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微坐在豪車里,透過車窗看著繁華的京城之景。路兩邊摩天大廈幾乎蔽日,青翠行道樹郁郁蔥蔥,京城夏季的太陽毒烈,空氣干燥。
她手上轉著自己的手機。她已經到了京城,而一向愛她的雲媽媽到現在為止都還未給她打任何電話。
勾勾唇,雲家的人也不過如此,弄這種爛把戲讓她回京。
雲家老爺子年輕是俊朗風流,雄心勃勃的他,在權衡利弊,利益最大化後娶了千家的一位小姐。
爾後經過與自己的幾個兄弟經過一番搶奪繼承權之戰,他勝利登上雲家家主之位。年輕時游戲花叢,雖然心機詭譎狡猾,但馬有失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做不到片葉不沾身,他最後還是被有心計的女人奉子上位,成了他的妾。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雲老爺子不會多待見他那些為了權勢金錢往他床上爬的妾,縱使她們生下兒子女兒,卻也只是礙于世家不允許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的傳統,雲老爺子在偌大的雲家里,給了她們生活的一席之地。
但事實真如此?
雲微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腦子卻在細細的想著雲家的那一堆破事兒。
實際上,雲家老爺子算計了一輩子,連他喜愛的女人亦是真真假假,所有人都認為他最寵愛的兒子是正室所生的孩子——雲向西,雲微的養父。
給他最好的,應他所有的要求,無條件偏幫他,真真切切的給機會培養他,老爺子幾十年如一日做得‘情真意切’,到少有人會懷疑那是‘捧殺’。
大家都只當那是寵愛,卻不知落到雲向西身上,只是給他召來更多的嫉恨,成為眾矢之的。
從小到大,隔三差五遭人暗殺,下毒,一個小孩子在這樣四面豺狼的壞境里,縱使他的母親家族不弱,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千家的手伸不了那麼遠,活得心驚肉跳,自小便身體不好。
雲微還記得記得上一次見到雲爸爸,那個坐在葡萄架下看書品茗的中年男人,氣質那般溫吞優雅,但卻兩鬢斑白,身體單薄瘦削,四十五歲的人,看起來如同六十歲的人。
默嘆一聲,雲家老爺子還真是狠得下心,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寵愛的孩子,就把自己另外的一個兒子拿來做擋箭牌。
也難怪,雲爸爸會帶著雲媽媽遠離京城,十多年鮮少回京,那樣溫柔戀家的人,會做出這種遠走他鄉的決定,可想對這個家又多失望。
「四少爺,到了。」
車子拐進了一條清幽石道,兩邊繁花樹影,一抬頭便能看到一幢古典四合院,黛瓦紅牆,大氣中透著世家上百年沉澱下來的肅穆莊嚴。
陸總管下車給雲微拉開車門,雲微剛一下車,便听到一聲飽含思念的嗓音,「微微。」
聞聲看去,只見一個面容略微有些蒼白,穿著一身綠豆色印花旗袍的婦人,一手扶在門框上,柔和的眸子盯著雲微,見她看過來,就要疾步過來,卻又因為腳下的細高跟鞋,一個不穩,身子一歪就要甩到,雲微連忙些沖上前,將人扶住。
微微蹙眉,雲媽媽還在做姑娘的時候,性子就活潑好動,是個坐不住的人,由此從來都不喜穿跟鞋,現在怎麼穿上跟鞋了?
雲媽媽靠著自己兒子,面上掛著一抹見到雲微的欣喜的笑,她模著雲微的臉,心疼道,「微微,你看你都瘦了。」
「媽,我沒事。」雲微扶正雲媽媽,掃了她的鞋,雲媽媽察覺她的動作,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老宅里就是規矩多,什麼都要講究,哎……」
雲微挑眉,感情,這鞋,這衣,還是雲家的人立規矩逼的……
雲媽媽又道,「微微,你真不該回京的,媽媽再怎麼說都是雲家的媳婦,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反而是你,跑到京城來,不是讓人拿捏你的婚事嗎……」
「媽,你別多操心,安心便好。」雲微早就從陸總管那里知道雲老爺子想要插手她的婚事。
想到這里,雲微也覺得自己的桃花來得莫名其妙,不知怎麼的,伊家的小姐和閻家的小姐同時委婉曲折的表現了對她雲微有意思。
雲微第一次听到這消息時,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時招惹了她們。
兩人說了幾句話,便進入了老宅,這才陸陸續續的見到雲家的其他人。
在雲家人眼里,雲微這個沒有血緣,只有名義上的人,其實是被人看不起的。在這個家里,除了雲媽媽,其他人自持身份,根本就不會去門口等她,反而,所有人都認為,雲微來了,應該老老實實的自己先去登門拜訪所有長輩。
雲微可不會拿自己的熱臉去貼那些人的冷,自然也就是踫見了便打招呼,沒踫見她也不管。
這般冷冷淡淡的態度,讓所有的人都不屑,暗暗罵她是個沒規矩的人,難怪只是一個親爹親媽都不要的養子。
*
訂婚宴是在周六,周五晚上雲微老老實實的休息,結果,那些年一直嫉恨雲爸爸的人將仇恨值轉移到了雲微身上。
晚上八點的時候,雲微沒被雲老爺子召見,卻被雲家的一群後輩給‘強硬’的拉去‘玩’。
世家豪門的生活跟普通人不一樣。
他們更會玩,花樣多,格調高。
雲微不是沒有見過世家豪門的夜生活,對于眼前這一群眼底含著不屑,卻面上裝得你我哥們兒好的小屁孩們,她興致缺缺,沒什麼心情應付他們。
但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便也應了他們,懶得再去找其他借口,名正言順的出去。
「雲微,你這身衣服不行啊!」雲青,雲微的大伯之子,掃了一眼雲微那一身千年不變的裝扮,直接表示自己的鄙夷。
雲微淡淡道︰「這樣挺好的。」
眾人頓時又是一副‘不愧是小地方來的窮酸’神色。
一群人人人都是名車在手,去‘玩’時,只余下雲微一個人雙手空空,沒有自己的‘坐騎’。各位公子哥兒盯著雲微,誰也沒有提說搭雲微一程,擺明了要看雲微的笑話。
雲微不尷不尬,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去,便也無所謂的聳聳肩,道,「告訴我地點,我自己去。你們可以先走。」
「這怎麼好……」雲霄,雲微二伯父之子,一張女圭女圭臉,看著挺干淨的,眼里卻盡是戲謔。
雲微眉頭都不皺一下,「我覺得不錯。」
她那副神色淡然從容,像是看一群小孩子無理取鬧,頓時讓周圍想要看她笑話的人自討無趣之後,又是心頭微惱。
切,神氣什麼,一個養子而已,一群人絕塵而去,留下雲微一個站在夜風中。
「四少爺,我叫司機開車送你去吧。」陸總管及時‘雪中送炭’,雲微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淡淡道,「好。」
轉身,雲微暗暗笑道,這雲老爺子還真是一個秒人吶。
想要讓這些囂張的小家伙磨一磨的傲氣,讓她受辱,讓她被人看不起,將她踩到地點,再向她伸出橄欖枝,誘出她心里對權勢的**嗎?
她倒是想要看看這些人能夠想要將她‘踩’到何種地步。
車很快便來。
目的地是一家叫醉夢生的高級俱樂部。
那群小屁孩也剛到,見雲微跟上來,大家都乜斜了她一眼,雲微三伯的之子雲昭,是個圓滑機靈,善于交際的人,他穿了一身白西裝,配上他清俊的容貌,讓人覺得公子如玉。
雲昭笑著迎向雲微,「這里一共十八層,全都是層中層的格式,十八層都化為三層,地下三層加上地上三層,一共六層是酒吧,再上面是各種會所……」
兩人一邊走,一邊介紹這個紙醉金迷的奢靡窟。
經過最初的介紹,雲微便知這地方絕對是一個格調高雅的溫柔鄉,不是他處的齷齪奢爛之地可比。
兩人在進入電梯之時,兩個穿著改良漢服,打扮得十分古味的女服務員向他們裊裊娜娜的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古禮。
雲微瞟了一眼那兩個服務員,嘖,長相不俗,堪比某些一線女星,足見此處高檔。
但高檔不是高雅,這些女子麼,若不穿那就算是套了七八層也一樣隱隱約約可見其內里風光的紗衣,雲微會覺得這些女子會更加賞心悅目的。
入了電梯,雲昭又告訴她,「這里有很多門,每一個門進入會所到達的樓層也不同,上一層的人可以隨意進入下面任何一個樓層,而下面的卻不能隨意往上去。」
也就是說每一層樓都對應了人的身份,而像雲微這樣的人,其實只夠進入一樓大廳。故而,大家看雲都是一副施舍的模樣。
雲微好笑,這群小孩,真是眼快翻上天了。
電梯是透明的,從下往上的時候,可以看到經過的樓層里的景象。
雲微本只是習慣性的瞧瞧,一樓最中央是一個舞池,此時正是人多的時候,dj放著勁歌,衣著或是靚麗,或是暴露的男男女女,在七彩的燈光下,群魔亂舞,服務人員穿梭其中,男的俊,女的俏,隨隨便便瞟了一眼就要轉開,卻在瞥見一個人影,猛地一滯。
在舞池邊的酒吧台上,一個青澀的小男人正被一個約莫一米九的高大男人糾纏灌酒,雲微瞧那背影,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那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