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裴雲姍回房之後,便瞧見莊氏一臉的倦容,頗為心疼的問道。
莊氏單手支著腦袋,正閉目養神,听見女兒的呼喚聲,這才掀開眼簾,嘶啞著喉嚨說道︰「無礙…有些乏了…」
裴雲姍自然知道母親為何而愁眉不展,憤憤不平的道︰「母親肯定是被那些人鬧騰的…還以為書香門第的世家門閥是何等的知書達理,沒想到盡是一群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之輩,當真名不副實!」
莊氏責備的瞥了女兒一眼,道︰「你這口沒遮攔的,這些話也是能隨意胡謅的?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姓裴的!」
裴雲姍不高興的撅著嘴,不以為然的說道︰「女兒雖然是姓裴的,卻也是娘親的女兒。女兒心疼母親,有何不對?那些人表面上客客氣氣的,私底下指不定說了多少咱們的不是呢…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不來呢,也省的母親您心煩。」
莊氏拉著女兒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雙眸里滿是疼愛。女兒的性子如何,她又怎麼會不知?裴氏那些族人,的確是做的有些過火了。連她這個為人處世已經頗為圓滑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更何況是涉世未深的女兒呢。
「有些話,在心里念叨念叨就算了,小心禍從口出。」莊氏輕撫著女兒額上的發,輕輕地叮囑道。
裴雲姍認命的點了點頭,不再吭聲。而且,她的脾氣來的快去的更快,這不還沒安靜多大會兒,就又挑起了新的話題,跟母親嘮叨著。「對了,母親…您可還記得這府里的三丫頭叫做裴瑾的?」
莊氏見女兒恢復了好動的性子,眉眼也變得柔和起來。「哦…可是那個有些特別的丫頭?你今兒個跟她在一處玩耍?」
裴雲姍猛點頭,道︰「娘,您是不知道。瑾兒真是有一雙巧手和一顆玲瓏心,不但性子好,還會做各種好吃的點心,嗯…她自己研制了一種解暑的清心茶,也很不錯…」
莊氏隱隱覺得好笑。
她這個對吃食情有獨鐘的女兒,怕是被某些有心人收買了呢。裴瑾那丫頭她雖然沒有仔細的了解,卻也知道她絕對不是泛泛之輩。
「你都跟她聊了些什麼?」莊氏到底是個精明的,旁敲側擊的從女兒這里打探起情況來。若是裴瑾真的動了什麼心思,那麼對她僅有的一點兒好感便也沒有了。
裴雲姍的回答,卻讓她有些意外。「也沒聊什麼,她很少說話。偶爾開口,也是聊她那些精致的糕點是個什麼做法,琴棋書畫都不怎麼提起的。」
「這倒是奇了…」莊氏喃喃低語。
裴雲姍沒听清,忍不住問道︰「母親剛才說什麼?」
莊氏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時辰也不早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裴雲姍強忍著的困意襲來,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帶著丫鬟諾兒回自己的住處去了。等到她一走,莊氏便又陷入了沉思中。
過繼一事,責任重大,她得想個法子試探試探再說。
裴家老祖宗的壽誕在即,裴氏族人也都開始忙碌了起來。準備賀禮的準備賀禮,裁制新衣服的裁制新衣服,就連裴瑾這個閑人也被敦促著要求她繡一個物件給老祖宗當壽禮,這可難住她了。
「小姐…您這是繡的什麼?」侍書不經意路過,瞥見自家主子手里的那不知道是什麼圖案的帕子,好奇的問道。
裴瑾將剛開了個頭的繡品往身後一藏,道︰「一邊兒去…別打擾我…」
侍書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卻也沒堅持,便退到了一邊。恰好侍畫端著糕點進來,她便湊了過去,小聲的嘀咕起來。「小姐在繡什麼?神神秘秘的…」
侍畫冷靜如初,慢吞吞的答道︰「主子的事情,哪里輪得到咱們過問?才離開京城數月,我看你是愈發的野了!」
侍書吐了吐舌頭,心道︰這也是被小姐給慣出來的!
裴瑾仔細盯著手里那四不像的圖案,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決定放棄了。「侍畫,替我鋪紙研墨…」
侍畫放下手里的活計,開口應了。
裴瑾不擅長女紅,但一手字卻寫的不錯。跟那拿不出手的女紅比起來,她的字寫的行雲流水,自由一番風流體態。
流暢的一個收尾動作,裴瑾滿意的看著那白紙上碩大的福祿壽喜四個字,將筆輕輕地擱在了筆洗上。「照著這四個字,給我繡出來。」
侍書侍畫怔了怔,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來。
「小姐…我們姐倆也不擅長女紅…」
「舞刀弄槍還可以,拿針就…」
看著她倆窘迫的表情,裴瑾心里稍稍平衡了。看來,古代女子也不一定全都是擅長針砭女紅的!
「去把葉嬤嬤叫來吧。」裴瑾忍著笑意,吩咐道。
葉嬤嬤近來身子不大好,裴瑾便讓她歇著了。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她的臉色才稍稍恢復了正常。
「小姐想要繡一副字繡?」葉嬤嬤遲疑了片刻,不確信的問道。
裴瑾嗯了一聲,應道︰「花兒朵兒的太普通了,相信雷同的不在少數,沒什麼新意。老祖宗的八十大壽,這賀禮太過隨意怕是說不過去。」
「福祿壽喜寓意雖好,可也並不算稀罕。小姐可還要再添些什麼?庫房里還有些值錢的物件兒…」葉嬤嬤抿了抿嘴,心里又是一陣哀嘆。
小姐若是想要在老祖宗面前出彩,必須拿出點兒與眾不同的東西來。否則,一個被遺忘的姑娘家,想要覓得一門好親事可不容易。
碩王上門提親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只是老夫人沒有明確的表態,就還算不得數。況且,以她對老夫人的了解,怕是不會這麼輕易的讓小姐嫁入碩王府,甚至壓過她最寶貝的二小姐去。
想來想去,當初若是小姐應了李家大少爺的親事便是最好的歸宿了。起碼,有李老夫人的照拂,她今後的日子過得可以舒心一些。
「所以,這字繡當中還得加些料。」裴瑾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顯得信心十足。「听聞老祖宗有睡眠不足之癥,看了許多大夫也不見效。嬤嬤可吩咐丫鬟將絲線放在特制的藥汁里泡一泡,等絲線曬干之後再用來繡字。」
「小姐的這個主意不錯…只是一般的絲線浸了藥汁,會變得疲軟,容易斷裂,原先的顏色也會模糊不清,如何繡出好的字來?」葉嬤嬤不愧是老人,經驗就是豐富。提出來的意見,很有建樹。
裴瑾抿了一口涼茶,依舊面色不改。「嬤嬤放心,我已經讓侍書去找一種特殊的絲線,保證不會誤了事的。」
葉嬤嬤見她將一切都算計在內,心里忽然一松。「既然小姐都安排妥當,那老奴就放心了。我這就去挑幾個女紅好的丫頭,三日之內便可以將東西趕制出來。」
「嬤嬤辦事,我自然再放心不錯了。」解決掉了這件麻煩事,裴瑾又恢復了慵懶的姿態,一派清閑。
侍書借著出門買針線的機會,去了一品香。兩個時辰之後,便拿著好幾卷質地光滑卻不失柔韌的絲線回了府。
「這東西還真是神奇,小姐怎麼想到的?」侍書翻來覆去,將那幾卷線研究了好幾遍,嘴里忍不住嘖嘖稱奇。
衣服和絲線容易掉色,和染料性質、印染技術有關。在技術尚不發達的古代,一般染過顏色的絲線大多容易在水里,尤其是在皂角水、熱水、和堿水里溶化。為了防止絲線褪色就得用鹽酸來中和堿性,這樣高深的化學常識,她都不知道怎麼跟她們解釋。
「偶爾在一些雜書上看到過。行了,趕緊將這些絲線給嬤嬤送過去,若是耽擱了,怕是不能及時趕制出來。」
「好,我這就送過去!」侍書扯出一抹笑意,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裴瑾正要歇口氣,就听見丫頭進來稟報,說七小姐過來了。裴瑾大感意外,這丫頭怎麼想起到她這兒來了?
「三姐姐…三姐姐…你在嗎?」門外,老遠就听見一道稚女敕嬌俏的嗓音。
裴瑾揉了揉額角,給了丫鬟一個眼神,那丫鬟便乖順的退了出去。不一會兒,裴襄的身影便從門外闖了進來。
說闖,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夸張。裴襄身後跟著丫鬟婆子好幾個,排場可不小。那些人跟在這個十三歲的小丫頭身後,昂首挺胸的,放佛能夠踏進這瑾蕪院的大門,那是給了裴瑾多大的面子似的。
「七妹有事?」裴瑾斜倚在榻上,並未起身相迎。
裴襄的目光繞在屋子掃視了一圈,並沒有發現繡架針線之類的東西,感到很是詫異。「還以為三姐姐在忙著繡制送給老祖宗的賀禮呢…原來這般清閑…」
「剛才繡了幾個時辰的,眼楮有些累了,就收起來了…」裴瑾淡淡的應道。
「三姐姐好像一點兒都不著急…難道說早就準備妥當了?」裴襄試探的問著,毫不拐彎抹角。
裴瑾打著手里的扇子,暗忖︰莫非她是來打探消息的?想要看看她都繡了些什麼?她究竟想干什麼?
「急也急不來啊…我本就不擅長女紅…」裴瑾嘆了口氣,故意露出為難的神色來。
裴襄听她這麼一說,心里暗暗得意。
果然如她預料的那般,裴瑾根本就沒有能拿的出手的才藝。這麼些年來,她一直病懨懨的,哪里有機會去學那些才藝?加上母親刻意的打壓,裴瑾院子里稍有些能力的,都被打發了出去,只剩下原先李氏身邊的幾個陪嫁。就算她有心想要學些傍身的技藝,怕也是有心無力。
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裴襄明目張膽的幸災樂禍著。「那三姐姐可要努力學著,免得到時候丟了咱們三房的臉。」
裴瑾笑了笑,沒有作答。
裴襄一個人自說自話也覺得無趣,因為她說了十句,裴瑾才回一句半句,就好像狠狠的掄起拳頭,卻砸在棉花上一樣,顯得很無力。「所剩時日不多,那襄兒就不打擾三姐姐了…我們走!」
身後的丫鬟婆子讓出一條道來,態度恭敬。
「七妹好走,不送。」裴瑾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動都懶得動一下。
裴襄咬著牙跺了跺腳,轉身離開了。
「這些奴才還真是夠狗仗人勢的,見到三小姐也不知道行禮問安,根本就沒將小姐放在眼里嘛!」侍書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不服氣的嚷嚷著。
裴瑾倒是沒那麼多規矩,不過對這個異母妹妹是越來越不喜。果然不是一個肚子里爬出來的,就是隔了些什麼。雖說身上同樣流著裴燕山的血,但性子卻差了十萬八千里。有一首歌叫什麼來著?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說的一點兒都不錯!
只不過,馬氏這般寵溺自己的女兒,卻未必是好事呢。
「書兒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你家小姐我都不氣,你氣個什麼勁兒?你生氣,她們又不會少一塊肉?這樣毫無意義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舉?」
「奴婢就是替主子抱不平嘛!」侍書撅著嘴答道。
「愛而不教,終成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裴瑾喃喃的說道。「從前,一個孩子從小恣意妄為,而他的父母卻從不加以約束,結果孩子長大殺了人被判極刑。臨刑前孩子提出想再吃一次母乳,母親就真的解開衣襟喂給他,他卻狠狠地一口咬下去哭道︰‘當初你們要是早些管教我,何至于有今日之死!’」
「听了這個故事,你們有何感想?」裴瑾眼波流動,似乎蘊含著某種特殊的意味。
侍書愣了半晌,才拍著巴掌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小姐,我懂了。您這是要縱著她們,讓她們愈發的肆無忌憚,對不對?」
裴瑾閉上眼楮,沒再吭聲。
侍書卻是一臉的興奮,心中對裴瑾這個主子的敬仰如滔滔江河,奔流不息。「高,實在是高啊!」
原本她還以為小姐性子太過懦弱,所以不敢與她們抗爭。後來相處的久了,也知道主子是個懶散的,不屑跟那些人計較。如今才算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手段。要報復一個人,並不一定要破口大罵惡語相向。一時的低頭,並不意味著輸啊!
越是與裴瑾相處,侍書越是受益匪淺。繼而,越是期待裴瑾趕緊嫁到鎮北侯府去,將那些討厭的人修理得屁滾尿流!
想到這里,她忽然記起一件事來。
消息傳回去那麼久了,主子的回信也該來了吧?
一陣撲啦啦揮舞翅膀的響聲過後,通體灰色的肥鴿步履闌珊的在裴府後院的假山上停了下來。一雙圓溜溜的眼楮四處張望著,嘴里也忍不住咕咕叫喚起來。
裴祺從外院進來路過此地,起初沒注意到它的存在。若不是它明目張膽的拉了坨屎在他的腳邊,也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
「該死!」裴祺低咒一聲,慢慢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一雙懵懂無神的眼楮。
「哪里來的鴿子?」他低吟一聲,視線最後落在鴿子腳上綁著的那小竹筒上。
眼楮眯了眯,裴祺趁著那鴿子不注意的時候,飛快的伸出手去將它擒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接下腿上的信箋。
肥鴿扭了扭笨重的身軀,有些不自在的掙扎了起來。
裴祺瞥了它一眼,手上的力道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紙條上的字跡看起來蒼勁有力,一看就是出自男子之手。行雲流水的寥寥數字,可見其主人是如何心胸寬廣瀟灑不羈。只是,那上頭透露出來的信息卻不甚明了,讓人有些模不著頭腦。
就在他猜測這鴿子來自何處,與府里的何人相通時,忽然听見不遠處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迅速的將手里的提條塞回竹筒里,又把鴿子放回原處,裴祺這才加快腳步,閃身躲進了假山的石洞里。
「原來你躲這里啊,叫我好找!」
是一個姑娘家的聲音。
裴祺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一下。
取下鴿子腿上的竹筒,女子輕輕地模了模鴿子的頭,笑道︰「小輝,辛苦你啦!」
鴿子咕咕咕的叫了幾聲,撲啦啦扇著翅膀,似乎在回應著些什麼。
女子又是一陣嬉笑,好一會兒才離去。
裴祺從石洞里鑽出來的時候,只見到了那女子的一抹裙角。不過,只是一瞥,他也能確定那人的身份了。
「小姐,京城有消息來了。」侍書蹦蹦跳跳的踏進屋子,卻忽略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影。
裴瑾剛午睡起來,眼神有些迷離。
侍畫端著面盆進來,拿起帕子沾了沾水,擰干了遞到主子的跟前。「小姐,先洗把臉吧。」
裴瑾沖著她笑了笑,這丫頭是越來越心思通透了。不用她吩咐,就能夠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這很好。
「他怎麼說?」等到裴瑾收拾妥當,已經是兩盞茶功夫之後了。
侍書將手里的字條遞上前去,笑道︰「小姐自己看吧。」
裴瑾伸手接過,明亮而又充滿智慧的眼眸從那字條上掃過,濃密而縴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煞是迷人。
「都說了些什麼?」侍書不敢偷看主子的信件,但心里又癢癢的厲害,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內容。
裴瑾將字條往桌子上一丟,道︰「自個兒看。」
侍書半信半疑的將字條拾起,瞥了一眼。繼而眼楮不斷地瞪大,合不攏的下巴都要月兌臼了。「就寫了這麼幾個字?」
「難不成你還以為是家書?」裴瑾挑眉。
侍書面露傻笑,心里卻有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小姐可是難得給少主去信兒,少主居然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隨便幾個字就打發了,簡直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費大好時機。起碼,也要寫上幾句酸詩,來表達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嘛!
循序漸進,小有成效。
這算什麼啊!
裴瑾倒是挺滿意的,起碼她達到了她想要的效果。
「五少爺…您怎麼來了?可要奴婢進去通報一聲?」門外,忽然響起丫鬟翠兒那獨低啞的聲音。
屋子里的主僕三人皆是一愣,繼而全都變了臉色。
裴瑾吃驚不小,但也還算鎮定,示意侍書去將人請了進來。慶幸的是,站在門外偷听的是五少爺裴祺,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長姐…」裴祺看著裴瑾一臉的平淡,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的確听到了一些不該听到的,可還是不太清楚她們的意圖。只知道,這位長姐與京城里某個人有來往。至于是何人,他就猜不出來了。
那字條上的字跡,分明就是男人的手筆。只是裴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認識的人有限。而遠在京城,與她有交集的人就只有那麼幾位了。
莫非,是那位碩王殿下?除了他,他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只是,裴瑾一個閨閣女子,又是如何結識那位高權重的碩王殿下的呢?
「祺弟找我有事?」裴瑾鎮定自若的喝著茶,沒有絲毫的慌張。
裴祺薄唇緊抿,俊挺的眉微微蹙起,好半晌才開門見山的表明來意。「剛才在後院,祺不小心看到一只鴿子飛了進來,接著姐姐的丫鬟便出現了,還取走了鴿子身上的竹筒,弟弟一時好奇便跟了過來…」
听到前半句,侍書的臉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
真是該死!她能如此不小心,不但被人發現了她與外界聯系,被人跟蹤了也毫無察覺,簡直是太大意了!
「小姐…」她剛想跪下請罪,卻被裴瑾一個眼神示意給制止了。
「祺弟想說什麼,不妨直說。」裴瑾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暴露,隱瞞便變得毫無意義,還不如大方的開誠布公來的保險。
裴祺也不是個笨的,肯定會為了與她打成某種協議而替她保守秘密。
「祺並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要提醒長姐,以後要小心一些。畢竟府里到處都是別人的眼線,若是叫別的什麼人瞧見了,怕是要惹出大亂子。」果然,裴祺做了一番思慮之後,決定站在她這一邊,而不是威脅逼迫。
裴瑾稍稍放下心來,保持冷靜的說道︰「如此,多謝祺弟提醒了。」
屋子里忽然變得很安靜,靜的叫人膽戰心驚。
侍書侍畫站在裴瑾的身後,心里滿是忐忑。看來,裴府輕松自在的日子,的確是消磨了她們不少的戒心。日後她們必須提高警惕,不能再玩忽職守了。
「長姐…弟弟並沒有偷窺的意思…只是,我們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長姐是否能夠據實以告?」
「你想知道些什麼?」裴瑾笑問。
裴祺眼光微閃,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長姐是否在計劃什麼事?」
裴瑾毫不避諱的點頭承認。「不錯。我是在策劃一些事情,而且與咱們三房息息相關的一件大事!」
裴祺驚愕的抬眉,沒想到她還真敢直言不諱。「長姐說的,不會是…」
「看來,父親已經找你商議過了?」裴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那個老頭子果然是個管不住自己嘴的。不過,幸好他找人商量的對象是裴祺,而不是馬氏那個女人。
裴祺一臉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好半晌說不出話來。起初,在听到父親說要爭取過繼到叔祖父那一房的時候,他就備受震撼。這個想法,他可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他原先的打算是,再過個幾年,三房總會分出去單過的。到時候,只要他徹底廢了裴駿這個嫡出的兄長,裴燕山這一支都會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萬萬沒想到,三房還能往更高處爬,而且還是京城那種藏龍臥虎,滿地權貴的地方。更加令人震驚的是,這個想法原來還不是父親最先提出來的。
看到裴瑾那淺笑盈盈,一派輕松的模樣,他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變得安靜起來。這世上,放佛沒有她辦不到的事情。站在她的面前,他忽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渺小。而他追求的那些,都變得毫無意義。
「怎麼了?」裴瑾見他不吭聲,嘴角的笑意更盛。
裴祺搖了搖頭,笑了。「只是覺得原先的一些想法太過幼稚可笑罷了…今後,祺便是長姐的馬前卒,任憑長姐差遣。」
至于那個暗中相助的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送走了裴祺,裴瑾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又被叫了出去。而那個召見她的,正是許久不曾露面的裴老太爺。
「瑾丫頭,來來來,到爺爺這里來。」裴仲宣見到門口那道嬌小的身影,便忍不住露出笑意,朝著她招了招手。
這樣的熱情,裴瑾還真是不習慣。尤其是屋子里,還有另一個人在。
裴燕山看向裴瑾的眼神極為復雜,卻又顯得無可奈何。因為就在剛才,老爺子將他叫到書房里來,正是為了過繼一事。
「祖父叫瑾兒過來,可是有什麼要事?」裴瑾規矩的行了個禮,木然的問道。
裴老太爺一邊笑意盈盈的招呼她落座,一邊捋著下巴處的胡須。「沒想到,我裴仲宣竟然有你這麼一個聰慧的孫女!不錯不錯…你爹碌碌無為了大半輩子,總算是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生了你這麼一個機靈乖巧的丫頭!」
一席話,讓裴瑾更加不自在起來。
老爺子,您是來拉仇恨的麼?不知道我在府里的尷尬地位麼。將自己的兒子貶得一文不值,卻故意抬高她的身價,這不是沒事找事嘛!瞧瞧裴燕山那漲的如豬肝的臉色,就知道他有多憤然了。
他是不敢跟老爺子您計較,但是卻可以找她開涮啊!裴瑾暗暗嘆息,做好了今後不斷地被找麻煩的準備。
裴老太爺假裝沒看到兒子和孫女的臉色,依舊不予余力的夸夸其談著。「丫頭,你是怎麼想的啊?按理說,你可是我裴仲宣的孫女,怎麼會想把你爹給過繼出去呢?你就不怕別人說你不孝?一旦被冠上不孝的罪名,你這輩子可就很難翻身了。到時候,怕是連個婆家都找不到,難不成你想進尼姑庵青燈古佛的過一生…巴拉巴拉…」
裴瑾忍不住翻白眼,有你這樣做祖父的嗎?什麼叫做我把自己的老爹過繼出去的?她有那麼大的能耐嗎?這一切,不都是老爺子您說了算嗎?不過,依老爺子的態度來看,他似乎並不反對,反而…極為贊成?
裴瑾忽然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不得不說,裴仲宣老爺子是一個奇葩中的奇葩。裴燕山雖然是個庶出的,可好歹也是他的兒子,身上流著他的血吧?可是在听了她的計劃之後,他居然沒生氣,還興高采烈要將兒子送出去?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爹…」裴燕山也有些看不過去了,出聲制止道。
裴仲宣這才收斂了一些,輕咳兩聲,嘆道︰「燕山啊…不是老爹不疼你…你們兄弟三個,只有你是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那個死老太婆肯定是不肯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叫別人母親的,所以就只能將你過繼出去…」
裴瑾嘴角微抽,您還真是大方!
「其實,過繼給你叔父也沒什麼不好。他位居高官,又是皇帝信任之人,在朝中的門生眾多,對你今後的仕途也大有幫助…」說了這麼多,老太爺最後才算是說了一句肺腑之言。「你姨娘…當年是我對不住她…所以這回讓出去,就當做是當初對她虧欠的補償了…」
裴瑾听得雲里霧里,完全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听老爺子的語氣,莫非當年是發生了什麼事,讓老爺子覺得虧欠了那位太姨娘?小劇場
某人在書房里呆了整整一天,浪費了大堆的紙張,卻仍舊還是不滿意。
某侍衛掃了一眼滿屋子的廢紙,忍不住哀嘆︰主子,寫一封回信有這麼難嗎?不就是幾句膩歪的話嘛,用得著浪費這麼多紙張?您知不知道如今的宣紙有多貴?
某男卻依舊愁眉不展,繼續埋頭苦思︰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是不是太老套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好像全都是廢話!
某侍衛滿頭的黑線︰主子,您直接說一句我想你不就得了?
某男︰那怎麼行!太直接,回把人家姑娘家給嚇跑的!
…。于是,某侍衛望著天,無語了。而某男還在繼續撓頭搔耳,繼續在雪白的紙張上涂涂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