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歷史專業的年輕人眼里,正史絕對是無趣枯燥又殘酷的,與其逐字逐句考據正史,還不如研究眼藏在正史下面的軼事來的有趣。
天祚四年,天祚皇帝愛新覺羅永琮突然暴病,皇後鈕祜祿氏抱著剛滿周歲的皇長子垂簾听政,之後就是長達六年的女主天下。
六年之中,天祚皇帝只在人前出現了寥寥數次,任是滿朝臣工和宗室諸王沸反盈天還是平靜如水,天祚皇帝竟是一言不發。
天祚十年,皇帝愛新覺羅永琮才再次坐在乾清宮的龍椅上,但是皇後鈕祜祿氏卻依舊垂簾而治。長達數十年的二聖臨朝,由此開始。
正因為這一段異常詭秘的歷史,引得無數史學家考據揣測,野史上也出現了無數個或是淒艷美麗或是情感動人的故事。
而這個野史上所謂的「含笑飲鴆酒,拱手讓江山」,就是其中最為人稱道的一個。
因為,清實錄有著明確記載,天祚皇帝暴病之前,與皇後鈕祜祿氏似有齟齬。起居注中,也記載的分明,天祚四年七月二十午時,帝後有爭執,申時,皇後鈕祜祿氏著人送了一壺酒給皇帝。當晚,皇帝就突然發病,急招軍機處臣工宗人府諸王入宮。
如果僅僅是這些記載,皇後鈕祜祿氏分明就該是害皇帝暴病的元凶。因為,除了皇後送的那一壺酒,其它吃用都已因為皇帝暴病而查了無數次。
但偏偏皇帝昏迷之前,下旨命皇後抱著剛滿周歲的皇長子垂簾听政,又強撐著病體殷切囑托時任武英殿大學士的福隆安及兵部尚書豐升額,言道,「見皇後如見朕,朕若大行,唯皇後可托江山。」
天祚皇帝連下數道聖旨,盡皆為皇後鈕祜祿氏鋪路。而那一道當著宗室諸王和軍機處重臣寫下的皇後攝政的聖旨,甚至還帶著天祚皇帝咳出的鮮血。
天祚四年七月二十二,皇後鈕祜祿氏抱著皇長子坐在了乾清宮正大光明匾下的龍椅上。
天祚皇帝登基四年中,將同胞兄弟貶的貶殺的殺,又澄清吏治,開放海禁。時局穩定不久,天祚皇帝就突然暴病。皇後攝政新舊權利交替,十五阿哥永琰聯合已被貶斥的幾位兄長逼宮,卻被皇後鈕祜祿氏一同送上了西天。
及至天祚六年,乾隆皇帝所出的諸位皇子,除了深宮養病不見外人的天祚皇帝,竟是一個都不剩了。
承天皇後鈕祜祿氏,成為了實質上的天下之主。不僅如此,其政治目光之深遠,治國手段之高超,讓無數史學家為之驚嘆。
在嚴謹考據的史學家眼里,天祚皇帝的病八分是因為皇後鈕祜祿氏有意篡位。但是在民間演繹中,卻有另一種說法,便是皇帝摯愛皇後,甘願舍身成全了皇後的野心。
雖然這種說法讓多數人嗤之以鼻,但也不乏有人相信。因為清朝出來的皇帝,既然能有皇太極那樣為了宸妃不要兒子的,有順治那樣為了董鄂氏不要皇位的,那為什麼就不能有天祚皇帝這樣為了鈕祜祿氏不要江山的?
拱手讓河山,這種感情不要太美好啊?
但是,作為一個三觀很正常的成年人,程尹寧完全屬于那種對什麼「含笑飲鴆酒,拱手讓江山」嗤之以鼻的我的女神校花全文閱讀。
能逼宮篡位弒弟都不眨眼楮的皇帝,還能指望他拱手讓江山?說出來就是個笑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剛才還一臉歡快的女孩子直接就沒興趣搭理程尹寧了,回手把pad抱在自己懷里,接著看她的天祚王朝。
程尹寧一手揉著眉心,緩緩靠在椅背上。怎麼突然頭疼了?不該是暈車啊,他可從來都沒這毛病。
二聖陵很快就到了,程尹寧漫不經心的走在旅游團的最後面。
導游小姐的麥克開的很大,甜美的聲線不斷的傳過來,「朋友們,我們馬上就要進入二聖陵的內城了。一會兒我們迎面就能看到二聖陵最出名的無字碑。這是天祚皇帝臨終前所立,上面雕刻了九條龍,其中一條青龍,一條雲龍,剩余七條都是蟠龍。有人猜測這是有特殊意義的……」
程尹寧眉心一皺,耳邊似乎听見一個聲音在說,「儲君分屬東宮,那青龍自然是你。而我在雲霧繚繞之間,只看著你……」
東宮青龍……儲君……
程尹寧的頭越來越疼,只是機械的跟著人往二聖陵內部走去。
二聖陵的地宮已經被打開,雖然主墓室還在探測中,因為技術原因不能挖掘,但是墓道、天井、耳室已經大部分開放。
導游小姐挨個耳室解說過後又訂好了集合的時間和地點,就直接讓大家自由參觀。
程尹寧沿著墓道向深處走去,前面就是主墓室,旁邊的耳室已經開放,里面的文物大部分已經被取出來擺進了博物館,剩下的除了石雕彩繪壁畫和朱墨題刻,就是少量的瑪瑙珊瑚琉璃琺瑯器具。
站在耳室門口,目光能將室內一掃而過。程尹寧就站在門口,他卻恍惚是不由自主的向東側的石牆走去,直走到保護線之前才停下。
那一整面牆上都是壁畫,正中繪的是一個身著明黃的女子抱著一個嬰孩坐在龍椅上,講述的就是當年鈕祜祿皇後攝政的歷史。
程尹寧只覺得耳邊一陣陣的聲音作響……
「本宮受陛下信托,暫代朝事,唯有兢兢業業……」
「本宮是愛新覺羅家的人,自當時刻不忘祖宗江山。」
「……」
立于滿朝文武之上的那個是誰?
「本宮前生之恨,今生之辱。你說你來擔?你又憑什麼承擔?」
「此仇此恨,如若不報,本宮死不瞑目!」
「……」
這個滿身戾氣的人又是誰?
程尹寧腦海中聲音變來變去,頭疼的幾乎要裂開一樣。不知從哪里,有一個溫柔又清朗的聲音傳來,「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你的仇我明白,你的恨我更明白。」
「我心悅你,你可以多信我一點。」
「以後我與你,好好過。」
你是誰?我又是誰?程尹寧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還是七阿哥的天祚皇帝雙目含情,笑吟吟的為七福晉鈕祜祿寶寧畫眉,「我最愛你這雙眼楮,又驕縱傲氣又神采飛揚。」
畫面里殷子期扶著女主角的肩,菱花鏡里映出了一雙璧人的身影[主家教]史上第一校花。
女主角含笑不語,但是她望著殷子期的眼楮里,都是傾慕和滿足。女主角雖然年輕,但是演技確是實力派。
她的眼神完全是一個剛剛嫁入毓慶宮、對丈夫都是眷戀、對生活充滿期待的女孩子的眼神。沒有哪個觀眾不認為少年時期的鈕祜祿寶寧不是這樣的……即使鈕祜祿寶寧再有政治才華,她也該天真過活潑過。
程尹寧卻把畫面定在這一幕,他下意識的喃喃道,「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該是什麼樣的?她的臉上該是很端莊的笑,但是她的眼底藏得該是一重又一重的冰。她的眼楮應該是微微眯起來的,她的手應該藏在袖子里捏的緊緊的。
鈕祜祿寶寧的心里應該有恨,她的恨甚至足以毀天滅地!可是這恨又從何而來?
程尹寧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他的目光又落在殷子期臉上,畫面中殷子期雙目含笑,用柔和的目光注視著鏡中的鈕祜祿寶寧。
程尹寧不知怎麼就皺了眉頭,啪的一聲關掉了筆記本。
他已經回到港島差不多一個月,自從他暈倒在二聖陵,就每天都睡不好。
每個晚上似乎都在做夢,夢里有著各種各樣的聲音。可是每個清晨,他又都記不清前一個晚上的夢。
他已經翻來覆去的把天祚王朝看了三遍,每看一回都覺得恰似曾經。但又有說不出的虛假,整部劇中竟似乎唯有殷子期一人才是真實的。
他穿著杏黃色的衣裳,走在長長的甬道上,前面是綿延不絕的石階,他踩了上去,一步一步的向上走,上面是層層雲霧,看不清石階的盡頭。
程尹寧知道自己又做夢了,他又听見那個溫柔又清朗的聲音,「我的太子殿下……」
他回過頭,身側空無一人。他繼續向前走,雲霧緩緩撥開,他終于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對著他伸出手,緩緩笑道,「能娶到睿學聰穎又兩廢兩立的皇太子,天下間可唯有我一人才有這福氣……」
程尹寧終于看清了那個人的臉……那是殷子期!程尹寧陡然驚醒!
程尹寧看了一眼時間,還未到午夜。他撥通了秘書的電話,「andy?我要殷子期的資料。」
能打敗一眾競爭者稱為程尹寧的首席秘書,andy的效率一向極高。第二天一大早,殷子期的個人資料就已經擺在程尹寧辦公桌上,雖然只有薄薄一張紙,上面只有殷子期的家庭年齡學歷。
程尹寧眉心微皺,andy又拿出一份時政要聞,指著首頁彩圖上的一個女人道,「殷子期的父親早逝,這個是他的母親。殷是父姓,殷子期應該是他拍天祚王朝時對外用的名字。他出生就隨母姓,本名是沈沐。」
有這樣牛叉的母親,還能查出來這樣薄薄一張紙,andy的本事已經相當高端了。
程尹寧點頭表示了理解,「這麼說他倒是京城那個三代圈子里的,這樣的背景拍什麼戲!」
andy道,「所以才換了個名字,也早就說了只接這一部。還有內幕消息說天祚王朝其實就是沈沐投資的。」
程尹寧微微眯起眼,突然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看來沈沐對那段歷史很感興趣啊。京城的三代們都喜歡去永安會所,沈沐去麼?」
「據說偶爾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