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身邊的毫光遠去了。龍兒感覺小舟飄蕩在一片水上,曲曲折折繞了很多彎子,終于停下來了。龍兒跳到岸上,發現眼前是一座比前五個宮殿都大的宮殿,在漆黑的夜色中絲毫不減光彩,飛翹的檐壁使其看起來像一只臥在梧桐樹上、隨時準備起飛的鳳凰。正中的匾上,赫然幾個大字在星光中閃亮︰太音大殿。
龍兒徑直走進去。腳下是一條筆直的磨光石道。石道的盡頭,站著一個人。
此人看上去像是個中年男子,身形飄逸,長發墜地,面如秋月,目若朗星。他安然地把手疊放在身前,身上的海青長袍似乎在微風中輕輕擺動。龍兒已經看出,清音教主身上已經顯現出了經常接觸神器帶來的仙靈之氣。
龍兒站定,微笑著看著他︰「在這個時候連夜闖宮,叨擾楓教主,實在是迫不得已呀。」
楓若虛用復雜的眼神看著龍兒,徐徐地問道︰「足下不是凡人。你深夜到此,恐怕不是來斗琴的吧。」
「不錯!」龍兒正色道,向後一指,數十道門窗頓時一一緊閉。龍兒湊近輕聲說︰「我想問問教主,你可知道天火遺種的事情?」
楓若虛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繼而有些恐慌地指著龍兒︰「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龍兒笑了笑︰「楓教主,不瞞你說,我是個仙劍俠。」
楓若虛愣了一下,將信將疑。龍兒又笑道︰「教主你看好了。」說著跳到半空,一揮衣袂,飄飄然在大殿里八個柱子上繞了一圈,踏到殿當中,模了模額頭。忽地一道金光一現,楓若虛清楚地看到了龍兒額上的龍印,同時八根柱子上龍兒踏過的地方也閃著一點亮光。龍兒又一轉身,楓若虛看到,在龍兒身後的光影里,顯出了一把亮的透明的金劍。
楓若虛正看得目瞪口呆,忽然龍兒衣袖一收,呼啦一下收了金光,從半空落下,又是原樣,隱去了神跡,笑嘻嘻地走到楓教主面前,楓若虛急忙作揖道︰「恕罪恕罪,我們清音族已經幾代沒有仙劍俠駕臨了。」
原來從有仙劍俠來照看守護凡間之時起,清音部落就只有教主一人能看見仙劍俠的神跡,因為眼見神跡也需要通靈到一定程度的修為才行。教主們世代傳授的法術,有一項便是講授如何使自己看見真正的仙劍俠神跡。
龍兒于是將古墓中遇妖的事情一一說與楓若虛。看著楓教主臉色越來越沉重,龍兒問道︰「楓教主,你得告訴我,他們要偷的純陽之氣,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天火遺種……?」
楓若虛痛苦地一蹙眉,顫抖著開了口︰「從前清音族里有這樣一個傳說︰遠古時女媧娘娘煉石補天時用的是三昧純陽真火,在昆侖山煉石頭。補天石練成後,女媧熄滅了真火,卻把引燃真火的純陽真氣帶到了當時一片荒蕪的南方,交給了南方的凡族,凡人稱此為‘天火遺種’。天火遺種給南方大地帶來了滋長繁榮,但是上古的法師們怕妖魔得到火種後引來天火作亂,就將其封印,藏在了某個地方。」
果然是女媧石留下的火種!龍兒心想著,一面按捺住驚異和興奮,一面連忙追問︰「那這麼說,這個地方就是清音部落?」
楓若虛停了一會,接著說︰「南方的諸多部族都有各種各樣類似的傳說,我們清音族也是,老百姓並不知道在那里,而且現在很多人並不相信這個傳說了。只有清音教主世代相傳,說這個天火遺種真的存在,而且確實是在清音族內。」
龍兒喜不自勝︰「藏在什麼地方?」
楓若虛搖搖頭︰「沒人知道具體的位置。我們教主世代相傳著這個秘密,但從來沒有人發現過這天火遺種,也沒有人見過,教主們向來不明白這世代相傳的一句話究竟意味著什麼。要不是上仙今晚與我說了那些事情,我也和以前的教主一樣,在心里懷疑這個天火遺種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龍兒頓時一泄氣︰「既然你們都不知道在哪,那你們是怎麼世代相傳這個天火遺種的事情的?」
楓若虛想了想,喃喃道︰「這個秘密是從第六代清音教主那里開始傳的。他羽化前告訴下一任教主,剛剛說了一句‘天火遺種在清音族內’就歸天了,也沒留下別的什麼東西。第七代教主雖然覺得糊涂,但是覺得其中有蹊蹺,便也把這話傳下去,並且對外人一概保密,只在教主只見傳達,傳到我這里。但是這成為我們也不明白的謎團了,還請仙劍俠明斷。」
龍兒啞然︰「就憑他一句話麼?無憑無據你們憑什麼相信?」
楓若虛愣了一下,正色道︰「這麼大的事,豈敢?清音族德高望重之輩向來沒有虛言,何況是教主臨終遺托?只是這其中恐怕有沒說出來的端倪罷了。」
龍兒若有所思︰「不管怎麼樣,一旦讓妖拿到天火遺種,清音族乃至其他的凡族就會有滅頂之災。這事應該早日水落石出。」又忽然一想,問道︰「第六代教主姓什麼?是不是姓檀?」
楓教主一臉驚異︰「你怎麼知道?他叫檀荼,專攻吹管。」
龍兒一拍桌子跳起,嚇了楓教主一跳︰「快帶我去見他用的神器!」
楓若虛不知就里,急忙帶了龍兒繞轉到殿後,走進一個月亮門,只見屋里有一扇屏風。楓教主上前念了咒語,只見屏風上繪著的山水忽然活了,一棵樹移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龍兒暗嘆巧妙,看見楓若虛已經爬進屏風的洞口,便趕忙跟進。
一陣模索之後,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這也是個洞,洞中排列著數排丹漆的沉香木櫃子。透著櫃子,龍兒就感覺到了神器們從角落里透出來的那種輕輕的、仿佛呼吸般的氣息。楓若虛禱告再三,從一個櫃子里襯著袖子捧出一個盒子,打開輕聲說︰「這是檀教主唯一的遺物了。」
龍兒往里一看,里面是一個笛子。
拿起來仔細瞅了瞅,這是一個骨笛,並不是看上去石頭一般的模樣,龍兒已經看出,是用鹿角骨做的,長不盈尺,光溜溜沒有任何年款和標識。龍兒心中忽然冒出白天在桃李店里李姑娘的話,心下一陣狂喜,忙收在袖內︰「楓教主,這個神器借我幾天。我在城外遇見一家奇異老人就姓檀,說不定他們檀家與這事大有因緣。」楓若虛遲疑了半天,又不敢反對,只好諾諾答應了。兩人一齊爬出洞口,回到大殿。
龍兒看看天快拂曉,不願多留,便轉向楓若虛︰「有勞教主,現在要天明了,我要趕快去查清此事,今晚我來這里的事不能向任何不知情的外人聲張。這件事的端倪,除了你信任的護法,一概不能告訴別人。」楓若虛點頭應允。龍兒忽地想起什麼一般,轉身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金鈴鐺,遞給楓若虛說︰「楓教主認得這個麼?」
楓若虛仔細看了看鈴鐺,輕輕搖了搖,一陣細微的響聲飄過。他忽而驚喜道︰「這個是傳說中的‘喚仙鈴’嗎?」龍兒微笑點頭︰「那想必你知道怎麼用了。」原來清音族好幾代前有仙劍俠駕臨的時候也會給教主喚仙鈴,需要的時候一搖鈴,仙劍俠就會出現在他身邊,解救急難。楓若虛驚喜異常,將金領貼身藏了,躬身拜謝。
龍兒剛要往出走,忽听門外 當一聲,闖進五個人——卻原來是五大護法。原來龍兒手下留情,那些被施法的護法不到一個時辰便穴道自解,意識蘇醒,于是五人商議,恐怕教主遇到麻煩,決定一起拼死一戰。護法們剛要沖過來,楓教主忙飛身上前攔住五人,解釋一通,又把喚仙鈴拿出來示眾,眾人才恍然大悟,連忙施禮賠不是。龍兒笑道︰「事情緊急,我本想直接來這里的,但是不先和各位護法打個招呼豈不是有失禮節?」說罷就要出門。走出兩步,忽又回頭看了一眼桑冰姬道︰「冰姬,你雖有了我的火丹保護,還是受了內傷,拿去這個吃了罷,好得快些。」便從衣中取出一粒小藥丸,用指一彈,彈到桑冰姬手中。眾人不及抬頭,只見一道微光,龍兒已經隱去,與東方際白的晨曦融為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