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也許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御風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血域中輕功最厲害的人,對自己的本事一向自負。剛才長孫元軼那樣夸獎檀郎的輕功,他已經萬分的不滿意了。
所以,對檀郎的一舉一動,他比任何人都上心。
他看得清清楚楚,在所有的弓箭手都將手中弓箭拉到滿弦,再不能撤掉任何的力氣,弓箭勢必射出的瞬間。
檀郎的身子突然就動了,那樣笨拙的肥碩身軀,移動的速度竟然那樣的輕巧。
如同一道縹緲的煙,剛才還明明白白戳在地上,不過眨了下眼,他的人卻已經到了至少二十步之外。
那樣的速度,那樣漂亮的姿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瞬移。
完全超越人類極限的瞬移,那樣的瞬移根本就不該是人力所能辦到的。
御風心中充滿了驚駭,難怪主子會說檀郎的輕功世間少有,原來主子說話還是有保留的。
那樣的輕功根本就是世間獨一無二。
如果換成那個人是他,他並沒有把握能像檀郎一樣躲得干淨利索。
御風的眼中再沒了一絲不滿和輕視,取而代之的是敬佩,骨子里的敬佩。
長孫元軼優雅地用一把精致的銀刀從火堆上烤的金黃的女敕雞上割下一小片,慢慢地品嘗著。
味道不錯,納威烤肉的手藝堪稱一絕。
長挑鳳眸中瀲灩的光彩則轉瞬間就將身邊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這也是他不出手的目的,檀郎曾經是獨孤文智的人。
若是在他的幫助下躲過了殺戮,那麼在他身邊將永遠都不能抬起頭來。
只有他真正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別人真正的認可。
他手下的人,都是飲血而生的。
雖然狠戾,卻都沒有什麼彎彎腸子,最直來直去。
那樣的人,對于頂天立地的真漢子還是非常歡迎的。
總之,檀郎以後的處境,得他自己來爭取。
不過,他指月復緩緩擦拭著手中薄而銳利的刀鋒,檀郎的表現還真讓他意外。
那樣一身不俗的功夫,為什麼上次在大興城外他沒有拼死的抵抗?
這一次,又為什麼毫無異義地要追隨他?
黑衣人副官見一擊不中,也是驚駭非常︰「你,怎麼可能。」
「哎,」檀郎肥碩的身軀,邁著沉重的腳步向著對手走去。
那樣沉重的步伐,就如同長孫元軼在大興城外听到的一般。
如同雷震,一下一下敲擊著人的心田。
他這方的人還好,黑衣人卻不過是些普通的士兵,在他攜裹著深厚內力的步伐之下,瞬間就氣血翻騰,五內俱焚。
「眾位不要怪我,」檀郎緩緩說道︰「獨孤文智將我會昌山兄弟屠戮一淨,早就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身形微微一頓,長孫元軼知道,他看似輕松的步伐,實際上是非常耗損內力的。
他將內力混入音波中,固然能震碎敵人的心脈殺人于無形。
但內力是有限的,時間長了,自己勢必也會被真氣反噬,終究也討不到太大的好處。
檀郎深吸一口氣,又繼續向前走去。
「我歸順他,不是貪生怕死。只是想找個機會,給我的兄弟報仇。如今,我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等到了可以幫我報仇的人。」
「所以,」檀郎唇角掛上了一抹殘酷的微笑︰「擋我路的人,只有死。」
一個死字出口,檀郎的腳步突然就重重的一落。
「咚」一聲巨響,如同九天玄雷,響徹雲霄。
黑衣人的隊伍中突然就起了一陣的騷動,近三分之二的人都被那詭異的音波震得七竅流血,斷了心脈。
失去了生氣的身體,「噗通,噗通」從馬上栽了下去。
納威翻著烤肉的手,微微就是一抖。
奇葩啊,這胖子就是個奇葩。
秒殺有木有?赤果果的秒殺。
不過就是走了幾步,竟然就能死了一票的人。
主子認識的人,都特麼的bt,特麼的與眾不同嗎?
檀郎也終于再次停下了腳步,剛才的那一步邁出,似乎也抽干了他一身的力氣。
他突然「噗」一口噴出了大口的鮮血,身子也搖搖晃晃,眼看就站不住了。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一坐在了地上。
副官並沒有被他的最後一擊震死,卻也受了不輕的內傷。
「呵呵,」副官勉強笑道︰「死胖子,你快不行了,我手下還有很多兄弟。」
檀郎卻朝他擺了擺手︰「別吵,都別吵。不想死的就都給老子閉嘴。」
檀郎兩道縫一樣的小眼楮緩緩掃過剩下那些人︰「你們忘了,老子最拿手的是什麼了?」
副官臉色卻是陡然一變︰「下毒。」
「呵呵,是啊。」檀郎嘴角一扯,壓下險些沖口而出的心頭血︰「你們箭頭上都涂了老子給的迷藥。捏在手里那麼久了,自己就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
「你,」副官心中更慌︰「這不可能。」
是啊,這根本不可能。
沒有人知道檀郎會突然反水,檀郎如果不反水又怎麼可能會給自己的同伴下毒?
出來偷襲敵營,還給自己同伴下毒,這腦子除非是讓門給夾了。
「怎麼不可能,」檀郎淡然一笑︰「獨孤家的人都不是好鳥。其實,你們每次跟老子一起出來,老子都偷偷給你們下了毒,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若是敢有人對老子不利,老子就跟他同歸于盡。如果你們都乖乖的,老子自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得給你們解了毒。」
「你,」副官臉色一黑︰「是個瘋子。」
當然是個瘋子,如果不是瘋子,怎麼會連自己的同伴都提防。
「所以,」檀郎微微一笑︰「現在,你們可以死了。」
他突然一聲仰天長嘯,如龍吟般清澈,幽深高遠。
黑衣人的陣營中卻再次起了騷動,瞬間,又死了一大片。
檀郎又發起了第二次音波攻擊。
這一次,他終于用盡了自己最後一絲內力。
強壓下的鮮血再也無力抑制,順著嘴角爭先恐後涌了出來。
「可以了,」長孫元軼拿起條雪白絲帕仔細地擦了擦手︰「去幫忙吧。」
手下那幾個煞神早就等著他這一聲招呼,「呼啦」一聲各自抄家伙就上。
對方黑衣人陣營中那些僥幸躲過檀郎第二輪弱勢音波攻擊的人,叫那些更沒人性的家伙干淨利索地模了脖子。
檀郎看的瞠目結舌,那個樣子,是在殺人?
砍瓜切菜都沒這麼利索好嗎?
丫的,長孫元軼終于肯出來幫忙了?還以為自己這條老命就這樣要交代了呢。小子心太黑。
他卻也終于放寬了心,長孫元軼既然肯派人來收拾殘局,那麼,他的一番苦心終于不會白費。
眼前一黑,檀郎肥碩的身軀小山一樣「噗通」一聲砸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這個時候失去知覺的還有洛天音。
于苦逼的檀郎不同,洛天音的失去知覺卻是受到了分外熱情的關注。
前一刻,她還在于卓雅和朱雀分析著這幾日從島上各處收集來的東西,看一看能否從中間找出遏止蠱蟲的辦法,
下一刻,突然就有一種痛徹心扉的綿長蝕骨之痛流向了四肢百骸。
洛天音神情一滯,心中暗暗叫苦。
那樣撕心裂肺的蝕骨之痛她雖然不常感受,卻是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夢魘。
三月之期並沒有到,這一次病發莫名的提前了。
想來是宇文冰月最後給她服用的丹藥當中下了迷藥,許是迷藥有些成分跟丹藥沖突,以至于她這次發病的時間突然提前。
她暗暗咬牙,可是那樣的疼痛卻並不是人體所能承受,四肢百骸中仿佛突然間就多出了數不清的小蟲子,在毫不留情地啃噬著她的骨血。
對面,徐太醫仍在專心地驗看著各種東西,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變化。
終于,她听到自己耳中有清脆的「 」一聲輕響,仿佛琴弦斷裂一般。
眼前一黑,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向地上砸去。
不過,她並沒有倒在冷硬的地面上,朱雀在她倒地的瞬間已經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之後就將她平放在榻上。
眉眼之中,卻帶著他從不曾有過的慌亂和冷厲。
這件事情,洛天音不知道。
她的意識仿佛早已抽離了身軀,在暗無天日的水火中飄蕩。
一會,是沖天的烈焰,滾燙的熱浪無情炙烤著她脆弱的身軀,幾乎將她一身的水分都迅速蒸騰。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肌膚如同缺水干涸的陸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片片皸裂。每一片裂縫中都牽扯著血肉撕離的噬心之痛。
「恩……」睡榻上的洛天音雙眉緊顰,手指無意識地抓撓。
似乎,想要通過那樣力量的發泄來轉移自己身體的痛楚。
她卻不知道,被她一把抓住的,是朱雀的手。
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朱雀手掌之中,朱雀卻不閃不避任由她將自己的痛苦盡數轉移。
「她身子怎麼這麼燙?」卓雅一聲低呼,浸了水的帕子剛一放到洛天音頭上,帕子上的水分須臾之間就干了。
「徐太醫?」朱雀聲音已不復溫潤,只剩下令人驚心的冷凝。
徐太醫指尖扣著洛天音脈搏,卻是久久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