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過世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京城。
裴婉在接到家書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置信。可仔細的打量了書信上的內容之後好幾遍之後,她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淚水不知不覺的洶涌而下,模糊了她的雙眼。「怎麼可能。母親怎麼就沒了…一定是搞錯了,對不對?」
碧兒起初也不相信,可是那送信之人她是認得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必要捏造這樣的謊言來欺騙小姐。「小姐,您可要保重身子…」
「我才離開蒲州沒多久,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碧兒,我母親她怎麼會…」裴婉依舊沒能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始終不肯相信這個事實。
碧兒滿是心疼的看著眼前這愈發雍容華貴的主子,眼淚也抑制不住的往下落。「小姐…您一定要振作啊…逝者已逝,想必夫人也是不願意看到小姐這般傷心憔悴的…」
「為什麼,為什麼…」裴婉喃喃自語著,根本听不進任何的勸慰。
碧兒勸了好半天,裴婉依舊木然的坐在貴妃榻上,表情呆滯。不得已,碧兒只能將屋子里的其他人打發了出去,靜靜地在一旁陪著。
同樣,裴府的噩耗也傳入了裴姈的耳朵里。
「你說什麼?尤氏那老虔婆死了?」因為屋子里只有思琪一個人服侍著,故而裴姈說起話來有些口沒遮攔。
思琪喏喏的開口應道︰「千真萬確…奴婢今兒個早上出去擺月兌門房的人幫忙送信的時候,見到了裴府管家的兒子。他穿著一身素白的孝服,說要求見二小姐…仔細打听之下,才知道是大夫人歿了…」
听到這個消息,裴姈忍不住歡快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
「小姐,你快莫要笑了,否則叫人听到可就不妙了。」思琪見她笑得放肆,心里不由得一陣發麻,趕忙上前勸道。
裴姈一把將她推開,冷哼道︰「我就笑了,怎麼了?當初在裴府,那老虔婆可沒少給我臉色看。如今就這麼死了,還真是便宜她了!」
「小姐…這些話往後還是不要再說了,小心隔牆有耳…」思琪擔心的四處打量著,生怕這些話傳到裴婉那里去。
「就算被她听了去,又如何?難道本小姐還怕了她不成?」裴姈傲然的揚著下巴,對這個小丫頭的畏頭畏尾很是惱火。
跟著她這麼久了,膽子還是如此的小,真是個不中用的。
思琪嚇得低下頭去,不敢再吭聲。
裴姈得意了一陣,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來。「裴瑾那里可以消息傳來?」
思琪愣了好久,才想起裴瑾為何人,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三小姐那邊,尚未有任何書信傳來。」
裴姈听她這麼一說,頓時火冒三丈。「你說什麼?她那邊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是…是的小姐…」思琪戰戰兢兢的答道。
「該死的裴瑾,居然敢耍我!」裴姈一急起來,手里撈到什麼就砸什麼。
思琪尖叫著躲開,卻還是受了池魚之殃。額頭上被裴姈隨手丟來的硯台砸中,鮮血噴射而出,染紅了她的臉和衣衫。
「好痛…」
裴姈有些心虛的看著她,但也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很快便又冷下臉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本小姐交待你的事情,沒有一件能辦成的,我留你何用?」
「小姐…」思琪委屈的抿著嘴,想哭卻又不敢哭出來。
裴姈看著她這副沒用的樣子就心煩,揮了揮手,道︰「還不滾出去,留在這兒也不嫌礙眼!」
思琪吸了吸鼻子,畏畏縮縮的退了出去。
裴府。福善堂
「蓉姨娘居然有喜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老夫人好不容易能歇口氣,忽然听見丫鬟來報,眉頭忍不住一皺。
吉祥小心翼翼的替她拿捏著雙肩,輕言細語的說道︰「據說今兒個在靈堂暈倒被送回去之後才查出來的,還不足一個月…」
子嗣綿延不斷原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喜事,可是正趕上尤氏歿了,這喜訊一傳出,倒值得玩味了。
「大老爺那邊兒有何反應?」到底姜還是老的辣,老夫人沒先問起蓉姨娘,而是問了那關鍵人物——大老爺。
吉祥手里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接下話來,道︰「大老爺自然是欣喜異常,畢竟這府里好多年沒听見嬰孩兒的哭聲了…」
老夫人听她這麼一說,緊皺的眉頭也跟著松懈下來。「大房子嗣的確是單薄了一些…」
「蓉姨娘倒是個有福氣的,剛進門不久就懷上了…老夫人您看…是不是要賞些什麼?」吉祥看似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又讓老夫人心里的那點兒驚喜變得淡了。
「無媒苟合,一看就不是個什麼好貨色。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罷了,為男人生兒育女那是她的本分。」說了一通氣話,老夫人漸漸地冷靜下來,接著補充了一句。「等平安的生下來再賞也不遲…」
「老夫人說的是…」吉祥適時地閉了嘴,不再多言。
服侍老夫人睡下之後,吉祥便悄然的退出了福善堂。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她三兩下就從後門穿了出去,輕車熟路的鑽進了一個較為偏僻的院子。
「老夫人睡下了?」屋子里,隱隱的響起一陣交談聲。
「剛睡著…」
「可說了些什麼?」
「老夫人對蓉姨娘並未另眼相待,甚至連賞賜都沒有。」
「你做的很好。」
「能夠為夫人效勞,那是奴婢莫大的福氣。」
「你倒是個知情知趣兒的…放心,本夫人不會虧待你的。」
聲音稍微停頓了片刻,才又接著交談下去。
「老夫人沒懷疑到本夫人身上來吧?」
「自然是沒有的,夫人請寬心。」
「嗯…以後沒什麼重要的事,還是少往來,免得惹人懷疑。」過了一會兒,只听見一陣環佩輕響,那年紀大的女聲又開口說道︰「這對鐲子,還是戴在姑娘這青蔥白女敕的胳膊上好看…」
「多謝夫人賞賜。那奴婢就先告辭了…」
「嗯,去吧。路上小心點兒。」
不一會兒,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從偏門走了出來,很快便淹沒在濃濃的暮色里。等到那人再次回到福善堂,一個鬼魅的身影才從一顆郁郁蔥蔥的樹上翩然而下。
「沒想到連老夫人身邊的得力丫鬟也收買了,真是不簡單啊…」夜色中,雖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可依稀可以看出是個身段玲瓏的女子。
女子拍了拍手,似乎沒什麼值得留戀了,便轉身蹦蹦跳跳走了。
瑾蕪院
「哦…你是說那人的手伸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去了?」勞累了一整天,裴瑾卻了無睡意,斜靠在美人榻上把玩著手里的珠子。
剛換下夜行衣的侍書連連點頭,說道︰「看的真真兒的…吉祥從福善堂出來,就直奔那邊兒的院子去了…」
「她倒是做的隱秘。恐怕就連老夫人都不知道,身邊兒的心月復之人早已忠于她人了吧?」裴瑾忍不住掀起嘴角,暗暗覺得好笑。
果然,這世上最難揣測的便是人心。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有些人還是可以違背良心,背叛自己的主子的。
「老夫人雖然精明,可畢竟上了年紀,很容易忽略一些人和事。」尤其是她們這些卑微的幾乎可以忽略的下人。
裴瑾將手里的珠子重新裝回貼身的荷包,打了個呵欠,說道︰「唔…困了,你們也早些睡下吧,明兒個還有得忙呢…」
翌日,裴府大夫人的吊喪日。
「裴大人,節哀順變…」
「大公子,節哀順變…」
以裴府在當地的威望,裴大夫人的葬禮辦的不可謂不風光。前來吊唁的人也異常的多,裴瑾這個閑人居然也有被請出去幫忙招呼客人的一天。
後院的某個亭子里,幾個官家夫人正聚在一起小聲的談論著。言語之間,無不帶著惋惜的感慨。
「裴夫人身子向來健朗,怎的說走就走了?唉…真是世事無常啊…」
「可不是呢…听說裴夫人的女兒可是嫁入京城太子府做了側妃娘娘的,說不定有朝一日裴夫人母憑女貴還能封個誥命夫人什麼的,沒想到就這麼走了…」
其中一位長相普通,扎在人堆里不怎麼起眼的中年婦人卻嗤笑一聲,不屑的說道︰「呵…什麼側妃娘娘?我可是听說,那位進了京城之後,並不受皇後娘娘的待見,還未入太子府便被貶為了昭儀,一下子從二品降為了五品呢。」
「不是吧?你打哪兒听來的這些?」圍在周圍的那些官夫人皆是一愣,忙不迭的打听道。
那夫人臉上滿是得意,故意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替大伙兒解疑道︰「前些日子,我京城一個表親家的閨女出嫁,我便去了趟京城。原本還以為裴家嫁女兒,肯定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呢,哪曾想到,就一頂轎子將人接走了,太子爺連面兒都沒露過!」
「真有這樣的事情?可當初上門提親的時候,不是說要納為側妃的麼?」
「是啊是啊…難道裴夫人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一病不起的?」
「我說裴夫人怎麼去的這麼突然呢,原來這里頭的玄機在這里…」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這些官家夫人們也不例外。
「還不止這些呢…」另一個微胖的夫人也插嘴道︰「我還听說裴夫人之所以病倒,跟裴大老爺近來納的一房美妾有關呢!」
眾人的視線于是又集中到了那個胖婦人身上,似乎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一個遠房親戚的嬸嬸的干閨女的手帕交在裴府做事,可是親眼目睹了裴大老爺為了那美妾而揚言要休了大夫人呢…」胖婦人講的神乎其神,生怕別人不肯相信她。
眾位夫人暗暗點頭,畢竟妻妾之爭素來就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裴大老爺的做法,似乎也太過了一些。好歹尤氏也是他的結發妻子,就算再寵一個妾室,也不能抹了原配的面子,更何況還要為了一個上不得台面的賤婢休妻!
「真是家門不幸啊…不過裴夫人也真是的,不就是區區一個賤妾,用得著這般動怒嗎?私底下處置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與夫君大吵大鬧,有些不像話啊…」
「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居然為了這麼點兒小事而想不開…裴夫人肚量也太小了些…」
「她原本就是個小肚雞腸的,哪里能夠容忍一個妾室爬到自己的頭上去?那小妾也真是好手段,居然好不費力的就將主母給除去了…」
裴鈺原本已經夠傷心了,沒想到不經意路過此地,卻听到這麼多關于裴家的秘辛,大多還是詆毀他母親的,雙手不由的握緊。
他的母親就算再有不是,那也是他的生生母親。這些女人憑什麼對她指手畫腳,在她死了之後還毫不留情的誹謗,真是該死!
「大少爺,您怎麼到這兒來了,老爺正四處找您呢…」梧桐滿身是汗的尋了過來,瞥了一眼那些長舌婦們,才壓低聲音在他耳旁提醒道。
裴鈺臉色冷如寒霜,卻也知道不能任性的亂發脾氣,只得暫時忍耐下來。「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這主僕二人悄然的離去,就放佛沒到過這里一般。
那些說閑話的夫人們也不知道剛才有人來過了,還在興致勃勃的談論著裴家的後宅秘聞,根本忘了身在何處。
裴瑾從一個月洞門的轉角處走了出來,將剛才發生的這一幕盡收眼底。「還真是一群無聊的人啊…」
侍書侍畫兩人對視了一眼,自然也心知肚明。
這便是人性啊!活著的時候,別人都敬重著、奉承著,好听的話都說盡了。可一旦沒了利用的價值,你便什麼都不是了。
人走茶涼,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這些人的嘴也真夠缺德的。大夫人尸骨未寒,她們便在背後如此議論,當真沒有半點兒官夫人的樣子!」侍書的嘴巴也是厲害的,也愛打抱不平。
「這便是我們生活的世道。更何況,她們說的也沒錯。」侍畫倒是看得深遠一些,說的更為現實。
「隨她們去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裴瑾的性子雖不至于涼薄,但對大房的內宅之事也沒啥興趣。
她們愛怎麼斗都無所謂,只要不將她扯進去就好。
腳步頓了頓,裴瑾忽然轉過頭,朝著來的方向走去。
「小姐,怎麼又返回來了?」侍書不解的跟在後頭,用眼神跟侍畫交流著。
侍畫輕輕地搖了搖頭,心里卻早就猜到了幾分。
小姐嘴上說的事不關己,可到底還是個心善的。她見不得那些人在背後說三道四,所有才悄悄地避開她們的吧?
在距離瑾蕪院不遠的地方,主僕三人忽然停了下來。因為前面不遠處的一個池塘邊,一男一女不知道為了什麼拉扯著,擋住了三人的去路。
裴瑾向來不喜歡干涉別人的事情,也知道若是這時候走過去,怕是要打擾了這一對。萬一听到了什麼不該听到的,那更是會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只可惜,她就算再遠遠地避開了,那對男女的話還是飄進了她的耳朵里。
「少爺…少爺您救救奴婢…夫人要奴婢去服侍三少爺,您知道三少爺那脾性,奴婢這一去怕是。怕是…」話尚未說話,那個長相清秀,一身丫鬟裝扮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小聲的啜泣起來。
而那長身而立的男子,正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五少爺裴祺。一改昔日的唯唯諾諾,此刻的他面色冷峻,眉頭微微蹙在一起,似乎十分為難。「晴雯…不是少爺我不幫你…你也知道我在府里的處境,母親她…未必肯听我的…」
一听這話,那丫鬟的淚落得更急。「少爺…難道您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奴婢被三少爺他糟蹋麼…那樣的話,奴婢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那丫頭便真的使足了勁兒往一旁的柱子撞去,似乎是抱著赴死的決心。
裴祺不忍的擰著眉,動作敏捷的拉住她的衣袖,輕聲呵斥道︰「你這又是何必…你若是死了,你弟弟又該如何?」
那丫鬟身子一顫,接著便癱軟在地,嚶嚶的哭了起來。
侍書仔細打量了那丫鬟一眼,湊在裴瑾耳邊說道︰「小姐,是五小姐和他房里的丫鬟晴雯。」
裴瑾不得不暗暗佩服侍書的記憶力。府里的丫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她也就能記住幾個時常在眼前晃的。沒想到侍書如此的神通廣大,居然連平時不怎麼露面的小丫頭也能叫得出名字來,果然是有過人之處啊!
「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關系不一般…」侍畫冷靜的分析道。
裴瑾也看得出來,那丫鬟對自己的主子,似乎動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而她的那位五弟,好像也對那丫鬟頗為照顧。否則,也就不會容許一個丫頭與他拉拉扯扯了。更何況,他還救了那丫鬟一命。
「小姐,要過去麼?」侍書試探的問道。
裴瑾站在原地已經好一會兒,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她沒理由為了這些不相干的人而委屈了自己。于是輕嘆一聲,道︰「走吧。」
侍書應了一聲,便上前頭開路去了。「這池塘里據說養了幾條錦鯉,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听見有人說話,那丫鬟頓時忘記了哭泣,忙慌亂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而裴祺也迅速的一把那丫鬟,朝著假山後頭躲了進去。
「天兒太熱了,先回去歇一歇。」裴瑾假裝沒瞧見那假山後頭的人影,若無其事的從一旁經過。
侍書侍畫也很配合的沒有四處亂看,三個人很快便通過了這段曲折的回廊,消失在園子的盡頭。
「少爺…是三小姐…她該不會…」晴雯臉色蒼白,身子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若是讓夫人知道了她跟少爺在這里私會,指不定又要給她套上一個什麼樣的罪名呢。
裴祺在她背上輕輕地拍了拍,道︰「放心…沒人知道我們在這里…」
因為他的安撫,晴雯似乎安心了不少。可是一想到要去服侍那禽獸不如的三少爺,心里又是一陣悲哀。
裴祺望著那遠去的倩影,腦海里忽然閃出一個念頭來。
方才,她肯定發現了他們,只是沒有戳破而已。否則,也不會讓身邊的丫鬟高聲的說話來打斷他們了。
這個長姐,還真是有些看不穿呢。她是真的與世無爭,還是想要他欠她一份人情,將來好向他索取些什麼?莫非,她早已看穿了他。
「少爺…」晴雯哭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裴祺有些心不在焉。
裴祺回過神來,心情已經漸漸平復。「你還回去,免得被人撞見。」
「可是…」
「听話。我會想法子的,你安心的做事去吧…」
「是,少爺。」晴雯抬頭瞥了這個佔據著她心扉的男子一眼,這才擦了擦眼角未干的淚痕,快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裴祺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朝著瑾蕪院走去。
「小姐,五少爺來了…」侍書打起簾子,走進來稟報道。
裴瑾對他的到來,一點兒都不感到意外。「想必剛才他察覺到了些什麼,所以才過來試探的…」
稍作停頓之後,裴瑾還是決定見他一面,吩咐侍畫道︰「去將我最近研制的清心茶端來,給五少爺嘗嘗。」
裴祺踏進裴瑾的屋子時,便听見了這麼一句。心里忽然一暖,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悟在心底洶涌起來。
「祺這會兒過來,沒打擾長姐休息吧?」撇開別的不談,裴祺此刻表露出來的通身氣派倒像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身上絲毫不見懦弱無能的影子。
裴瑾掀了掀嘴角,道︰「祺弟能過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在整個裴府里,能夠與她這般和睦相處的,怕也就他這麼一個了。
裴祺見她神色自然,沒有絲毫的厭惡之感,便毫不客氣的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來,還順手接過了侍畫遞上來的茶抿了一口。「嗯…這是什麼茶葉,好香…」
裴瑾倒也不吝嗇,張口答道︰「閑來沒事,自己琢磨出來的一種藥茶…可以靜心寧神,健脾開胃的…」
「沒想到,長姐還有這樣的手藝?」裴祺看著笑得燦爛自信的裴瑾,愈發覺得這個姐姐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捉模。
一個鎖在深閨的大家閨秀,如何會懂得藥理,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裴瑾似乎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也不甚在意,端起茶水抿了幾口,頓時覺得涼爽了不少。「祺弟若是喜歡,便讓丫頭給你送去一些。炎炎夏日,喝著倒也暢快。」
「這怎麼好意思…弟弟都沒能有什麼拿得出手的送給長姐…」裴祺年紀雖小,但是個頭卻比身材嬌小玲瓏的裴瑾整整高出一個頭來。
兩人相對而坐,看起來裴祺倒像是哥哥。
「這些話自不必說,你我心里都明白。」裴瑾淡然的笑了笑。
裴祺沉默了片刻,才開門見山的說道︰「弟弟此次前來,有一件事想要請長姐幫忙,不知道長姐是否願意出手相助?」
「哦?」終于進入正題了麼?
裴瑾抬眸,與這個城府極為不一般的弟弟對視,道︰「祺弟別再取笑姐姐了,我能有什麼本事能幫到你?」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想必剛才在園子里的那一幕,姐姐也是看到了的。弟弟沒有想要隱瞞姐姐什麼,所以才坦然的與姐姐明說。」稍稍頓了一頓,他才有接著說下去。「那個叫晴雯的丫頭,與弟弟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情誼非同一般。可母親卻忽然向我要了她,說是三哥房里人手不足,讓她過去幫忙伺候著…三哥是什麼樣的人,姐姐想必也是清楚的。晴雯跟了我十幾年,我實在是不忍心讓她過去受苦,所以想…」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原來是我看走了眼?」裴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直愣愣的盯著他,讓他心里一緊。「你籌謀了這麼多年,卻原來還是不夠心狠手辣。連一個丫頭都舍不得,如何能與她斗?」
裴祺袖子下的拳頭握得死緊,手背上青筋隱隱浮動。難道她猜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會如此反擊?
見他悶不吭聲,裴瑾又繼續說道︰「我想以你的能力,想要保住她並非不可能。如今,你卻要將我拖下水,讓我與母親相互爭斗,這又是何道理?難道我會傻到為了一個根本沒多少交集的親人去跟嫡母對著干?」
裴祺面色有些難堪,因為他的那個小算盤被裴瑾毫不留情的給揭穿了。可仔細思量起裴瑾的話來,又覺得有些怪異。
她若是不待見他這個弟弟,想必也不會與他說這麼多。
帶著迷蒙的色彩瞥了優哉游哉的裴瑾一眼,他才壯著膽子回道︰「是弟弟考慮的不周,惹姐姐生氣了,祺在這里給姐姐陪個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別拐彎抹角了,直接說明你的來意吧。」裴瑾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截了當的說道。
裴祺看了一眼她身後站得筆挺的兩個丫鬟,似乎欲言又止。
「她們是我的心月復,祺弟有什麼話不妨直說。」裴瑾連眉頭都沒有抬一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裴祺一邊暗暗苦笑著,一邊真摯的說道︰「姐姐果然不同凡響,連身邊的丫鬟都是個頂個的厲害。祺的難處,姐姐再清楚不過。祺有諸多無奈也有一身的雄心壯志,不甘心就這樣被踩在腳下活一世。祺不指望將來能夠封侯拜相,只想活的堂堂正正。只是有馬氏一日,我便永遠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祺知道姐姐是那落難的鳳凰,絕非池中之物,總有一飛沖天的那一日。祺只盼將來有朝一日能夠出人頭地,成為姐姐在娘家可以依仗的臂膀,能夠替姐姐盡一份綿薄之力。」
裴瑾听了他這一番肺腑之言,有一瞬間的出神。
前些日子,似乎也有人對她說過類似的一番話,說要保她一世平安喜樂。盡管那更像是一句開玩笑的話,可還是深深的烙在了她的心上。從她來到這個世上那一日起,他還是頭一個對她說過如此情深意重的話的人呢。
裴瑾神游天外的模樣,看著也是那樣的迷人。就連裴祺這個弟弟,也不禁怔怔的望著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姐姐?」
裴瑾驚醒過來,忽然臉頰一陣發燙。天吶,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收斂起臉上的笑容,裴瑾將真切的情意掩入眼底。「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姐姐若是不信,祺也沒有辦法。祺知道,信任並非幾日的功夫能夠建立起來。不過祺有信心,在今後的日子用實際行動向姐姐證明。」裴祺倒是個聰明的,知道在裴瑾面前謊言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只得老實的將心底的想法告之。
裴瑾點了點頭,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
「如此,那就看祺弟今後的表現了。」
裴瑾這一席話,就好比一顆定心丸,讓裴祺的心頓時一松,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誠了許多。「多謝姐姐的信任…祺一定竭盡所能,替姐姐鋪出一條康莊大道來…」
「這些場面上的話,就不必說了,只要你記住今日的誓言就行。若他日敢出爾反爾,你相信我的手段,就算是爭個魚死網破,我也會狠狠地報復回來。」
裴祺低下頭去,心中的意念更加的堅定。「祺,定不負姐姐所望。」
「嗯…時辰也不早了,一會子我還得出去招呼女客,就不留你了。」裴瑾這是在下逐客令了。「晴雯的事…」
「我會自己解決。」裴祺立馬接話道。
裴瑾贊賞的點了點頭,也算是考驗他能力的一個機會。
送走了五少爺裴祺,侍書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姐怎的就輕易相信了他?萬一他耍詐怎麼辦?」
裴瑾淡然的道︰「雖說信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侍書隱隱不太贊同,但侍畫卻覺得小姐的做法是正確的。「小姐在府里,若是沒個同仇敵愾的,日後怕是會走得更加艱難。」
「先觀察觀察再說吧…若他真的想要與我結盟,倒也不算一件壞事。」起碼,日後她在娘家還能有個親近的人,不是麼?
上一世她被父母嬌寵著長大,享受了二十多年的親情滋潤。來到這個異世,面對這麼一堆的極品,能找到一個稍有好感的,也真是難能可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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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台抽風了,預存的稿子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咳咳…這會兒才上網,親們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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