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跳了起來,沖到師父面前,使出渾身力氣,拍向師父端著茶盞的右手。冰@火!中文
清脆的一聲「啪」,描著雨後翠竹的茶盞,落在了隱逸齋擦的閃閃發亮的青石地面上。
我看著清亮的茶水慢慢地浸透了青石磚,兩片皺巴巴的茶葉趴在地上,就如兩條奄奄一息的蟲子。
在師父眼中,我是否就是條將死未死的蟲子呢?
甫來太息山時,是春縴服侍我沐浴的。
年後,師父以太息山皆是男子,春縴留在山中甚是不便為由,告知葉家來人接春縴回家。
我記得春縴知曉此事時,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我看了頗為感喟——
不想,春縴竟是一個如此忠肝義膽的好丫頭!
現在想想,春縴也許並不是傷感和我的分離,極有可能的是,她知曉終于能離開太息山這鬼地方,喜極而泣了吧!
春縴走後,這每日沐浴之事,必得由我自己處理了。
每日晚膳後,十師兄便將浴桶搬進我的繡房,倒滿洗澡水,關妥門窗後才會離開。
我沐完浴,十師兄再將浴桶搬了出去。
許是知我沐浴後不喜束發,十師兄進房搬桶時,從來都是低了頭,未曾瞅過我一眼的。
他甚守禮,我甚滿意。
說是沐浴,實則我沐的這個浴是個藥浴,還是個能救我性命的藥浴。
師父說,我中的這個毒委實奇特,乃是七七四十九種毒物淬煉而成,若然不知煉制時毒物加入的順序,便無法制煉解藥。
且我中毒日久,毒氣早已深入了骨髓,即便現下服了解藥也是無濟于事,唯有先將毒氣從骨髓引至肌膚,再作打算才好。
我仔細揣摩了一番,看來唯有一面想法子慢慢引出毒氣,一面尋到下毒之人問出解藥煉制之法,我的這條小命才能保得住了。
不過,我一個閨秀,竟能讓人用上如此奇巧的毒藥,哼哼,看來我葉容果真是與眾不同、不同凡響啊!
我沐的這個浴,起得便是牽引毒氣的效用。
制成這藥浴,共需一十八味藥草。
這其中的十六味,皆能在我太息山的藥庫里頭尋到,爹爹和大哥也隔三差五地送了來。
這剩下的兩味委實麻煩,一味是香茸草,另一味則是苦葉細辛。
香茸草千金難求,可在我太息山,後山腰上便密密層層地長了一大片。
這麻煩就麻煩在,師父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替我去采香茸草。
是以,每逢初一、十五,我都得拖著個竹簍,撐著這病體殘軀自己個兒去後山采藥。
這另一味便是苦葉細辛。
現今天下只剩了三株苦葉細辛,而我這藥浴,不多不少,需要的也是三株。
年前,爹爹和大哥送我入山時,帶來了我葉家珍藏的唯一一株苦葉細辛。
還有一株,師父早早便命了十師兄打藥庫里翻騰了出來。
而這最後一株,听說在金陵徐家,可徐老爺子年前歸了天,這最後一株苦葉細辛也就不知所蹤了。
師父說,我這毒氣需得日日牽引,且至少得引個三兩年,才能全部升騰至肌膚。
這豈不是說,這兩三年我得日日泡這藥浴?如此泡法,我這一身光滑細膩的皮子豈不得泡皺了?
師父輕輕拍了拍我的頭,甚和藹道︰「小十二,以你現下的身子,為師拼盡半生醫術也至多再保你三年,若是現下還不用藥浴先與你引著毒氣,即便煉出了解藥,為師也是回天乏術啊。」
師父的意思是說,若引不完毒氣,尋不到解藥,我便只剩了三年好活?
想我葉容肆無忌憚地活了十四年,自此便得日日掰著指頭,數著余下的日子,委實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