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著,睢城西門人流涌涌。守城的幾個士兵,只是手執垂立的長戈站在門邊,卻並不理會誰進誰出。倒是有幾個小販,擺著水果攤子、糖球攤子等,散布在門內稍遠的地方,形跡挺可疑,因為他們盯著過往的行人。
元慶謀打扮成一個山村樵夫的樣子,挑著一個擔子,兩側是滿滿的柴禾,從東面繞到西門,進城。他化妝後,臉上疤疤癩癩的,顯得很丑。他又裝出傻乎乎的表情,由于擔子沉而呲牙咧嘴的。果然,那幾個小販只瞅他一眼,就不再關注他。但他還是很注意,因為那個二女乃女乃確實很精明,他不能不防她。
他到集市上,站住,賣柴禾。由于他不太爭價,柴禾很快被人買走。他挑著空擔子,在城里逛,確定沒人跟蹤他,才急忙來到藏匿阿香等人的院落前。這院落,前面的房屋其實是一家藥鋪,是師傅的產業︰師兄弟們的日常生活開支都靠藥?的經營收益維持。他有院門鑰匙,打開後院門,院里沒人。他進左側屋,繞到右側的房間,挪開立櫃,進到洞里。
油燈光下,阿香、樂行、姜嫂各躺在一張床上,都睡著了。元慶謀輕輕的走動聲,首先驚醒了姜嫂。她爬起來,很是高興,剛要說話,可看元慶謀的樣子,又呆住了。
「你真是黑衣蒙面人?」
「我當然是。」
「可你……」姜嫂迷惑不解。
元慶謀嘻嘻笑了︰「我很丑,是不是?這就是我不願意摘掉面罩的原因。我怕自己太丑,嚇到你們。」
姜嫂期期艾艾的︰「可我總覺得……覺得……你不是這樣丑。」
元慶謀再笑︰「爹娘給的臉兒,還能換嗎?」
阿香突然醒了。她一骨碌爬起來,跳到元慶謀跟前,仔細一看元慶謀的臉,愣了一下。
「別裝了!」她激怒般地叫道,上前抓元慶謀的臉,「我把你的偽裝扯下來。」
元慶謀慌忙躲開,可她不依不饒︰「你在我面前還裝?我阿香什麼人沒見過?我聞男人身上的味兒,就知道他長得什麼樣兒!你想唬我們,做不到!」
元慶謀被她撕扯、追逐得無所躲藏,終于沉聲叫道︰「阿香,別胡鬧!我還要跟你商量事兒。你不想治那個二女乃女乃了?」
阿香蠻橫地說︰「我要讓二女乃女乃死!可我現在,不能容忍你欺騙我們!」
她突然停止了動作,嗤的笑了。一瞬間,她變得分外溫柔,似乎醒悟過來︰「好吧,我不鬧了。元慶謀,你說吧,商量什麼?」
元慶謀心里大叫一聲︰「不好!」師傅告訴過他,碧娘在狐媚男人時,都會變得風情萬種,趁機卻灑出一種藥末來。這種藥末飄浮在空中,會讓男人五迷三道,繼爾對女人瘋狂。他必須要躲過這種襲擊。
元慶謀假裝一扭身,趁機將兩粒小藥丸塞進鼻孔里。他再度轉過身來,面對著阿香,很懇切地說︰「阿香,我要求你,裝扮成蔑然行人,到城里與那些女巫們斗法,爭取各個擊敗她們。」
「是嗎?」阿香很婀娜地揮手,欺上身來。元慶謀趕緊向後一退︰「阿香,是真的。你在前面表演,我們在後面運作,一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床上傳來申吟聲,是樂行醒了。可他又像沒醒,閉著眼楮,兩手向著天空亂劃拉,嘴里喊的是︰「女人,女人!」姜嫂要過去,元慶謀攔住了她︰「別動!」
姜嫂呆住了︰「為啥?」
元慶謀一字一句地說︰「他患了花痴,需要女人!」
姜嫂愣愣地看看阿香。
元慶謀轉向阿香,責備道︰「樂行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哪!難道連這樣的恩人,你也要下手?」
阿香羞澀,身子一轉,顯然停止了飄灑藥末。她再次轉向元慶謀,期期地說︰「看來你五毒不侵,真夠厲害的!」
元慶謀說︰「非也,非也!阿香,我提的建議,你能接受嗎?」
床上的樂行突然安靜了。元慶謀明白,阿香一定又飄灑出了解藥。阿香的功夫,確實莫測高深。但有一點很清楚,她飄灑的藥末,對女人無效,姜嫂就一點兒也沒受到影響。
阿香道︰「我裝扮女巫蔑然,有什麼好處?」
元慶謀驚異地說︰「你還要好處,真的要嗎?」
「好吧,我可以不要好處。」阿香做了決斷,「但元慶謀,你必須要全力以赴地幫助我,不許有一丁點兒的差池。」
「你放心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那就開始吧!」
元慶謀要帶阿香走,看樂行睡得更熟,他便把姜嫂叫到洞頂的房間里。元慶謀說,這藥鋪,是他師傅的命根子,是他們師兄弟的經濟來源。如果被官府知道,曾經藏匿過逃犯,會惹來很大的麻煩,也許藥?就得關門。所以,姜嫂一定要謹慎,尤其注意樂行。
「為什麼注意樂行?」
「他很可能是二女乃女乃派來的奸細!」
姜嫂驚呆了。
元慶謀遞給姜嫂一個小瓷瓶︰「你千萬不能讓樂行出地洞。如果他硬要出去,你可偷偷地把瓶蓋打開,他就會昏暈。」
姜嫂拿著那只小瓶,心里惴惴然。
這世界太復雜了,她姜嫂很難應付。
阿香化妝成一個男青年,也化妝得很丑。她與元慶謀出了藥鋪,順大街往東去,卻時不時就靠到元慶謀身上。她吸著鼻子,晃頭︰「元慶謀,我知道你武功高強。可我聞出來,你就是個漂亮的年輕男人!白白的面孔,連身子都是白白的。我喜歡白白的男人。」她拉住他停住,撒嬌地看著他的眼楮︰「告訴我,你喜歡不喜歡我?」
「別鬧了!」元慶謀甩開她的糾纏,「辦正事兒要緊!」
「我需要你愛我,這就是正事兒!」
元慶謀再也不搭理她,阿香這才無可奈何了。
出東門時很順利,因為二女乃女乃的那些密探,都注意進城的人。兩人走離睢城二里來地,進了一片樹林。里邊停著一輛帶廂的馬車,車邊站著一位姑娘,正是雅子。旁邊還有兩匹配著鞍子的馬,拴在樹上。
車廂門簾掀開,蔑然從里邊出來,下車。
「阿香,好漂亮!」蔑然站到阿香跟前,禁不住夸贊。阿香摘去了男人的帽子,去掉了臉上的粘貼物,宛然是個小美人。
「謝謝大人夸獎!」一向刁鑽的阿香,竟然端莊大方,像個大家閨秀,深深作了個萬福。她身子婀娜,動作翩翩,臉上是曼妙的笑。
蔑然看呆了。她確實美;那美不僅僅是從臉上涌現出來的,而是從各個方面,從她的身子里、衣縫里、小巧的腳上、縴縴玉指上、圓乎乎的耳垂上……從她的每一處地方,都涌出來。
「天下第一蕩婦?」蔑然忽然覺得阿香好象被誤解了。如此的大美人,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也許會把天下所有的女明星都比下去的。蔑然不能不自慚形穢︰她是萬萬趕不上阿香的!
阿香上車,獨自化妝,因為車上裝著化妝用品。她不時掀開簾子,看看外面的蔑然。好一會兒,她化妝完畢,跳下車來,竟然與蔑然一模一樣。
蔑然情不自禁地上前,抱住她,眼里淚水盈盈︰「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她很謙虛,很禮貌,根本沒有蕩婦的樣子。
隨後,蔑然化妝成一個少年,與阿香侃侃而談,教授給她所念的咒語。那是英語,她沒過三遍,便已背熟。蔑然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明。
元慶謀道︰「阿香,一會兒,我們與蔑然行人所帶的隊伍會合,你就要裝成真正的蔑然。隊伍里有奸細,我們一定萬般警惕。」
阿香嗤的笑了︰「還有奸細?為什麼不殺掉呢?」
「留著他,自有妙用。」
阿香又嗤的笑了,很不以為然。
元慶謀駕著馬車,蔑然與雅子騎馬,來到大路上。等了不一會兒,呂離騎馬押著車隊,過來了,成谷從車廂的簾子里探出頭,笑嘻嘻地望向外面,喊二蛋︰「你快看看,你又多了個能玩兒的人!」二蛋向外看,一眼看到化妝成青年小伙有蔑然,嘟囔道︰「他比我大,不能跟我玩兒。」
「那你就跟我玩兒!」兩人縮回頭,車廂里傳出兩人嘻嘻哈哈的聲。
蔑然微微皺眉︰「如果成谷真的是內奸,二蛋不會被他帶壞吧?」
車到了東城門口,仍然沒人阻攔,浩浩蕩蕩地進去了。城門口的幾個小販慌了神,都停止賣貨,有的趕緊跑開,顯然報告去了;有的跟在後面監視。元慶謀駕著車,經過「女巫館」,並沒停下,而是直奔城南的女巫阿琴的土台子。
土台子前,圍著一堆老百姓,阿琴正在給一個老漢作法,敲著皮鼓,在台上轉。那老漢臉色發黃,渾身無力,半坐在台上,緊靠著自己身強力壯的兒子,似乎病入膏肓。蔑然覺得,他很可能是肝病。憑著阿琴,能治好他的病?
蔑然靠到車邊,低聲問元慶謀︰「你了解過阿琴的底細嗎?」
元慶謀回答︰「了解過。她是鄉野之人,說大仙附體,這才成了女巫。」
蔑然抬高了一點聲音,也是讓車簾里的阿香听到︰「台上那老漢,很可能得的是肝病。如果現在就能治好,那是唬人。」
「我知道了。」車簾子里,傳出阿香漫不經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