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一見香十一處在下風,急著要趕上台去。不料,臨空飛來一些碗杯碟,帶著道道勁風。她剛開始沒留意,隨手去擋,竟血流如注,疼痛難當。接著才發現,這些小東西,全都是沖著她來的。
「哪個瞎眼的耗子,敢暗算老娘?!」胡桃不敢再怠慢,飛身一腳,踢向一個茶碗蓋。雖然踢開了,但褲腳頓然破了個大口子。
誰能承認自己是耗子?
墨紫盯著胡桃那邊,對贊進又來低語。這時,她身後那些豹幫分屬不同當家的漢子們正打算開打。
徐九在上邊和香十一拔河,邊大喝一聲,「台下的兄弟們,誰都不準動手!幫主之位,能者居之,無需自家人染血!」
這就是英雄氣魄了,墨紫暗贊。
就見徐九突然一縱,身形如電,在香十一失衡往台下倒之前,將她撈了回來,順便撈了幫主印信。當然,他的意圖也有可能正好相反。
香十一瞪圓了漂亮的眼珠子,一站穩,便一拳打過去,又急又驚又窘。
徐九拿到印信,自不與她計較,滴溜溜拎著香十一的衣領子轉了個圈,雙掌一推,將她送回了座位。
香十一一沾座兒,兩眼通紅,指著徐九說他欺負人,哇哇大哭起來。
這說風就是雨的脾氣,對豹幫幫眾來說,習以為常,卻讓墨紫等人看傻眼,贊進甚至都忘了自己的任務。
「這女的什麼毛病啊?」贊進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感嘆。看到胡桃已經跨上高台,低呼一聲,剛要將扣在手中的筷子射出去——
「可以了。」墨紫卻吩咐。本來只是為徐九爭取時間罷了。
千兩百兩盯著贊進,興奮得交頭接耳。這哥倆,一對武痴。
胡桃上台後,先安慰了香十一幾句,轉頭就向徐九一指,「徐九,既然你說幫主之位,能者居之,那我倒要爭上一爭。」
胡老幫主已經讓人攙扶回了座位,听到他女兒這話,差點沒背過去氣去,「桃娘,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一個寡婦,不靠著眾兄弟幫忙,便是活下去都難。霍八喪期不滿,你就撇了他的靈位,要無事生禍端麼?快快退下!」
胡桃不理她爹,但接過她爹的話,「徐九,你八哥尸骨未寒,你就按耐不住了?今日各分堂堂主都在下頭,還有幫中不少兄弟,我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徐九面色不改,手中印突然穩穩飛出去,落在龍神像前,在眾人驚詫之余,說道,「八嫂倒是說說看,我真面目為何?若我確實做了人神共憤之事,這幫主之印隨你們誰拿。我從此離開豹幫;若你血口噴人,你得當眾向我認錯,並承諾再不生事,我便不計前嫌,仍把你當嫂子尊重。」
叫好之聲從四面八方而來。
胡桃面紅耳赤,呸了一聲,「你少假惺惺裝好人。我丈夫死得那麼蹊蹺,分明就是你為了幫主之位,害死了他。」
墨紫心頭發虛,偷偷瞄隔著好幾桌的元澄一眼,卻見他跟鄰桌同樣官服在身的兩位大人在聊天,壓根就沒關注台上。就想,這位夜路走多,遇鬼鬼都逃。當下,收起心虛,坐直了腰。
「八嫂這話從何說起?八哥色迷心竅,竟然對出身尊貴的小姐口出污言,甚至有輕浮之舉,被其兄當場取命。我接到消息時,快馬趕去,只來得及向那位大人求情留八哥全尸。此事,八哥的心月復都親眼所見,怎是我害的?」徐九一臉痛心之色,「我早就勸八哥收斂些性子,他幾曾听過我言?在座的長輩,誰又不曾勸過他?」
霍八,全江湖都知道的秘密。他家里就有八九個小妾,要不是胡桃治妾有方,早就亂了套。
要說胡桃真心想為夫討公道,墨紫一點都不信。瞧起來,胡桃自身就是個很不簡單的女人,她爹又是幫主,恐怕她對這個位子覬覦已久。不過,如果霍八能當上幫主的話,她是幫主夫人,也算不錯。但霍八死了,她就不能忍受一無所有。
「那好,你說,那究竟是誰家小姐?」胡桃叱問。無論她怎麼盤問,那日跟著霍八外出的人都不肯說。
墨紫先是一愣,然後恍然大悟。是了,關系到一位郡主的名聲,自然會嚴密封口。
「事關貴人的體面,恕我不能透露。不過,那日幾人都在下面坐著,大可一問,可是八哥惹了不該惹的人?」徐九一掃台下。
有幾人連連說是。
胡桃再呸了一聲,「分明是你收買了這群見利忘義之徒。我且再問你,你若真對八哥好,今日這樣的大日子,為何邀了當日打傷你八哥的人來?」
墨紫反射性縮縮脖子,有點自欺欺人得想,霍八的爛功夫不知被人打傷過多少次,不一定是指她。
哪知,就有兩個漢子跑到她面前來,指著她和贊進大叫,「就是這兩個!當日在無憂閣打傷了八爺。」
女乃女乃的!她就知道!
徐九面色一僵,沉聲說,「那日也是八哥不對。他冒我名請人赴宴,卻在酒水里下了藥。」
「那又如何?」胡桃得意一笑。剛才徐九不肯說霍八究竟得罪了誰,現在又替傷了霍八的人說話,優勢漸漸到她這邊來了。「幫規第一條,兄弟之仇必報。便是霍八做錯了事,他讓人打了,你卻請人來參加幫中大會,難道不是跟人有勾結?」
墨紫一听,嗯?有理!可是,胡桃想得到,徐九為何想不到,仍邀請了她來?
「霍八嫂這話就說得不對了。」
墨紫準備當鴕鳥的時候,身後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她听出是無憂,忙回頭看。
無憂面帶芙蓉花般的笑,丹蔻指甲玉潤手,輕輕撫過讓風吹起的發絲,姿態雍容,風情如層層漣漪,嗓音猶如飛雪春雨動人耳。
「八爺仗豹幫威勢,要脅我無憂閣的管事媽媽撒謊並下迷藥,這位媽媽已讓我遣回家去,我亦跟墨哥道過歉。分明是八爺有錯在先,八嫂何必強詞奪理?」
「只會向男人賣弄風情不要臉的貨,誰讓你進來弄污我豹幫?這可不是你叉開兩腿就能為所欲為的地方。哪來的滾回哪兒去!」胡桃露出輕蔑表情時,丑到極點。
無憂眸色冰冷。她開無憂閣十多年,可能也被妻子們罵了十多年。但當面這麼被罵的,印象中沒有。她身旁四位姑娘大怒,齊刷刷站了起來,張口要對罵,卻讓無憂攔下了。
胡桃見狀,以為無憂怕了她,更是得意起來,「窯子里的女人,就好好待在窯子里。男人給你臉,你還當自己有面。扎在一堆男人里,聞著味兒也開心,是不是?大太陽底下,就敢賣——
「照霍八嫂這話,好像是你更想聞味兒。不但是今天聞,還想天天聞,要不然怎麼搶著要當一群男人的幫主?」罷了,既然來之則幫之。
墨紫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臉微仰,看向胡桃。躲不起,咱罵得起。而且,無憂都為她出頭,她自己怎能縮頭?
徐九的手下聰明人多,立刻領出一片哄笑。
胡桃大怒,高叫著放屁。
墨紫微微笑,「霍八嫂還是等等在放,龍神爺爺面前,實在不雅,更何況還有這麼多客人在場。」
胡桃氣結,磨著牙。
「開青樓的也好,在船幫里的也好,大家都是女人,都不容易。若女人看不起女人,憑什麼男人要看得起女人?咱有事說事,不必扯不相干的。霍八爺看中一個無辜女子,因我幫了那女子,攪了他的好事,才故意設局害我。要不是我兄弟有點功夫,恐怕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難不成霍八的命是命,咱的命就不是命了不成?」墨紫見胡桃翻白眼,卻不肯讓她說話,「再來說說這豹幫的規矩。當日,徐九爺見霍八暈過去,立刻就要找我兄弟麻煩。之後,我與他談,談不攏,他便打到我兄弟內傷。而就我所知,霍八爺根本沒受什麼傷。我兄弟重傷在床之時,他卻跑去調戲千金小姐,導致喪命。論情,徐九爺已經為兄弟報了仇。論理,徐九爺是非分明,正直的好漢。難道你們豹幫除了不分青紅皂白定要為兄弟報仇這條規矩,沒有肝膽相照的規矩?沒有義薄雲天的規矩?沒有俠骨柔懷的規矩?我今日來,不計前嫌,皆沖著徐九爺的肝膽正義俠骨。否則,便是八抬大轎,也請我不來。」
「說得好!」一聲正氣凜然的叫好。
無憂一听這聲好,不經意渾身一顫。
墨紫見門口又來了一大堆的人。為首那個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寬肩闊胸結實身材,藏青袍,銀絲帶,方巾包發,一把美髯,笑眼中不可忽略的芒光。
「好一個肝膽相照,義薄雲天,俠骨柔懷。照我看來,第一條規矩大可廢了。徐九你若依後三條來行,我五大船幫變成六大船幫指日可待。」原來五大船幫的領導們來了,而且此人這麼一說,等于已經承認了徐九的幫主之位。
他旁邊,同樣微笑著的一個中年文士,高聲說道,「老九,我來得可剛好?」
冷六,不是跟徐九鬧翻,而是幫徐九搬靠山去了。
墨紫挺慶幸,心想,今日能就此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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