中五味焦急,卻是在電光火石間想到一人,他連忙開口,「不知妙神醫還記不記得笑兒?若是掛念她,可上景王府去探望。」
笑兒?猛得想起那個被她丟到爪哇國的小妹子,妙音滿頭黑線,她居然把她忘了……好吧,好吧,有空再去探望她,反正她現在住在王府,小日子應該也不錯,這麼想著,她扭頭對著斐星玨道︰「知道啦∼我不過是出去辦事,又不是去了就不回來,替我照顧好笑兒,等我回來繼續叨嘮你們吧∼」
有了她這一句話,斐星玨心頭大石也落地,依言點了點頭,「這個自然。」
妙音這番話也緩和了風清陽的臉色,只是他心中卻沒有了以往自信,黃逸塵、江涵秋、潘玉郎這三人他並不怕,依妙兒心性不過是把他們當做玩伴,他不擔心她會動心,就算是軒轅王他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他相信自己是最合適妙兒的人選,終有一天她能回心轉意,但如今這個男人的出現卻在瞬間瓦解了他的信心,听她這麼說,他暗自把笑兒這個名字記在心中,希望這會是他能夠博弈的一次籌碼。
這個小妮子還真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在心中吐槽了番,黃逸塵徑自喝著悶酒,看著曾經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跟著別的男人走,說不在乎總有些托大,畢竟本來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是人總會有點不爽呀!
「干杯!」潘玉郎也湊熱鬧過來與他踫杯,一邊輕嘆道,「這麼個美人兒,我連踫都沒踫就溜走了,阿黃吶,真是令人郁結難歡呀!早知如此,我該盡早下手,讓他知道哥哥的好,哪里還舍得跟別的男人跑了呢?」
「我呸,就你這婬賊也想染指妙丫頭,我看我家秋仔都比你有機會的多。」老怪听他說得輕浮忍不住插嘴。
「潘兄慎言。」黃逸塵舉了舉杯子一飲而盡,依那小妮子的性子,恐怕這個可能性不多,瞧他也不是被丟棄成了「下堂夫」麼?嘖嘖,向來只有他黃逸塵甩人,哪能容得那小女人放肆!等她回來,他定要找個機會把她捉上.床去,讓她知道膽敢丟下他的後果有多嚴重吶!想到得意之處,他的笑容益發邪魅惑人,「來,來,潘兄我們喝酒。」
一時間,整個會場又恢復了方才妙音來時前的氣氛,誰都沒有注意到今日鳳儀郡主笑得多歡暢,笑得肆意張揚,她的心中早就期待著這場大會結束時竄起的「火頭」,若能借這把火除去那礙眼的丫頭,怕她那佷兒要哭死罷?最好從此再無戰意,乖乖給她當個傀儡皇帝!
就連隱匿在三教九流中泯煙國剩下的這撥人也是松了口氣,沒有了妙音存在,他們動起手來也更有把握,否則萬一拼個兩敗俱傷,對手卻讓她給醫治好了,豈不是白白犧牲了自己性命?他們的目光不由得落到為了此次武林大會搭建的席位台上,但願此番能一舉殲滅軒轅的各中好手,那他們死得也有所值!
死亡的陰影悄無聲息得籠罩在整個武林大會會場上,步步逼近了毫無所覺的人們,但他們大多忙著爭奪名聲和利益,蒙蔽了警覺心,渾然不知自己正慢慢墮入死神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