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當初一樣,妙音遠遠立在景陽城外,注視著城中來來往往,身邊的巨虎在送她來此處後也回歸山林,她獨自一人重新站在半年前一切開始的地方,想到當初躊躇滿志的自己,她只嘆物是人非,她亦不再是當初懵懂無知的小貓,若要能擔起主子給予的重任,她也要以全新的身份和過去做個了斷!懶
闔起眼,她嘴畔揚起了笑靨,做個了斷麼?既然主子已經發話,那從今日開始她要以天下第一樓候選掌櫃的身份審讀自己,不能再肆意妄為,再讓自己陷于危險之中!
伸手捻起頸間的剩下的墨玉掛墜,另外一只已經在見到妹妹時,轉贈給她,這兩只貓兒也不正是她姐妹二人麼?天下既有了咪咪,又要什麼妙音,她不再需要這個俗世中的名諱,自始至終她都是九尾貓妖妙妙,僅此而已!
心中計議奪定,長睫微顫,她以自己最初的身份睜開眼,嘴邊的笑意不斷加深,「主人,你是要我這麼做吧?我從來都是你的妙妙,妙音不過是化名罷了,不需要繼續留存于世……」
風吹散了她的低喃,妙音……不,應該說是恢復了九尾貓妖身份的妙妙凝視著遠處的景陽城,她要從這里重新起航!
「噠噠」的馬蹄聲掀起一陣塵土,馬車飛速駛過妙妙身側,她沒有動,但馬兒卻是嘶鳴一聲,停了下來,後方的馬車上一人閃出,劍眉星目的男人似沒半分變化,他死死咬著唇,雙目直勾勾盯著妙妙不放,卻始終不敢發一言。蟲
她的一雙眸也凝視著他的面容,記憶中有著張女圭女圭臉的男人變得消瘦,眼中也不在純粹,他變得更加干練內斂,視線越過他的臉轉向別處,妙妙淡淡開口,「好久不見了,小雙。」
錢小雙聞言渾身一震,他剛才瞥過路邊的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才沖下馬車來看,看著眼前的她卻始終不敢上前確認,可她這一開口,為何……為何是這般生疏!他心中堵得慌,更加難受。
「你怎麼會在這里?」錢小雙按捺住心頭情緒,也是淡淡開口,再次相見,他已沒有上次在欽州這樣魯莽,他和她兩個相遇在無猜時,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錢小雙,他手中握有的財勢已經可以左右某些事情。而她,錢小雙仔細得將她從頭看到腳,她亦也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她也變了,變得更像一個人,不是動物,這種變化令他心中若有所失。
「我在找尋我的機緣。」妙妙沒有隱瞞。
兩人都沉默下來,妙妙的眸光掠過他的面,忽而對著錢小雙躬子,恭敬認真的行禮,「小雙,謝謝。」
「妙兒!」錢小雙慌忙伸手將她扶起,「你這是做什麼。」
「謝謝你教會了我怎麼當一個人。」說出這句話,妙妙滿心暖意,再看到他時,心里不再激動如初,有些東西只可遠遠欣賞,就如錢小雙,她和他是兩條本不該交集的平行線,無論怎麼說,她感謝小雙教會她的東西,若當初她還繼續留在艷芳樓中,怕不會有今日之局,也許已迷途不知回首。
她的話有些奇怪,錢小雙並不在意,他的心中也是百味交集,許久之後,他無奈得笑了,「我還是比較喜歡記憶里的妙兒,天真無邪,可愛纏人,現在的你,感覺離我很遠,讓我不敢越雷池一步。」
話一出口,錢小雙覺得渾身一輕,結束了麼?如果當初他能留下她,或是那次他沒有離開,那麼他們是能相守的吧?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只有已經回憶的過去。他心中釋然,現在的他們不可能回復到當初無猜的情誼,已經變化的他們也不可能再重新開始,既然這樣,他也不再需要這份並不輕松的負擔,或是他該听從娘姨們的話,也該娶個妻子了,但那個人已不在可能是她。
「嘿∼那個時候的我很纏人吧?」妙妙也笑了,當初的崇拜和依戀,更像是被飼養的小貓兒對著主人的眷戀,單純得沒有其它,現在想來,她還真是貓性難改,多虧了小雙的教誨,才讓她跨出從貓到人的第一步。
「嗯!」錢小雙點了點頭,想到現今復雜的局面,他有些擔心她,「妙兒,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你也听到那些傳言了?」妙妙聳了聳肩膀,不在乎得道,「他們想要我身後的東西,我至少沒有性命之憂,走一步算一步吧∼」
「那傳言都是真的麼?」錢小雙想到當初兩人離奇的相遇,他曾回到艷芳樓去打探過她的出身,卻是一無所獲。
妙妙沉默了,抬頭看著空中變化的浮雲,許久才道︰「算是真的吧,只不過現在的我要讓他們失望了。」
是啊,他們在窺視她身上的紫瑗仙衣,而紫瑗仙衣毀了,他們想要知道她的實力,而她道基已毀,現在的她不過是個漂泊的普通人——不,她現在連普通人都不及,破敗的身子經不起太多折騰。
妙音的話很輕很淡,滿帶著惆悵,錢小雙一時失語,忽而模索身上,取出一枚銀牌來給她,「身上有些財物,總是方便。我錢家的商鋪遍布天下,有了這個你隨時都能去支取你需要的東西。」
妙妙接過銀牌,看出錢小雙的信物,有些躊躇自己是不是該收下,看出她的猶豫,錢小雙又道︰「妙兒,你若覺得不合適,那這樣,我給你三次無上限支取貨物的機會如何?這三次機會當是你我之間情誼,用完這三次,銀牌回到我手中,你我互不相欠。」
三次機會麼?妙妙尋思了番,她現在的處境是不太妙,有這三次機會也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便點了點,「好,就三次,我會小心使用這三次機會的,謝謝你,小雙。」
見她收下銀牌,錢小雙心中也松了口氣,如何局勢復雜,她孤身一人也難獨善其身,有這三次機會,也是他對她最後的眷戀,錢家的能力有限,也只能幫她到如此,「妙兒,保重。」
「等一下!」見他轉身要走,妙妙連忙叫住他,他這一枚銀牌勾動了她的心思,她離得匆忙,身無分文,難道要她待會就用掉這彌足珍貴的三次機會?還不如直接開口向小雙要咧,「嘿∼小雙,幫人幫到底,我身上半枚銅板也沒有,你不介意施舍點銀子給偶吧∼」
錢小雙一愣,繼而失笑,他點了點頭,足足給了她萬兩銀票,又給了她不少銀錠、碎銀,這才隨著離去。
「真是貴人吶∼」妙妙哼著歌兒把銀牌和大部分錢財存入儲物戒指內,只留一些散銀在身邊。她心中思量,小雙都已經知道傳言了,她不便堂而皇之入城,還是用紗巾蒙了面,雇輛馬車去往他處,只是下個目的地該去哪兒?
蒼都冥龍會、皇城景王府、洛元城紫宸山莊……心中舉棋不定,妙妙思來想去,現在的自己還不能很好的處理與韓冥、與風清陽的關系,而是轉往皇城景王府,先去探一下軒轅國與泯煙國的戰事,順便把笑兒接出來再說,她身子還是不便,也不想隨便雇個自己不熟悉的丫環,也只有笑兒,她比較放心。
想到這里,妙妙也不想多做停留,依照她所想,進城雇了馬車趕往皇城去了。
再說陶剔這方,出了翔微皇宮,他實在不知道她去往哪里,思來想去還是先回洞府一趟,看看她會不會再傷愈後返回洞中等他。
雖知機會渺茫,但真的看著空無一人的洞府,陶剔心中沒有來生出幾分惆悵,看著她遺留下的事物,他若有所失,好看的薄唇緊緊抿著——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心中不能像以往清淨無憂,反而似被什麼東西壓得難以喘息?
指尖撫過她曾用過的東西,陶剔徑自在洞中游蕩,熟悉的洞府忽然變得有些陌生,冷冷清清,沒有一絲生氣,他理不清心里莫名的情緒,照理來說,他已經度過了萬年天劫,半只腳踏入了地仙身份,為何他的心境不進反退,還隱隱有下滑的跡象?
是因為她麼?他捫心自問,剛想到她,眼前不由浮現起當初她在自己懷里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中劇痛,氣息不穩間,一口血就這麼撲出,他苦笑著抹去嘴角的血污,「妙兒啊妙兒,我是因你而生出心魔了麼?可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陶剔嘆息一聲,盤膝坐下,他需要把起伏的氣息平復下來,閉息斂氣,就這麼入定了。
就在他念叨妙妙同時,坐在馬車里的妙妙心有所感,撩起車簾,她似乎听到有誰在喚她,可她不是已經沒有任何法力了麼?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也是心浮氣躁,難以平復。
兩人心事重重,更無暇顧及到外界的變化,當日那名神秘的「妙音」出現在翔微國的消息也已經傳開了去,作為掌握所有情報中心的曉風樓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妙音重傷難治?」覓遷回得到這個消息還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妙音半年未見,怎麼又跑到翔微國去了?
當初武林大會造成的慘劇,人人都想找到她,而後他刻意放出的藏寶圖消息,也讓眾人想她找瘋了,試想這麼個局面下居然連一點消息也打探不錯,而到現在人們疲于尋找的時候,她又突然現身了,這真叫人意外。
自從那日武林大會後,曉風樓也在重新調整,特別在注意像妙音這樣突然出現的人,妙音是如此,陶剔也是如此,而現在,覓遷回英挺的眉毛擰成一團,那個出現在翔微皇宮里,自稱妙音主人的女子又是什麼來歷?一切皆是謎團,或許只有找到處于漩渦中心的妙音,才能解釋這些事情,但她又去了哪里呢?
曉風樓雖然主要設立在軒轅國,但它遍布于天下,是天下情報中心,覓遷回突然發現他沒有掌握的情報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叫他挫敗又驚疑,這些人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這些人過往又是蟄伏在何處?為何無人知曉他們來歷?試想,若是這些人互相之間都有聯系,那麼這會是個多大的潛伏勢力?而這一直避世的潛勢力忽然之間現世,又是為了何原因?到底他們和妙音有沒有關系?他都不得而知!
「傳令下去,把妙音出現的消息盡快的傳遍天下!」覓遷回冷冷的道,既然曉風樓的勢力無法查探出什麼,那他就發動天下人一起去查探妙音背後的東西,終有一天他會查出她的身份,還有得到那份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