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音緊緊攏了攏身上的棉衣,對那清澈見底的碧水河打心眼里發 。
現在是冬天啊,冬天了喂。
碧水城的天氣本來就不同尋常,奇異的寒冷。裹著棉衣都不覺的溫暖,何況是那比冰好不到哪里去的水里。
進去,只怕瞬間就能把人凍成明晃晃的冰棍。即使變不成冰棍,留下個關節炎什麼的指定是少不了的。
她不下,身後一大溜的人居然也不肯下。
「洛天音,」尤二一張臉鐵青︰「為什麼不下水?」
洛天音一呆,不由回頭看去。
汗啊,身後眾女,齊刷刷一字排開,于她同樣的目光呆滯,盯著河面。
唯一不同的是,她眉頭是鎖著的,其他人是疑惑。這水里沒什麼好看的啊。
自從上次與赫連濁的談話之後,她自己都沒想到怎麼就莫名其妙成了碧水城女囚中的領袖。
以至于無論她的言行舉止還是衣食住行,都在每天花樣翻新的不斷被模仿當中。
包括今天,她不過是對著河面發了個呆,結果就無意上演了一出百人群呆。
尤二現在萬分後悔,腸子都悔青了,怎麼就把這個瘟神弄到他的組里來了。
「怎麼還不開工?」
洛天音看一眼水面︰「尤隊長,你看水里有什麼?」
「什麼?」尤二不明所以,低頭看去。
清澈水面下,細細流沙中圓潤喜人的鵝卵石,還是那麼好看。
洛天音微微一笑︰「今日的河水似乎很是不同。」
「有什麼不同?」
「隊長用肉眼是看不出的,我昨日洗沙時,好像看見塊成色極好的狗頭金。依稀記得就在這個位置,怎的今日看了許久,也沒找到。」
「狗頭金?」尤二一雙鼠眼異常的明亮︰「在哪里?」
「就在這,」洛天音隨意用手指在虛空中畫了個圈︰「金子那麼沉,不該被水沖走。我這就下去找找。」
「你眼神不好,我去。」
尤二急不可耐將洛天音甩在身後,狗頭金啊。狗頭金個頭一向不小,自己組里自打來了洛天音獎賞什麼的再沒跟他打過招呼。
這要是讓主子知道,他親手找到了狗頭金,那好處可不是一點半點。
所以,怎麼也不能讓這女囚佔了先。
于是,尤二毫不猶豫的,萬分華麗的,急不可耐地「噗通」一聲投入水中。
眾人立馬就看到,剛才還意氣風發,星星眼的尤二,在入水的瞬間,驚天地泣鬼神的一陣抽搐。
然後,比下去還快的呲溜一聲跳上了岸。
一張臉青的沒了絲血色,牙齒不可遏制的打著架。
「隊長這下知道,為什麼不下水了吧。」
「你……」尤二很想擺出一副疾言厲色的樣子,狠狠訓斥下這膽大妄為的屬下。無奈,牙齒打架打的太厲害,幾乎快咬到舌頭。
「尤隊長是堂堂男子漢,威武雄壯。我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只怕下去就上不來了。」
「那就不要下去了。」
眾人身後,突然就傳來一個比春風還和煦,比陽光還溫暖的聲音。
洛天音眼神一閃,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
碧水城冬日慘白的日光下,肆虐寒風中,優雅地站著一個人。
那抹頎長的青色身影,突然就叫人再感覺不到寒冷。
因為,他那溫潤的氣質比陽光還要溫暖,還要迷人。
洛天音心尖, 的就是一跳,朱雀。
這是洛天音自來到碧水城後,見到的唯一一個熟人。
他明亮的雙眸,溫柔而美好,帶著攝人心魄的微笑,一點不啦的將洛天音完全的籠罩。
「對不起,」溫柔的男子柔和低語,將自己身上雪白厚實的皮裘細心攏在她身上︰「我來晚了,你可有受苦?」
「吧嗒。」洛天音听到了無數下巴掉在地上的聲音,這畫面的確太刺激了,那樣絕世的一個美男對那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個丑女,款款低語,脈脈含情。
不得不讓人感嘆,老天爺,他是瞎得嗎?
「朱雀,」洛天音聲音發澀,笑的牽強,碧水城中的雌性動物眼楮里爆發的烈焰幾乎快將她燒化。
她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人氣頃刻間就這樣狗血的毀的一干二淨︰「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在哪里,我自然要在哪里。我本來就是你的。」
「咳咳,」洛天音好懸沒把自己嗆死,這廝說話可以說清楚些嗎︰「誰放你進來的?」
「獨孤文智,不然你以為是誰?」
獨孤文智嗎?原來,朱雀並不知道赫連濁?
「他怎麼這麼給你面子」他不是給我面子,是給度情樓面子。「
他的聲音低的只有兩人可聞,洛天音卻是心中一震。
朱雀竟然暴露了度情樓的底牌?不過,若不出動度情樓,只怕獨孤文智也是不肯就範的。
度情樓那樣的勢力,哪個上位者不想拉攏?」那我?「」我沒有暴露你的身份,只告訴他我來找我的愛人。「」咳咳。「洛天音身子又是一抖,自打朱雀于長孫元軼打過交道之後,怎麼也如他一般,嘴上越來越不把門了。」我來接你走。「朱雀微微一笑︰」他答應我隨時可以帶你走。「
洛天音一愣,走嗎?
她的確想走,可是現在。
她目光緩緩掃過對面那些雖然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依舊脊背筆直的女囚們卻突然不想就這麼走了。」我不走,至少現在不走。「
朱雀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朱雀,碧水城勢力強大。既然被我知道了,那怎麼也得狠敲他們一筆。「
她眼神一眯︰」不然,我怎麼能甘心?「
朱雀神情一滯︰」好,既然你決定了,我陪你。「」阿嚏。「天地之間突然就回蕩起一陣山崩地裂般淒慘的噴嚏聲。
苦逼的尤二這個時候已經快瘋了,他很冷有木有,他很氣憤有木有,他很受傷有木有,他是隊長有木有,他被人無視了有木有?
他怎麼能被人無視?他在碧水城里可是很有地位的隊長好吧。那兩個不知道是誰,就那麼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
這個時候,不是有人該給他道歉嗎?不是該有人被打的皮開肉綻嗎?不是該有人跪地求饒嗎?」來人,「他伸出自己哆哆嗦嗦的手指︰」給我把那個丑……「
突然,那比春風還和煦的男人微微一抬眼,正好叫尤二看了個正著。
那比陽光還溫暖的雙眸中,突然就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比利刃還要危險的冷冽光芒。
那樣的光芒似乎比冬天碧水河的水還要冷上幾分,突然就叫尤二所有的聲音都凍結在喉嚨里,再發不出一點聲音。」你是隊長。「朱雀的冷冽不過一閃而逝,聲音依舊溫潤和緩。」是。「尤二突然就被蠱惑了般點點頭,他怎麼就覺得,這個溫潤的陌生男人身上就有比賽諾還懾人的威壓。」隊長覺得,今日河水如何?「」很冷。「」那麼以後便不要再讓她們下水了。「
一個好字差一點就在他嘴巴里面跑出來,好在突然就清醒了過來。這種事情,貌似不是他有資格決定的吧。」你是什麼人?「他終于問出了一句正常的話。」在下朱雀,是徐太醫的助手。「
尤二長出了口氣,丫的氣勢那麼嚇人,搞了半天不過是個島醫。」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郎中,「尤二又恢復了頤指氣使︰」這島上的事是你能議論的?念你是個新來的,本隊長不和你計較。過來攙著本隊長回你們醫廬,本隊長要親自驗驗你這小子夠不夠資格留在島上。「」好。「
朱雀溫潤一笑,緩緩上前,朝尤二輕輕抬了抬手。
不過就是抬一抬手,尤二剛才還橫的不著四六的臉色突然就變了。先是一白,再是一青,然後一紅。」尤隊長覺得,在下可有資格討論討論島上的事?「」您,您自然是有的。「明明寒冬的天氣,尤二身上又濕了水,尖細瘦長的一張臉上卻瞬間滲出了清晰可見的細密汗珠。」那麼,就請尤隊長給這些女子安排個合適的工作吧。「」是,是。「尤二的頭幾乎要彎到心口,眼楮卻不敢再看朱雀,甚至連身子都不敢再抖一下。
朱雀點點頭轉身看著洛天音,微笑說道︰」我晚上在藥廬等你。「
說罷,那蹁躚如謫仙般的頎長身影便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身邊無數意味不明的灼熱視線,燒的洛天音唯有輕輕的嘆息。
碧水城辦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女囚們被送去了礦洞。
礦洞中的活計大多是繁重的,她們的工作就是將男人們開采出的礦石分揀出來。將塊頭過大的石頭砸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塊,然後再裝在一起。
這其實也是個體力活,不過卻總比呆在冰冷的河水里要好的多。
這個工作倒是叫洛天音萬分的滿意,她正愁沒有機會再探一探礦洞,好好模模里面的底。
等模清楚了礦山的情況,也是時候想想怎麼出去了。赫連濁是碧水城中唯一讓她覺得危險的人物。
幸好,他不經常出現,無論如何,要在赫連濁下次來礦山之前找機會,逃出去。
三月之期就快到了,她可不希望自己這條命交代在這死了都沒人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