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氏要教訓她認為不听話的冬寶,卻被林實攔下了,黃氏氣的指著林實說道︰「大實,你閃開。」
林實皺了皺眉頭,依舊擋在冬寶跟前,好聲好氣的跟黃氏說道︰「宋女乃女乃,冬寶也是為了大娘著急,您看看現在到底是按原來的方子抓藥還是再找個大夫看看?」
「不看了不看了!」宋二叔掀開了簾子出來嚷道,「倆大夫都這麼說,還有啥好看的?再請大夫也是花冤枉錢!娘,咱分家吧,把大嫂和冬寶分出去過!」
這話一出,不光是黃氏,冬寶和林實都愣住了。
黃氏驚訝的嘴張的老大,半晌才回過神來,看了眼冬寶,說道︰「把她們倆分到哪里去?」
宋二叔一听心里就樂了,黃氏這麼問,說明她也想把得了癆病的李氏扔出去,只要黃氏同意,那這事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躲在簾子後面的宋二嬸撫著肚子出來了,說道︰「我爺我女乃他們在村西頭不是留了個院子麼,那處房子就給大嫂和冬寶,光房子就有五間,院子又大,比咱現在的院子都敞亮,大嫂和冬寶孤兒寡母的,那房子我們不和她們爭。」最後一句說的情義十足,不知道的還以為宋二嬸多麼大方似的。
「你咋出來了?快進屋去!」宋二叔急的大喝,萬一染上病了咋辦?
宋二嬸之所以出來,就是怕宋榆關鍵時刻又慫了,話說不利索,快速的說完自己的打算,就趕緊鑽回西廂房里頭去了。
冬寶急了,「女乃,二叔,咋這個時候分家?之前我娘身體好的時候咋不分,現在我娘病的那麼厲害,不能分!」
「小丫頭片子!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宋二叔虎著臉罵道,「咋不能分?早該分了,現在分正好!你太爺太女乃女乃的那處房子歸你們了,比這里可大多了,便宜都叫你們娘倆佔了,還不知足?!」
「太爺和太女乃女乃的房子都幾十年沒住人了,房子早壞了,根本住不了人!」冬寶扯著嗓子叫道,「二叔你欺負人吶!我爹活著的時候,頓頓給大毛二毛吃大米白面的時候你咋不叫著分家?我娘身體好能干活的時候,你咋不叫著分家?現在我娘病了,你就要把我和我娘扔出去了?二叔你還有點良心不?」
「小兔崽子!」宋二叔被罵的惱羞成怒,伸手就想打人,被林實攔了下來。林實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個頭高,身體壯實,握住宋二叔的胳膊不放,宋二叔掙了幾次沒掙開,氣的指著林實叫道︰「你是我們宋家人?我告訴你別多管閑事啊,否則叔對你不客氣了,趕快回你們家去,這里沒你的事兒!」
「二叔,分家是大事,咋也要村長過來才能分吧。」林實抿了抿唇,慢慢的放下了宋二叔的胳膊。林家和宋家多年的鄰居,他原來只知道宋二叔懶惰,游手好閑,沒想到心思還這麼狠毒。
宋家吵吵嚷嚷這麼久,早就有一堆看熱鬧的村民圍在門口指指點點,鄉民大多淳樸,即便有游手好閑的,心里也有一套道德標準,大部分人都在指責宋老二和黃氏喪良心,平日里使喚大兒媳婦跟使喚牲口似的,如今見兒媳婦病的不行了,不給治病罷了,還要把人扔出去。然而礙于面子,也礙于黃氏厲害不饒人的嘴,倒沒有幾個人敢把話說出口,畢竟是宋家的家務事,看熱鬧可以,背地里說說也可以,但當面說就不合適了。
看熱鬧的人叫來了村長,林福和秋霞嬸子也得了消息從地里趕了過來,撥開人群擠了進去,拉著林實問道︰「大實,這咋回事?我路上听人說宋家要分家?」
林實看了眼臉紅脖子粗的宋二叔,輕聲說道︰「二叔要分家,讓冬寶和大娘分出去,把村西頭冬寶她太爺爺那個院子分給她們。」
「那咋能行啊!」秋霞嬸子皺眉,好聲好氣的跟宋榆商量,「招娣她爹,你大嫂佷女分出去,叫她們咋活啊?」
宋二叔哼了兩聲,不搭理秋霞,李氏本來就活不下去了,這時候分出去不過是讓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門口圍觀的人有人忍不住了,高聲問道︰「宋老二,秀才娘子和冬寶分出去了,那你們家給秀才辦後事欠的債,咋辦啊?」
宋二叔一看,是這兩年嫁到塔溝集的荷花,給宋楊辦後事的時候,黃氏去她家借過一兩銀子。
沒等宋二叔開口,圍觀的人里頭有人笑道︰「荷花媳婦你怕啥?那肯定是宋老二和宋老三還啊,哪有叫婦道人家孤兒寡母的背債的?」
宋榆急紅了眼,揮舞著胳膊指著東屋的方向,叫道︰「你瞎胡咧咧啥!那是給她男人辦事欠的債,當然她們娘倆還!咋也輪不到我頭上!」
荷花十七八歲,是個潑辣伶俐的小媳婦,听宋二叔這麼說,立刻就不願意了,「那不行,你們咋分家我們管不著,愛咋分咋分,但分之前得把欠我們的債先還了,否則大家伙誰都不能答應,您說是不是啊村長?」
開什麼玩笑,听說秀才娘子病的厲害,連請了兩個大夫都說沒救了,宋家人不厚道,把快死的秀才娘子扔出去不算,還想賴他們的賬?想的美!說的好听是秀才娘子和冬寶還錢,到時候大人沒了,只剩下一個十歲小孩,拿什麼還?他們還能把人家秀才閨女賣了?
村長沉默的站在一旁抽旱煙,村里頭分家的人多了去,有心平氣和早就商量好了咋分的,有吵吵鬧鬧甚至打起來的,他當村長這些年,見的多了去,大部分情況下,他就是做個見證人,在分家文書上簽下名字。
怎麼分家是人家的家務事,他即便是村長,也沒有干涉的權力,但今天宋家的情況不一樣,從道義上來說,他咋也狠不下心點頭,秀才娘子是個可憐人,說的好听是分家,說的難听些,就是人還沒死呢,就要把人扔出去。再者,他也是宋家的債主,宋家欠了他二兩銀子!這債要是跟著李氏走,他絕對是要不回來的,即便他家境殷實,二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他損失不起。
「你們這家,要分,還是得重新合計合計。」村長說道。
然而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眾人的爭吵聲中了,一時間宋家的院子吵的人聲鼎沸,宋二叔和黃氏瞪大了眼楮,火力全開,和宋家的債主們吵的是臉紅脖子粗,各說各的理。黃氏一向彪悍,什麼難听的髒的話都說的出口,然而這會上卻沒人怵她了,關系到實實在在的銀錢,沒人把黃氏嘴里的髒話當回事,黃氏罵的再難听也沒用。
「宋老太,做人得講良心,秀才娘子啥性子大家誰不知道?你咋對待人家秀才娘子的,大伙也都知道。秀才娘子在你家干活最多,過的最差,現在病了你就要把人扔出去,咱塔溝集沒這麼個事兒!」滿堂嬸子看不下去了,大聲講了句公道話。
冬寶覺得火候燒到這會上差不多了,黃氏和宋二叔不佔理,再吵下去,只怕分家分不成,李氏的病再裝也裝不了多久了,用石頭加熱的法子早晚會被黃氏識破,那後果可就慘了,黃氏和宋二叔惱恨之下,絕對把她和李氏往死里揍,到時候別說月兌離宋家,好好活著都難。
「你們先別吵了,我娘還病著!」冬寶叫了一聲,然而眾人只顧著吵,沒人注意她,林實連忙高聲喊了一聲,「大家先靜一靜,冬寶有話要說。」
冬寶感激的拉了拉林實的手,對黃氏和宋二叔問道︰「是不是我和我娘背債走,咱們就分家,從此各過各的,再沒關系了?」
「那是!」宋二叔昂著下巴說道,「分了家就各過各家的,誰過的好誰過的不好全憑各人本事!」
冬寶點點頭,有你這句話她就放心了,「那好,我願意分家。不過家里的地得分給我們,我要賣了地給我娘治病!」
最後一句話,是她靈機一動加上去的。從眾人的態度中就可以看出,一個十歲的丫頭是沒什麼影響力的,要不然債主們不會只跟黃氏和宋榆吵,沒人來問她的意思,倘若她表現的太鎮定,反而有些讓人疑惑。
一無所有的被家里人趕出家門,連口吃的都沒有,十歲的小女孩應該是懼怕的,驚恐的,但她要是從一個幼稚的觀點出發,那就她的所作所為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李氏的病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治不好了,所有人都能放棄她,只有冬寶是不會放棄她的,沒了李氏,冬寶就真成沒爹沒娘的孩子了,宋家不會有任何人能護著她。冬寶身上沒有錢,黃氏又不出錢。冬寶想給母親治病,就要想辦法弄錢,十歲的小姑娘,也只能想到賣地賺錢了。
「放屁!」宋二叔叉著腰大罵,手指頭差點指到冬寶臉上,「你一個丫頭片子也配要地?宋家的地姓宋,是大毛二毛的!一把土都沒你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