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的水分開兩道,現出一道板門。龍兒掀開就跳了進去,一陣漆黑又轉而明亮,龍兒發現自己站在一列玉石台階上。這清羽大殿里的光很柔和,不像清宮那樣幽微神秘,也不像清商那樣咄咄*人,而是亮的澄澈,仿佛把這殿里的一切都已經呈現于眼前。
耳畔是一陣琴聲。如深淵里的泉水,一滴一滴地從石縫中滲出來,在空谷里響亮而孤獨地滴答著,做伴的只有自己的回答。
是清羽護法在彈琴?龍兒細辯,這琴音里沒有任何法術咒語。龍兒順著玉階拾級而上,到了頂端,發現上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個人席地而坐,膝上放著一架五弦琴,專注地彈著。這也是個女子,一襲白裳白裙,寬袍大袖,頭發松散地束著,一直拖到地下。臉色如中秋之月,明朗是明朗,但又冷得像霜。龍兒心想,若是個凡人來了,定然看不出她的年紀︰俊俏的眉眼像少女,冷峻的神色卻像個老人一樣,眼神更是沉靜,早已洗刷過了屬于年輕人的火焰。
龍兒靜靜佇立,半刻,清羽護法歇手,雙手合十,緩慢坐直身體,向龍兒輕聲問道︰「龍兒姑娘,你看我剛才這曲好嗎?」
龍兒沒想到她會這樣詢問,便說︰「彈得好。護法如何知道我的姓名?」
「我還知道你是來見教主的。」她立起身,抱著琴︰「你身手不凡啊,是個異人。你不費吹灰之力就過了前四個護法,又一命不傷。你若過了我榕素卿這一關,那不是神仙就是妖精了。」
龍兒輕輕一笑︰「那素卿姐承讓了。」
榕素卿欠了欠身,再次坐下,揮手向弦彈了起來。這琴音幽婉洞徹,遠非楠宮狄的簫音、桑冰姬的歌聲所能比肩。龍兒听得入神,不覺輕輕哼起來,暗暗打著拍子。琴聲清冷至極,似有九天問月之勢,又有洞庭舞蛟之意,滿室妙音,飄飄然之中又覺得高處不勝寒。
龍兒听得入神,驚異于榕素卿的琴技。此時,整個清羽殿中白茫茫一片,恰似漫天大雪中的一片蒼茫大地,榕素卿的白衣似乎也將她融化在了這空蕩的四壁中,只留下一張素琴的音響。那琴聲一時喜悅,一時煩惱,恰似一個生靈一般。忽然,悲從中來,琴聲轉為嗚咽之聲,龍兒覺得像被琴聲洗了一遍一樣,似乎片刻間經歷了人間所有的喜怒哀樂,這是心突然一涼,覺得周圍越來越冷,連空氣都變得沉悶起來。
龍兒忽然一驚,從琴聲中回過神來。原來這琴聲中逐漸被榕素卿揉入了上乘法力,借琴音之力封閉對方的感官,控制對方的感情,遠比前面幾個護法用琴音來使人昏迷、催眠的招數厲害的多。龍兒不由心中暗暗佩服︰雖然這琴音還遠不能控制一個仙劍俠的感官,但是榕素卿運用此術的手法倒已經是爐火純青了。
龍兒開始四面尋找著最後一道出口。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龍兒小心翼翼地走了幾遍玉石台階,也沒發現什麼。看來這出口不是在榕素卿身上就是在她手中的琴中了。
這邊榕素卿看見龍兒毫發未傷,心中也是暗暗焦急,暗中手上變了調。龍兒听得出,剛才的琴音是要麻木和滲透對方的感官,而這次是讓對方的意念煩躁以致意識崩潰。只听弦音一聲緊似一聲,像灼熱的烈焰一樣向龍兒撲過來。
龍兒絲毫不懼,慢慢向榕素卿*近。這次她忽然覺得沒有之前那麼容易了。原來這次榕素卿不僅向龍兒施了迷亂之咒,還用琴音給自己建了一道音障,已經慢慢越來越堅固,像牆壁一樣死守著穩坐當中的自己和那張琴。
「看來這機關確實是在此了。」龍兒思忖著進去的辦法,好既不傷其元氣又能盡快出去。原來清音族人用琴音、歌聲建起無形之壁障、網絡等等,均是用了十成的內力,若是生硬沖破,一定會使其內功巨損,頃刻間就有性命之憂。
龍兒靈機一動,站立在榕素卿面前突然說道︰「榕姐姐,我知道出口就在你那里。你一個人彈曲想必寂寞,今兒個我也來和一曲。」
榕素卿正在遲疑,卻見金光一閃,龍兒已經從腰間取下了東勝神州瑟,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龍兒擺了個「蜻蜓點水」的手勢,立刻彈了起來。琴音如飛瀑九天而瀉,剎那間充滿了整個大殿。榕素卿立刻趕到自己的音障搖撼起來,便趕緊俯身繼續彈琴。龍兒咯咯笑道︰「姐姐忙什麼,這段還沒完,還不該論你呢。」榕素卿只覺得音障越來越薄,心下大驚,想彈琴與龍兒的琴音對抗,卻覺得頭暈眼花,漸漸迷離。
音障漸漸稀薄消散了,龍兒微笑著邊談邊道︰「榕姐姐,這次你得跟著我的調子走了。」于是龍兒輕輕彈了一句,果然見榕素卿也恍然微笑了一下,怔怔地也跟著彈了同樣的一句。龍兒見狀,知道已經控制了榕素卿的心念。于是龍兒俯首錚錚彈了兩句,听起來像是詢問︰「這一個入口怎麼進?」
只見神情恍惚的榕素卿慢慢地在琴上的弦軸上動了動,又撥了宮、半、羽三個音。龍兒便明白這是三個數字。龍兒再次向弦,只見榕素卿起初一絲不苟地跟著,後來龍兒越彈越快,她便跟不上了,伏在琴後悠然睡去了。
龍兒飛快收了瑟,到近前拾起琴一看,發現琴軸一側有一排不起眼的貝飾小圓點。龍兒喜出望外,心想︰剛才榕素卿彈得是宮、半、羽三個音。分別對應一、四、六三個數字,我且一試。于是龍兒輕輕按了按第一、四、六個貝點。半晌,無甚動靜。正在疑惑之時,這琴忽然變大了,像一葉小舟一般。龍兒見狀趕忙跳入琴槽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