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與韓剛二人,將自己綁縛在樹上,早已沉沉睡去。
他們白天廝殺,都受了重傷,流了不少血,這個時候實在是動不了了。
袁梁背靠樹枝半躺著,他今天也疲勞已極,加上傷口眾多,又經歷了人生大悲之事,心神耗費嚴重,不多時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和父母熬過了狼群,熬過了山匪,都回到了依遜城。
妹妹也突然回來了,還是小時候蹦蹦跳跳的樣子,臉上笑容燦爛。
袁梁驚奇的問道「小琴,你不是長大了,嫁人了麼?怎麼又變的這般幼小了?」
妹妹笑嘻嘻的說道︰「沒有啊,我本來就是這樣啊!」
袁梁心中歡喜,也不計較,拉著妹妹的手說︰「走,哥哥帶你捉蝴蝶去!哥哥現在武功好的很,就是梧桐樹上的小黃鳥,哥哥都幫你捉來。」
妹妹拍著手,笑著說道︰「好,好,我們一起去!」
突然,陣陣狼嚎之聲傳來,袁梁一驚醒來。
他揉了揉眼楮向樹下看去,只見重重黑影中一對對藍光閃動,便如無數藍色的螢火蟲滿山飛舞,數百頭餓狼仰天望月,齊聲狂嗥,音調淒厲,讓人心中不禁毛骨悚然。
秋風吹動松林颯颯作響,陰冷的月光散發著刺骨的冰冷,袁梁想著夢境中的美好,心中淒涼悲哀,他伸手拂面,才發現早已淚流滿面。
他只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並未經歷過世間風雨,遽遭大難,若不是心中那一份保護雙親的執念,恐怕早就堅持不住了。
他用袖子擦干淚水,心里暗道︰「等這次劫難過去了,我便帶母親回依遜城,如果母親思念妹妹,我們便去寶華城,在哪里安家了!」
袁梁低頭看了看還在沉睡中的母親,卻發現母親臉色慘白,發髻凌亂,他伸手幫母親理順著頭發,不多時,便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次日,袁梁醒來,發現母親還是在沉睡,抬頭看著看見和尚韓剛二人已經醒了,精神都好了些。
突然,袁夫人嘴里說了一聲︰「梁兒,你自己快跑,快跑啊,別理會我們了,快跑!」
袁梁聞言,低頭看向袁夫人,原來母親正在喃喃的說著夢話。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把手放在袁夫人額頭,才發覺母親已經發了高燒。
袁梁心中一驚,想來母親從城中奔逃過來,一路艱難凶險,只是為了不給自己增添麻煩,硬是咬牙支撐,昨日父親慘死,必是傷心過度,終于支持不住了。
他把和尚韓剛都叫過來,問他們有什麼辦法,兩個人都一臉苦澀的搖頭。
袁梁下樹又殺了一只野狼,拖到樹之後,用鋼刀將狼肉薄薄切了幾片,送到袁夫人嘴邊,剩下的扔給和尚二人,讓他們切食。
被困在樹上,又不知道這狼群多久離開,他們總要吃些東西,把狼肉切薄,也能勉強吃下了。
袁夫人吃到口中,還沒下咽就又吐了出來。他又弄了些狼血喂給母親喝,也一樣吐了出來。
袁梁心中恐慌,為母親輸入內力疏通血脈的法子,也不像昨日那般見效了。
他雖然不懂醫道,卻看過一些記述草藥的雜書,知道一些能夠退燒祛寒地草藥,于是提了鋼刀下樹,便想沖過狼群,在這山中尋些草藥來。
但行了數丈遠,就被狼群圍住,再也沖不過去了。
袁梁心中焦急,突然想到了遠處樹上的烏秋衣。
這女子一直呆在那顆古松上,閉目打坐運氣,身邊還放著一具狼尸,顯然也曾食過狼肉。
袁梁高聲喊道︰「烏秋衣,你殘害我父,此仇不共戴天!但現在我母親病重,你若有法子救治母親,只要你不出大巴山,我發誓絕不會尋仇,你看怎樣?」
烏秋衣一臉冷笑,並不搭話。
袁梁又道︰「好,你如有法子治好我母親,我袁梁今生永不向你出手,你看怎樣!」
烏秋衣冷聲道︰「治好你老娘的法子沒有,不過送她即刻入黃泉的法子倒是不少,你想不想听!」
袁梁大怒罵道︰「你這該死的賤婦,我定會將你千刀萬剮!」
這一日袁夫人大都是昏睡中,偶爾醒來,也是神智模糊,有時候竟然對著和尚喊「老爺」,即便是在睡夢中,也經常說著夢話,不是「老爺」,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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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後,袁夫人突然醒了過來,神智也清醒了許多。
袁梁大喜,便要下樹給母親殺狼取食。
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拉過袁梁讓他坐在身邊,撫模著他的頭說道︰「你小時候在我身邊,時常淘氣,一轉眼你便這麼大了,哎,時間過的真快啊!我剛才夢到你父親了,他說讓我過去陪他,我也答應他了。」
袁梁听完,猶如五雷轟頂一般,起身跪在母親面前,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你起來,別跪著了。母親活到今日才明白,人這一生啊,心中歡喜,便是活著。心中抑郁,便早就死了。一個人再長笀,也過不得百歲,就算今日我能撐過去,頂多再過幾十年,也會如今日一般。
我與你父親,都希望你能平安喜樂,不想你背負這仇怨活著。你也不要報仇了,那個女子心存歹毒,老天也不會放過她的。你能活的舒心快樂,我與你父親就滿足了。
以後若是有機會再見到你妹妹,就告訴她,她母親從前盡是叫她如何立規矩,學做派,沒能多給些慈愛,這是母親的過錯啊!
我小的時候,你外祖母可不是這樣的。她只有我與你舅父兩個親生孩兒,平時管教並不多。
那時候我特別愛吃桂花糕,每次母親都抱著我坐在那把大黃木的椅子上,我吃著糕點,哥哥還來搶,真是討厭。
母親抱著我,搖啊搖的,嘴里還唱著,小仙女,過鵲橋,看那春日多美好,小仙女,快來到,何時帶上金步搖……」唱著唱著,聲音漸低,最後再也沒有一點響動了。
袁梁似乎沉浸在那歌聲中,遲遲不願醒來,他不願相信這殘忍的現實,寧願自己永遠听著母親的歌聲,永遠陪伴著母親去尋找父親,去尋找妹妹,去尋找外婆,去尋找一處讓大家永遠在一起的世外桃源。
他就這樣靜靜地跪著,神色迷離,似乎任憑風吹雨打,海枯石爛,再也不願動彈分毫。
韓剛神色也有些悲傷,坐在一邊不語。和尚靜靜地看著袁梁,目光游離,臉上掛滿了淚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傍晚,遠處一群野馬經過,狼群听到動靜之後呼嘯而動,全部追逐馬群去了,偶有幾只似是有些不舍,用爪子抓撓下幾片樹皮後也隨著大隊而去。
和尚趕忙走到袁梁身邊,將昏睡過去的袁梁喚醒。
袁梁神情恍惚,過了好一會,竟然笑了起來,而後笑聲越來越大,他雙目流淚,臉孔扭曲,看著空空如也的松林大喊道︰「好!哈哈,好啊!你們這些畜生早不走晚不走,我母親一旦病逝,你們馬上走了,好啊,哈哈!」
良久,袁梁止住笑聲,見遠處烏秋衣提著寶劍緩步走來,便慢慢的站起,提起鋼刀從樹上一躍而下,奔著烏秋衣跑去,和尚與韓剛也急忙跟隨。
袁梁雙目中已經不見了怒火與怨氣,只剩下一片深沉的冰冷,他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啞喊叫,就像是樹梢上沖向腐肉的烏鴉,舉起鋼刀猛撲過去。
烏秋衣運轉奎水功舉劍相迎,刀劍相處。
袁鶴功內勁透刀而出,卻被奎水勁力層層化解。
烏秋衣正要用奎水特性綿兒後發,卻猛然發現又有一層勁力襲來,雖然不如先前的猛烈,但這正是自己剛剛化解完勁道而力竭之時,這勁道發出的時機,簡直太過霸道。
烏秋衣身形急退,堪堪讓過這後發之力,心中大驚︰「這就是傳聞中袁鶴功的力竭回轉之勁嗎?果然非同一般!」
她因為一些特別的緣由功力大降,不然袁梁縱然突破了瓶頸,也絕非此女對手。
她與袁梁結仇太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地步,本想試試能否殺了三人,不料還是有些低估袁鶴功的霸道,大意之下差點吃了大虧。
遠處,韓剛見袁梁一刀下去就將烏秋衣擊退,心心驚奇。和尚見此情形,暗暗的點了點頭,提刀便上去相助袁梁。
韓剛見三人戰在一起,看了一會,便也輪刀上前。
烏秋衣一個人和袁梁爭斗便有些吃緊,再加上兩人,更加危急。尤其是和尚,出刀異常狠毒,頗能配合袁梁的刀法。
袁梁狀若癲狂,刀刀是搏命的招式,不求自保,只求殺敵。
又斗了一會,烏秋衣實在不敵,提著寶劍便向遠處奔逃而去。
袁梁對和尚喊道︰「背上我母親,我去追這妖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