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禮退回去,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了吧,」真宮理板著臉,認真的對木下說。木下還想勸,但看他不像說笑,只得收了東西,退了下去。邊走還邊回頭,想真宮理改變主意喊住自己,可等他合上拉門,真宮理也沒有出聲。
於須磨房里,吉宗看著強自鎮定的於須磨,有點兒難為情的掏出根付,放在榻榻米上,輕輕推到了於須磨面前。於須磨拿起來把玩觀賞著,有些生自己的氣,因為,他現在已經不再為早晨的事情生氣了,甚至有些淡淡的喜悅。吉宗見他嘴角微挑,主動上前,解下他腰上原本別著的那個根付,換上了自己雕刻的。
串好繩子,別回腰帶,她輕聲說「對不起,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說。」這話讓於須磨輕輕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吉宗第一次做出承諾,他怎麼听,都覺得像是在說情話,心都要融化了一般。
「你不怪我不知羞恥就行了。」他也嘟囔著低聲說出了一天的擔心。吉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怎麼忘了,這是個男女顛倒的世界,男人依附女人而活。幸虧她覺得自己早晨的行為太傷人了,倒沒想這麼深。現在於須磨說出這話來,她來驚覺,於須磨何嘗不是勇敢了一把。
吉宗用手挑起於須磨的下巴,看著他溫柔得都要滴出水來的眼楮,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準備好了。
「藩主大人,不好了,藩主大人!」驚慌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吉宗心里暗暗罵了句髒話,她鼓足一次勇氣容易嘛。
「進來!」吉宗放開於須磨,後者也有些被撞破的惱怒。洋平猛地推開拉門跌了進來,他再慌亂也看清了屋內兩人的曖昧,驚覺自己撞破了好事,趕緊跪伏在地上。「你最好真的有很要緊的事情!」吉宗咬牙切齒道,雖然知道不合適,但是於須磨听到吉宗的話,忽然心情好了許多。
「是,是~」洋平是了半天,也沒說出了個所以然來。
「到底是什麼!」吉宗第一次,想用腳踹眼前的半大孩子。
「赤穗藩浪士把吉良上野介給殺了。」三郎佐出現在洋平身後,簡單的回稟道,他也掃了一眼屋里的狀況而後垂下眼簾,靜候吩咐。早知道這孩子如此但膽小,還不如一開始就他自己進來說呢。不過是行個房而已,也把孩子嚇成這樣。
吉宗腦子嗡的一下,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阿袖。而後她強令自己鎮定下來,往遠處想。看著於須磨擔心的看著自己,吉宗這才想起來,她一直沒和於須磨說起阿袖的事兒。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只是忙,忘了。
「你隨我來。」吉宗起身,三郎佐緊隨其後,兩個人往議事廳而去。
「主子,我,我~」洋平看著房里空落落的一個於須磨,更緊張了。
「你自己去領罰吧。」於須磨出聲道。
洋平一愣,驚恐的看著於須磨,這個主子脾氣很好的,很少責罰他和樹,即使有些疏漏也都替他們遮掩過去了。怎麼,現在居然讓自己去領罰,這,是遷怒麼?不管心里如何想,他只能俯首「是。」
「你可知自己錯在哪兒了?」於須磨也看出他不服,心想真是自己平日好性兒,竟讓一個兩個都往頭上踩。看來,他得改改一貫的做法了。在家的時候,他是少爺,下人不服,也不敢越過他去。現在,他是吉宗的側室,好多男孩子都瞅著這個位置。畢竟,環境和角色變了,他還按在家那套大家公子的行事作風,是行不通了。他只是好性兒,可不是傻子。
「奴婢不知,主子說錯了,那就是錯了。」洋平咬牙道。
於須磨笑了笑「這就是不服了?我現在就告訴你,別心里埋怨我遷怒你。一,你通報事情不清楚,分不清輕重緩急;二,你遇事慌張,主子在此還敢驚叫出聲。怎麼,這兩條,還不夠罰你麼?」其實,還有三,這個洋平,心里也存了心思。不然,他不會看到自己和吉宗之間的曖昧就那麼尷尬。他不管吉宗如何,至少,他不會再讓人踩著他往上爬。更何況,吉宗既然只有在自己這兒才能放松安歇片刻,那他就一定為她打理出一方淨土。
洋平原本覺得,於須磨是遷怒于他,自然說不出口,現在听了,心里也明白了,主子要罰你,隨便也能扯出個理由。他,沒認清自己的身份,這才是最大的錯。
「是,奴婢不敢了,這就去領罰。」他把「我」字也從口頭語里抹了去,恭恭敬敬的對著於須磨行禮後,退了出去。於須磨看著他的背影,想,希望他是真的明白了,也真的「不敢了」。低下頭,就看到了吉宗系在他腰上的根付,捏在手里,下意識的摩挲著,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
一路上,三郎佐已經把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吉宗到了議事廳的時候,阿圓已經在那兒了,大晚上的也沒驚動特別多的人。吉宗席地而坐,阿圓給她倒了被熱水,她只伸手接著,半天也沒收回手。
「吉良不是住在御城根兒,那里的警衛如此松散麼?」吉宗問出心里的疑惑,按理說,每朝每代,這皇城根兒都是警備最嚴的地方,赤穗藩四十七個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把人頭取了?折騰了半夜,就沒人阻止麼?
「月前,新上任的側用人間部詮房就命吉良上野介遷出御城一帶,住到外圍去了。」阿圓出聲道。
「為什麼?」
阿圓笑了笑,道「這赤穗藩的事兒,其實上上下下都知道,將軍怕是牽連到自己,也可能是為了方便赤穗藩的人動手,才如此。」
吉宗震驚的看向阿圓,後者一點兒都不像開玩笑。這就像是一場全民矚目的暗殺活動,從上到下都知道會發生,並一直在等待著,甚至有人還很期盼吧?
「為什麼是今天?」這離赤穗藩撤藩,都快一年了吧?
「因為,前天,將軍徹底的否決了赤穗藩的復藩請求。」三郎佐在旁邊說道,他也替自己倒了杯熱水,潤了潤唇。
前天否決了,昨兒就動手,這也太果斷了,行動力也夠強的!大石,吉宗陰沉的眯了下眼楮,又想起了那個在長屋看到的女人。這樣的殺伐果斷,可惜是喪家之犬,不然,或可一用。
「將軍怎麼裁決的?」
「只是下令不得追趕赤穗浪士,反正他們四十七人都在泉岳寺,她們主子的墓前呢。」阿圓興奮的說,像是看了一場盛大的演出,吉宗看看阿圓,估計現在全江戶的人也是這種感覺。忠臣義士,得償所願。
「各藩都是什麼反應?」吉宗也把杯盞湊到嘴邊輕輕殷濕了嘴唇,並不大口吞咽。
「現在,熊本細川家、長府藩毛利家、松山藩松平家、岡崎藩水野家都聚在一起,說是共同監管,其實是有心收攏這些人,向將軍求情呢。」
吉宗閉了閉眼楮,把這些家族想了一遍,確實有和將軍叫板的實力。而且,背後估計還有人,不過是打前站的罷了。
「主子,你說,將軍會如何判決?」阿圓興致勃勃的問,她好像總有用不完的精力。吉宗看看她,覺得她比有馬更需要個男人,該幫她催催加納政直早些從江戶把阿仙娶過來了。
「赤穗藩浪士是必須死的,但會厚葬;赤穗藩還是不會復藩;吉良家會被罰沒。」吉宗淡淡的說出來,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醒,甚至能看到事物之間依稀的脈絡。原來,看清一件事情這麼簡單,只要把自己想象成那個人,放在那個人的位置上就可以了。
赤穗藩浪士在江戶殺人了,這是對權勢的挑戰對不公的喧囂,更何況,不管誰家收攏了他們都是一把利刃,所以,他們必死無疑;但是,這場從上而下都矚目的大戲,從各藩到民間都在看著,想施仁政,就得厚葬,還得承認他們的義舉,是義士;最後,要替這場華麗的大戲落下帷幕,必然要讓大家的情緒有個發泄點,那吉良就成了很好的替罪羊。其實,說起來也不怨,冤有頭債有主嘛。最後,必然是看客滿意,皆大歡喜嘍。只是,吉宗捏了捏眉,這將軍確實不容易,想做點兒什麼,還得演戲演全套,這虎視眈眈的人也夠多的。
至于阿袖,就是這場大戲中,可有可無的一個點綴,像流星一閃而過,又有誰會記得他呢?吉宗把杯盞捏得更緊了,卻沒有問出口,她現在已經學會了隱忍,不輕易將私人的情感輕易示人。下意識的,她覺得,自己的喜好,已經成為有心人士討好或者傷害她的利器。她既然早已經交代下去,機會她給了阿袖,怎麼決定,就看他的選擇了。
三郎佐和阿圓都看出了吉宗的厭倦和疲憊,都不說話了。
「主子,夜深了,還是早點兒休息吧,估計這兩天,也就有判決了。」阿圓輕聲勸道,三郎佐只是在旁看著,大部分時間,他都喜歡旁觀者這個角色。
「你們去吧。」吉宗揮揮手,她想一個人呆會兒。
沒有等到第三天,將軍的判決下來了,果然入吉宗所說。阿圓看著吉宗的神情有些激動,第一次從江戶回來的時候,主子對政治還一點兒都不敏感。這第二次從江戶回來,主子已經大不同了!
「沒有別的消息麼?」吉宗現在想知道的,是阿袖的下落。阿圓搖搖頭,所有的消息都已經在這兒了。
「他們的家眷呢?」她還是出聲問道。
「男的入了吉原,女的流放了。這次將軍真是賺了個好名聲,居然這麼輕判了。沒想到,整件事下來,除了赤穗藩浪士得了個義名,就屬將軍是最大的贏家了。」阿圓撅撅嘴,道。
吉宗的手攥著拳,指甲掐入掌心。大石的原配,雖然被休棄,卻帶著孩子,安穩的生活著,而阿袖就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閉上眼,都是阿袖有禮的鞠躬,和於須磨低頭交談時的恬靜樣子。她心里一份安靜美好的事物,就被人抹殺掉了,她憤怒的想做些什麼。也許,把大石的原配和孩子秘密處死能泄她心頭之恨。只是,這念頭在嘴里繞了幾圈兒,也沒有說出口。他們又何錯之有呢?只是,她憐惜他們沒錯,阿袖又有什麼錯呢?
阿圓還在說著後續的事情,各藩的反應啊什麼的,吉宗的思緒早就飄了老遠,三郎佐看著吉宗捏成拳頭的手,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嗯,大家還記得赤穗藩麼?希望這個坑,添得不算晚。
嗯,收藏猛增找到原因了,因為收藏夾神器,咳咳,丟人了,小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