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夢柔並沒有給吳勝利說實話,她不是單身,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
自從離開廣場以後,吳勝利的影子就一直像尾巴一樣在郝夢柔眼前晃悠。郝夢柔不想說話,不想干活,看什麼都不順眼,她對老公李威力也同樣不由自主地有所怠慢。李威力看在眼里氣在心頭,何況他平時就是那樣霸道,他再也忍受不住郝夢柔那樣,終于把所有的火都發泄在了網絡上,甚至于忘乎所以地辦了一件可笑而又荒唐的事。他二話沒說,拿起腳來直奔郝夢柔的學校而去。
李威力的脾氣郝夢柔是最清楚的,典型的大男子主義,歷來都是說一不二,平時郝夢柔和兒子只要見他在家,什麼時候不是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大氣都不敢喘。
郝夢柔下班後第一件事就是給老公李威力打電-話,問問什麼時間回家,在不在家吃飯。郝夢柔過去身體不好,李威力就成了家庭婦男,里里外外一把手。天天單位、醫院、學校轉著圈的跑,郝夢柔感激他。郝夢柔身體好起來以後,她決定回報丈夫,要做個賢妻良母,把他們父子倆伺候得好好的,也讓丈夫走出廚房,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趁著年輕,闖一番自己的事業。李威力沒有辜負郝夢柔的期望,他搞的公司誕生了,李威力瘋子一樣工作。郝夢柔家里呆著無聊,就喜歡上網消遣。這使李威力反感至極,強烈要求郝夢柔罷網從良。李威力工作上是個霸氣十足的狂人,家里也是那樣,脾氣很大,但他對郝夢柔一點脾氣也沒有。男人總是容易敗倒在女人腳下,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許多男人,不管他多麼傲慢和不是東西,只要一娶了媳婦馬上就會老老實實,服服帖帖。李威力與郝夢柔經過幾個回合,終于與其他男人一樣敗下陣來。當然郝夢柔也覺得很累,因此他們倆人都退讓了一步,達成了一種默契,那就是只要李威力在家,郝夢柔就不上網,專門陪他看電視或者干別的。而當他不在家又沒別的事情的時候,郝夢柔才上網玩會兒。
郝夢柔照例給李威力打了電-話,李威力說晚上有事和公司里的人商量不回家了,這可把郝夢柔高興壞了,因為這樣的機會真的太少了。所以郝夢柔打發孩子吃了飯去做作業,再把家里所有家務一溜小跑收拾完,然後她就哼著小曲打開了電腦。
上線一看,吳勝利在線,美!真乃天賜良機。郝夢柔想,這回可以和吳勝利接著上次的話題好好聊聊了。郝夢柔點擊了吳勝利的名字,問好以後她直奔主題︰「我們接著上次的話題聊好嗎?」但吳勝利仿佛沒有想起上次的話題,他回復了一個「好啊,什麼話題來著?」這多少讓郝夢柔有點不高興,但她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狀態。端正了端正坐姿,郝夢柔把一句怪罪吳勝利的話打好了,還沒點發送鍵,李威力已經站在郝夢柔身後了。他出氣的聲音使郝夢柔不經意回了頭。郝夢柔打了個冷戰,心跳一下子快了許多︰「你,你怎麼回來了?」說著,郝夢柔馬上關掉了電腦。
「我怎麼不能回來,別搞錯啊,這是我的家,我自己回家難道還要事先預約不成?是不是我打擾你們了?」李威力陰陽怪氣地拮笑著轉身走到里屋去。
「沒有沒有,我就是閑著沒事,隨便聊著玩的,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那就好,本來不打算回來,沒想到事情辦得那麼快,我只好回來了。」
「吃飯了嗎,鍋里還有,我給你弄去。」
「不用了,我吃過了。」
「那我給你放洗澡水。」
李威力感到郝夢柔太熱情不舒服,他沒說話,進浴室泡澡去了。等他出來,郝夢柔已經在看電視劇《一網情深》。于是他火氣上來了︰「你們這些人吶,不知道怎麼搞的,對個虛無縹緲的破網就這樣痴迷。我看,總得有一天,找個人大代表或者政協委員什麼的搞個提案,建議國家把網絡取消了,省得你們惹事生非。」
「管得住我可以,你想讓國家听你的?我看難點兒!」
李威力臉色馬上變了,叭,把頻道換成了足球比賽,一個臭球倏地飛出界外。
郝夢柔閉上了嘴。她知道,每當這個時候,她只有老老實實呆著的份。過去和李威力辯論過多少次,每次都是鬧得一家人不愉快。現在郝夢柔懶得再去和他爭論,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算了。郝夢柔就那樣看著電視里那些國腳們拼命飛奔,突然黯然神傷起來。郝夢柔多麼想像他們一樣,放飛一下心情啊!她想,原本想做個賢妻良母,持家帶孩子待老公,可自己的付出使自己失去了自我。
郝夢柔靠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心里很亂。吳勝利的影子不斷浮現在眼前。郝夢柔弄不清楚為什麼,吳勝利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越來越招人喜歡。他的神采,舉止,談話,學識,甚至他的毛病都讓自己那麼喜歡。原以為見個面無所謂,才破例去見,在那以前郝夢柔是從來不和網友見面的。特別是在廣場和吳勝利聊過以後,她的心簡直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他。郝夢柔不知道吳勝利因為自己的突然下線會怎麼想,不知道事後怎麼給他解釋。說停電?不合適,事實上沒停電。說網絡問題,也不合適,事實上網絡沒出問題。實話實說,他會怎麼看自己,怎麼看我們家?
郝夢柔看一眼身邊的李威力,心緒更亂。李威力是個自己心愛的丈夫,雖然他和自己不是一類人。他不喜歡文人,他說文人酸,小資情調。他實際並且霸道,就連當時談對象他都那麼不容人。他當時的一句話讓郝夢柔現在還記憶猶新,他說,我看就這樣定了吧。事實正是如此,他們真的就那樣定了,幾乎沒怎麼談就定了終身大事。李威力很富于同情心,那是最讓郝夢柔喜歡的地方。有一次郝夢柔上街買菜,為了一毛錢和人家吵嘴,李威力差點和那人動刀子,回來李威力大聲呵斥郝夢柔,以後不許你再和人家為個毛兒八七的爭吵!人家多不容易,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哩!李威力看電視喜歡看體育、武打之類,郝夢柔不喜歡。她喜歡看言情的,特別是悲劇。有時候為里邊的一個人物傷心落淚,這和大多數女人一樣。李威力說郝夢柔是小資情調,郝夢柔自己也覺得的確如此。
郝夢柔不願意再干呆下去了,于是站起來去兒子屋里打發兒子睡下以後,回來對李威力說︰「我先睡去了。」
郝夢柔靜靜的躺在床上。吳勝利的影子再次浮現在眼前,他好像在吃吃地笑自己。笑話自己是一個和別的女人沒有一點區別的女人,也有對異性的向往。身邊的李威力是自己的丈夫?不給自己一點空間,什麼事都管的那麼細、那麼緊。他分明是一個大哥,是一個父親,是一個長輩,就是不像知道怎麼疼愛自己妻子的丈夫。
「別睡了,我有話說。」過了不多一會兒,李威力進屋來,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他終于憋不住了。
郝夢柔沒有回應,也不想回應,她一點回應的心情也沒有。
「听見了?我有話說!」
「說吧。」郝夢柔還是不以為然。
「是不是看見我你就不舒服?」
「是,你一回來弄得全家都不舒服。」
「怎麼是我弄的,分明是你弄的,都是你那個破網弄的。你上網以來,對我越來越冷淡,我一回來你臉就拉得那麼長,我不回來你肯定很得意是不是?」
「好了,不想和你爭,睡覺。」郝夢柔扭過臉去。
「不行,就是要說,不和我說就不行!」李威力半爬在郝夢柔身邊,對著郝夢柔喊。
「就不說,愛行不行。」郝夢柔用毛巾被把臉捂住,眼楮一陣發熱,委屈的淚水像要涌出來。
李威力呼一下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你想干嗎?」郝夢柔扯掉毛巾被說,「想打架?」
「打架?」李威力來來回回地歪扭了幾下頭,然後梗著脖子直奔客廳,一把抱起電腦,「我干嗎?我給你把電腦扔樓下去!」
郝夢柔剎時間異常冷靜起來,微微乜斜著眼楮,慢吞吞從床上起來,走到窗前,然後把窗戶打開。說︰「好了,窗子打開了,你可以扔了。」
李威力瘋牛似地快步沖往窗戶,沒想到電腦線把他絆了個趔趄,電腦差點掉在地上,他也差點匍匐在地。郝夢柔看著他那急了眼突然失足的樣子,可氣可笑又好玩,竟差點笑出聲來。李威力沒有扔下去,而是回身把電腦放回原處,胸bu和肚子大幅度地起伏著︰「我算服了你了,滾刀肉。睡覺!」
「什麼?」郝夢柔滑稽一笑,「說我什麼,你才是滾刀肉!」
李威力看著郝夢柔笑了,猛得翻身抱住她,排山倒海似的把郝夢柔壓在他身下。他說過,他喜歡鬧完別扭後的那份刺激。而郝夢柔並沒有與李威力一樣的感覺,她呆在那里一動不動,任憑李威力怎麼折騰,她一直沒有任何反應。李威力自感沒趣,氣呼呼地翻身下來,惡狠狠地罵了一句轉過身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