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幸災樂禍的跑到郭香蘭跟前提起蘇梅的時候,郭香蘭的臉色就變了。
兩人言語不和,燕兒竟然把蘇梅死的過程都給說了出來,嚇得郭香蘭神色突變,從蒼白變成驚恐,像是一個可怕的變臉戲法。
柳如煙和花湘語匆匆趕到郭香蘭廂房門前的時候,見四周並無馬隊長的人,便松了一口氣。只是圍著的姑娘太多,個個面面相覷,竊竊私語。只是廂房的門關著嚴嚴的,里頭一會兒寂靜無聲,一會兒爭吵不休。如煙覺得蹊蹺,過去敲門的時候,突然听見郭香蘭甩了一句話出來——「誰都不許進來,否則我讓她吃不了兜著走。」——好大的口氣,這令如煙頓時感到可笑。
「難道你郭香蘭還想讓我柳如煙吃不了兜著走嗎?」如煙冷笑道,語氣顯得十分嘲諷。
廂房里突然靜了下來,就在大家都困惑的時候,門突然開了——郭香蘭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但精致的旗袍上明顯是出了折皺,看起來十分的不協調。接著,是燕兒跟了出來,梳理好的頭發繚亂極了,整個瘋婆子似的。顯然,兩人是關上門窗大打出手了一場。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都什麼時候了,還給我添亂?到底還要不要在這里待下去了?」如煙十分生氣,怒視著兩人,分明是郭香蘭想趁機找點事情來。湘語待在一旁,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對不起,如煙姐…」燕兒怯怯的說想,剛開始她只想借蘇梅的死來為自己討個公道的,想不到郭香蘭脾氣硬得很,不但不緊張,反而氣勢是比她還要厲害。「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們到現在還有閑情大打出手的?」如煙憤怒的吼著,她也不怕會招惹來馬隊長的人。
燕兒一愣,看了郭香蘭一眼,只見郭香蘭面無表情的瞪著她,叫她心虛。
「你說——」如煙把矛頭轉向了郭香蘭,看著兩人之間的眼神這麼古怪,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但郭香蘭並不理會柳如煙,轉身就進去了廂房,狠狠的關上門去。這讓姑娘們都吃了一驚,想不到郭香蘭平日裝清高也就算了,都這個時候了還把自己放在不可一世的位置上,令姑娘們都感到氣憤。尤其是如煙,對郭香蘭她是一忍再忍,只是郭香蘭的心思實在藏著太深,盡管言語上的確透露過她要利用青衣借三爺的手,干掉郭福才。但心里到底是什麼算盤,她是一點兒都猜不出來。
如今,青衣出了事情,這是給三爺機會了,無疑也是給郭香蘭機會了。一想到這里,如煙的心就懸著老高,但此時,關于郭香蘭與燕兒之間的這段小插曲,似乎是隱藏著什麼秘密似的。否則,郭香蘭也不會以眼色來威脅燕兒…
「都散了去吧,蘇紅院一天不解封,大家就一天被困著,要真是閑的慌,就找點女紅來做吧。」如煙說著,留下了燕兒,帶著她跟花湘語又回到了閣樓里。
面對如煙一臉嚴肅的模樣,燕兒不敢直視,心里直打鼓…想著在郭香蘭在房間里爭吵的時候,郭香蘭拿嫣兒的生命作為威脅,她實在是不敢透露一個字。
「我瞧你的性子也不是逞強好勝的人,怎麼同郭香蘭爭吵起來?難道你不知道她為人的厲害嗎?」如煙坐在桌子跟前,面無表情的說著,樣子好是可怕。燕兒一直低著腦袋,不敢說一句話。倒是邊上的花湘語看出些什麼來,竟然笑了起來。這令燕兒和如煙都吃了一驚。
「燕兒雖不是逞強好勝,嫣兒也不是貪圖利害的人,但是郭香蘭卻都是這樣的人…平日里瞧著她似乎待人還挺和善的,可背後論起心計來,怕是誰都不是對她的對手。燕兒不敢說,也是情有可原,想必是郭香蘭要挾了你吧?」花湘語面帶淺笑的說著,這一番話令如煙瞬間刮目相看,想不到嫁去將軍府僅僅才幾日的時間,心思和嘴巴都變得這樣厲害。燕兒听得更是不敢說話了,連看都不敢看湘語一眼——當然,她壓根兒就沒看出花湘語是誰,還以為是哪里新來的姑娘,只是瞧著綾羅綢緞穿著高雅名貴,披著貂毛大衣,翡翠珠寶一一不少,怕不是新來的名角兒就是哪家的貴太太想來這里賺點外快。
「湘語,我想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啊,你也知道我出去一趟也麻煩…」突然,如煙起身說著,花湘語點點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就听見張海波的人在門口喊著她。「如煙姐,那我先走了啊。改日我再來找你好好聊聊——」說著,她便離開了蘇紅院。而此時,閣樓上只剩下如煙和燕兒兩個人…「郭香蘭是不是拿嫣兒來要挾你了?」如煙的眼色突然變得犀利起來,看著燕兒有些哆哆嗦嗦的。
「如煙姐,你不要問我了,我不能說的——」
「倘若你不說,你就不怕我會拿嫣兒來要挾你嗎?你要知道,關于上回青衣被你和郭香蘭兩人卷下樓台的事情,我若是真的追究起來,第一個要處去就是嫣兒——」說著,如煙的語氣變得愈加厲害起來,听得燕兒頓時臉色俱變。「如煙姐,我求你放過嫣兒——」突然,燕兒沒轍,竟然嚇得跪了下來,求著如煙怎麼著也得保住嫣兒。「我跟你說,我全跟你說,但是如煙姐,我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把嫣兒送到鄉下去…她實在是不適合這里…如煙姐,我求求你了。」
「但我要看看,你要說的到不到底能不能換嫣兒的命?」如煙的語氣依舊厲害,絲毫不同情于這兩姐妹情深。
「我無意發現,蘇梅的死竟然是郭香蘭一手操作的,殺死蘇梅的人正是杜大成。」
「你說什麼?」如煙一驚,頓時站了起來,驚恐之余不禁暗喜。「蘇梅的死竟然是郭香蘭在背後操控的?證據呢?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無意撞見郭香蘭的女乃媽,就是當時待在郭香蘭身邊伺候的老婆婆。女乃媽收了一筆錢,帶走了蘇梅的丫鬟小玉,第二天蘇梅就死了——記得很清楚,女乃媽給杜大成傳話的時候,杜大成正在我的屋子里頭…後來又遇見女乃媽從郭香蘭廂房里出來,我覺得蹊蹺,就跟了過去,暗中調查,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如煙姐,我知道您和郭香蘭一向不和,而這郭香蘭又一心想利用著青衣,如煙姐你何不就這事牽扯郭香蘭呢?」燕兒害怕,一字不漏的全說了出來,但這正合如煙的心思。想不到一個蘇梅的死,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雖說對蘇梅感到歉疚,但竟然死後還能助她一臂…「你放心,我會悄悄送走嫣兒,但你必須給我找回郭香蘭的女乃媽…」
「只要如煙姐答應了燕兒,燕兒一定遵照。」
但郭香蘭哪里會不知道燕兒被柳如煙帶去了閣樓,準會說一切實情。而柳如煙也定會拿這事來要挾她,如今她要做的只能是從長計議,唯有先自保才能奪回郭家本一切都屬于她的東西。
湘語坐著車上,靠在張海波懷里的時候,思量了半天,突然故作一臉委屈的樣子,說道︰「老爺,湘語沒有親人,蘇紅院也算是我的娘家,可回去了,娘家竟然出了事情,您來接我的時候,也瞧見了,胡同封了,警察都分布在里頭外頭…老爺,你得幫幫湘語呀?」
張海波一愣,方才在車里頭的時候就見著蘇紅院被封了,只是沒有多話。畢竟這警局跟他這軍閥不是一伙的,平日里表面上威風威風也就算了,倘若真插手起來,也不是那麼順當的。只是湘語把話說的這麼直白,倘若他拒絕了,怕是往後這娘們兒會在床上折磨了他。湘語見張海波半天沒有反應,臉部微微抽搐…她低下腦袋,更是委屈了。想著如果張海波出面解決了這事情的話,她對柳如煙和張嬸的情分也就還清了。「老爺,這是讓湘語回去,讓姐姐們笑話嗎?你就忍心讓她們在背後嚼著舌根,說湘語是陰溝里翻船,雞窩里怎麼也是飛不出鳳凰的。」
「湘語啊…這事情的前後我都不清楚的,怎麼著手呢?」
「蘇紅院出了一樁無頭尸案,老爺回去問問李家的人,必然是知道。」
「這事與李家有關系?」
「沒有關系。可李家不是待在鎮上嗎,發生這樣大的事情,動靜能不鬧大嗎?」
「回去的時候,我問問——一定是要讓滿意的。」
「老爺——謝謝,老爺!」湘語一時激動,竟然在車里頭就坐在了張海波的大腿上,環繞著他的腦袋,一副媚眼的勾魂樣兒,讓張海波頓時定力全無,一只手正想探過她衣服里頭的時候,湘語竟然低頭輕咬著他的手,含在了嘴里。張海波一驚,想不到這個小娘們兒會這麼一招…花湘語松了口,湊到他的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張海波點點頭,若不是覺得唐突,他還真想就在車里要了她。
就在兩人的車路過白府的時候,偏偏被張世才給瞧見了,也不知道是這張世才眼尖還是運氣好,竟然看出了車里頭的男人就是張海波,還摟著一個漂亮的貴婦。
「老爺,我剛去外頭就瞧見了張海波的車路過咱們白府——」張世才頓時興奮,趕緊兒轉身有又回去了。三爺听到這話,頓時一愣,拍著桌子就起了身子,說道︰「想不到這麼快就來了?」
「老爺,接下來怎麼辦?」
「先看看再說…你去探探,他突然回到鎮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
「是——」張世才應著,就退了下去。
三爺握緊了拳頭,皺起眉頭,似乎要與這個軍閥頭子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而失去記憶的青衣在白府待著不過安穩了兩三天,顧博雲就帶著王二腿子找上門來了。三爺一驚,知道這個顧博雲敢親自找上門來無法是听了顧老爺子的一番話,否則他也不敢隨便帶著人就來了——好在顧博雲對三爺還是有些畏懼的,只帶著個王二腿子在身邊。
「三爺,真是不好意思,沒提前說一聲,就來了…時間匆忙,也捎個禮什麼的,還望三爺別跟博雲過不去啊?」顧博雲把說得漂亮,讓三爺完全沒有鑽空子的余地。當然,三爺也無心與他廢話什麼,只是看在顧老爺子的份上,他也不得不做做樣子,配合配合了。「今兒來,是為了查案吧——」
「是的,這疑犯被三爺帶走了好些天了,但案子一直沒有進展,馬隊長帶回來的土,咱門查了,是城郊外的…所以想問問青衣姑娘,當晚伺候了哪些爺們兒?」
「博雲,這話說得我就不愛听了,難道胡同里的姑娘們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
「三爺,您可別說,還真是呢——不止是胡同里的姑娘,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生來不是添娃是伺候男人…自古女人就是這命…」顧博雲得意的說著,還以為自己把這話分析得有多水平,卻不知道三爺的心里像是藏著把刀似的,真恨不得一刀割了他的那賤命的舌頭。王二腿子不是個笨蛋,自然是曉得三爺的厲害,盡管是跟著顧博雲的後面,但他還是能分得清誰是主誰是僕的。雖說顧博雲是個警局署長,但也是三爺花了錢,找了人,拉了票,他才能坐穩這個位置的。因此,當顧博雲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王二腿子的臉色就變了,又听說那天凌晨在牢房里用刑的嫌疑犯是三爺的女人,王二腿子就更是怕了。「署長…咱門不是來問問些情況的嗎?」
顧博雲一愣,看王二腿子的眼色不對,又瞧了瞧三爺,三爺的面部幾乎是黑了。
「嗯…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扯得有些荒唐了…三爺,麻煩您帶我們去看看青衣姑娘如何?」
「青衣受了刺激,顧署長怕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來著?」
「李大夫和洋人醫生都診斷了,青衣神經錯亂,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二位要是執意要去問些情況的話,我也不攔著,只是先把話說明白了。——倘若問不出二位心里想的東西,可千萬別鬧著說要用刑…馬隊長整日里在蘇紅院待著,也沒查出什麼線索來,顧署長結不了案,該不會想著就直接草菅人命了吧?」顧博雲一愣,這不是明顯要保青衣了嗎?但他也沒多說什麼,只管著點點頭,跟著三爺一道去了後院。
恢復身體的青衣,興許是躺得太久,覺得身體不舒服。在丫鬟的攙扶下,正走到院子里曬曬太陽的時候,三爺就跟兩個陌生的男人來到了院子里頭。
「這位就是青衣姑娘吧?」顧博雲上前,就一副假惺惺的問候著︰「看來身體恢復的不錯。」
青衣看著他,毫無印象,即便是沒有失去記憶,她也未必能認出顧博雲來。
「我叫顧博雲,警察局的署長,關于前幾日蘇紅院的一樁無頭尸案,想問問姑娘一些情況——當晚,有哪些人進過你的房間,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青衣依舊是看著他,再看看三爺,一臉迷茫的神情讓三爺于心不忍。「顧署長,青衣的確是不記得了,你這樣問的話,並不能得到什麼答案。何不等她完全恢復了記憶,再來審問呢?」三爺的語氣十分僵硬,明顯得是下了逐客令。顧博雲看了看王二腿子,只見王二腿子微微點了點頭。
「也好,不過三爺,為了不妨礙警方辦案,我必須得留些人日夜看守白府了。」
「顧署長這是要軟禁整個白府不成?」
「三爺這話言重了,博雲也不敢吶。只是青衣姑娘的嫌疑未被洗清,我們也是沒辦法,希望三爺能配合配合。當然,這不是軟禁,白府出行一切照舊,我們也不會影響白府的生活。只是青衣姑娘倘若出行的話,必須得是我的人跟著呢——」說著,顧博雲跟王二腿子正要離開的時候,他又轉身提了一句︰「對了,昨兒回去的時候,听我那老爺子說前幾日與你把酒交歡了一把,他老人家還挺高興的呢。改日,咱門也喝喝——」
三爺沒有搭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得意猖狂的離開了。
想不到竟然還敢要挾我?
三爺憤怒著,心里的火跟火焰山似的,恨不得燒了他一身的狗毛。
「青衣,怎麼下床了?」三爺轉身,頓時一臉似水柔情,這讓站在邊上的丫鬟都覺得不自在。「青衣小姐見外面天色好,就想出來走走——」
「身子感覺好些了沒?」他依舊似水柔情,眼楮里盡是溫柔。難怪說,這男人溫柔起來,有些時候比女人還要水。偏偏三爺又是一個年逾半百的老男人,這一旦變得溫柔,怕是多少骨子里耐不住寂寞的女人都得瘋了。青衣點點頭,說道︰「好多了,只是胸口這地方還是有些疼痛。三爺,剛剛那兩個人是什麼人啊?是不是我犯了什麼事?」三爺一愣,對丫鬟使了個眼色,就給打發下去了。他坐了下來,微微笑了,成熟的眉宇間頓時忽現出他血氣方剛年代時的魅力。「不用理會,發生什麼事情都還有我呢。你只管養好身子就是——」
「剛剛听到警局兩個字,是不是真出了事情呀?」青衣追著不放,雖說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但心里隱隱覺得不安。「你別多想了,真沒什麼事情。」三爺瞧著她,嘴上雖是安慰著,但看著她大病初愈的模樣跟當年的王惜君簡直一模一樣,如此近的距離,使得他心里動蕩不安。「青衣,你長得真是好看——」三爺忍不住相思,竟伸手握住了青衣的手,柔軟女敕滑的,教他心里實在難忍。
「對不起——」突然,三爺一驚,松開手,就起身往後退了兩步。他詫異的看著青衣,更是被自己這樣的行為嚇了一跳。當他握著青衣的手,動蕩難忍的心里竟然出現了一陣惶恐不安的情緒。三爺突覺可怕,忙是甩開了她的手,站去了一邊。青衣一愣,也是覺得羞恥,盡管三爺對她呵護有加,但畢竟輩分和年紀實在是與理不符,與情不合。
「我有些乏了,想進去睡會兒——」青衣說著,正要起身的時候,三爺顧念她傷口未愈,見丫鬟又被自己支開了,只好無奈,他扶著她的雙肩,恍如攬在懷中,但卻不能手掌觸踫,生怕是失了禮節,壞了青衣的聲譽。待他送她進了屋子,青衣躺在了床上,蓋好被子後,他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轉身就匆匆離開了。這令三爺自己都覺得吃驚,像是中了邪似的,平日里倘若有這樣的機會觸踫的話,他哪里會輕易放過?難道是顧念青衣受了傷,不想趁人之危?三爺越想越覺得荒誕,他哪里會在床上顧念一個女人的?就在他匆匆離開院子後,白少塵從某個角落了走了出來。當三爺帶著顧博雲前往後院的時候,白少塵就偷偷跟了過來,只是他想不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難道爹對青衣動真心了?
白少塵困惑,又覺得不可能,倘若真動了情的話,當年三爺也不會不擇手段的不顧念王惜君的感受,硬是把人就給搶了回來。
躺在床上的青衣雖是疑惑,但對三爺,還是沒什麼念頭的。她伸手朝枕頭底下模索去,那塊冰靈潤滑的玉佩到底是誰放在她身邊的?為何瞧著眼熟,卻什麼都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