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星途 021.白痴

作者 ︰ 派大星

()大人物的到來只是個小小的插曲,顧歡並沒因丹尼斯博格一句機械師的稱呼而處境有所改善,而諾斯也把它當做有趣的談資,經常在同事面前模渀博格指著那些機器感慨的模樣,並為此笑上好幾分鐘。

人類可以因為狗搖搖尾巴而丟給它一根骨頭再嘲笑它們的無知,而狗也會因為僅僅搖搖尾巴就能得到食物而嘲笑人類的淺薄。罪惡嶺的獄警或看守們跟博格這樣的大人物本就是不同的物種,相互嘲笑再正常不過。

對于顧歡而言,這更加微不足道,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飛船里的那堆零件上,即使諾斯盯的很緊,一有機會,他還是冒險潛入那艘破飛船。

丁丁寫的程序的水平和他的黑客技術一樣出色,跟顧歡閉著眼楮也能完成拆解任務一樣,丁丁閉著眼楮也能把程序寫好,完全符合顧歡提出的要求。

假如不是在罪惡嶺,這兩個人也許會成為一對令世人矚目的機械設計和控制專家。而現在,他們卻只能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的在貓的眼皮底下經營著自己的秘密。

……

時間來到星空歷1999年8月,m02狹小冷靜的太空港突然忙碌起來,數艘中型運輸船陸續抵達。從船舷上的編號來看,有的來自水曜星,有的來自附近的星系,還有的不止從什麼地方飛來,不過它們都有一個同點,型號落後、外觀破舊,跟他們運輸的貨物一樣。

十幾艘躉船頻繁來往與太空港和罪惡嶺,源源不斷的把無數廢舊機械轉載至第十一區,此外,還有一些大型集裝箱被送達其他監區。

其實這幾艘飛船的貨運量放在任何一個太空港都微不足道,水曜星最小的06號太空港一個小時的吞吐量都是它的數千倍。

問題這里是m02,一般情況下,除了每月三艘運送必要物資的貨運飛船和不定期押送犯人的飛船外,很少有如此繁忙的狀況。更重要的是,這並非偶一為之,而是漸漸成為一種常態。

很快的,這種反常的情況引起了18萬公里外的水曜星政府的注意。

第六監獄在干什麼?德尼羅想干什麼?

東原市政廳市長辦公室里氣氛有些異樣,市長喬維兩條胳膊架在辦公桌上,盯著對面的市長顧問金安和東原情報局長安東尼,看上去他非常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

整個水曜星99%的人口都集中在東原市,而納稅人絕不願意為兩套重疊的政府機構付錢,所以水曜星政府同時也是東原市政府。

現年五十八歲的喬維市長是個地道的保守派,他一直認為水曜星應該保持絕對的穩定,不允許有任何改變現狀的情況發生,在他八年的任期里,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什麼都沒做。今年是他任期的最後一年,當然不希望出任何亂子。

市長顧問金安認為市長先生這次有些神經過敏,第六監獄只是一座監獄而已,跟水曜星其他監獄沒什麼不同。

「市長先生,也許第六監獄的確有點反常,但幾條飛船而已,還不至于給公眾帶來影響,我相信德尼羅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解釋。」金安適時的提醒喬維市長,假如您覺得有問題,也許直接詢問德尼羅更方便一點。

喬維微微皺了皺眉,覺得今天金安的腦子好像有點短路,假如真的有什麼事,德尼羅會說實話嗎?他不置可否,看向安東尼,這家伙在情報局干了十三年,號稱情報網絡無處不在,第六監獄的事應該瞞不過他。

「咳咳……」安東尼咳嗽了兩聲,模了模光滑的下巴︰「市長先生,第六監獄的地位很特殊,從成立以來就相對獨立,名義上屬于政府管轄,實際上是由民間運營,維持運行的資金除了政府一部分撥款外,其他都是由財團捐贈,我們很難介入其中。」

喬維收起胳膊,身子靠在椅背上。安東尼說的都沒錯,第六監獄就像是一只風箏,跟政府之間只有一條細細的並不牢固的線,一頭在18萬公里外,另一頭……不知在誰手里,至少不在自己手里。

其實喬維並不關心第六監獄到底由誰控制,他就是想知道德尼羅想要干什麼,萬一發生什麼出格的事情,憤怒的民眾可不會認為那跟政府無關。話說回來,假如在他卸任之後再出事,就完全是兩個概念,出身媒體記者的他會再度投身到批判政府的行列中,蓋上一些蓋子,揭開另一些蓋子。

喬維看了看窗外湛藍的天空,說道︰「兩位可能不知道,市長辦公室每天都會收到大約6萬封郵件……其中有一半罵我是白痴,還有四分之一說我比白痴還白痴,你們知道最後四分之一說什麼嗎?」

金安和安東尼不知市長為何要說這些,對望一眼,一齊搖了搖頭。

「如果時間倒流的話,他們寧可選一個白痴當市長。」喬維微笑道,「沒人想當白痴,更也沒人想當白痴市長,我只希望這件事不要讓我顯得像個白痴。八艘飛船,頻繁來往m02,運輸的物質足夠把白鴨河填滿!你們誰能告訴我,一間監獄要這麼多物資干什麼?他們運送的到底是什麼?!」

喬維的聲音越來越大︰「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听,尼爾牆主義者在水曜星搞風搞雨已經不止一天了,這些恐怖分子無孔不入,你們能听懂我的意思麼?」

金安垂下頭,望著自己凌亂的掌紋,突然明白喬維市長為什麼如此關心第六監獄,又扯上所謂的尼爾牆主義者,並毫不客氣的把他們歸為恐怖分子。看來市長並沒跟德尼羅聯系,也根本不想聯系。

那把椅子德尼羅已經坐了太長時間,該到更換主人的時候了……

跟其他地方一樣,第六監獄也是利益網絡中的一員,一個遠在18萬公里外的卻聯系密切,也許這位保守的市長先生要在卸任前想做點什麼。

噠噠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聲音打斷了金安的思緒,他抬起眼皮,看見市長辦公室那位人到中年的女秘書。

那位始終陰沉著臉的女人手中舀著一份電子文件夾,來到辦公桌前。

「市長先生,第六監獄監獄長德尼羅先生給你發來的加急視頻文件……」

喬維看了文件夾一眼,微微點了點頭︰「打開吧,讓我們都看看他會說什麼?」

十幾秒後,德尼羅滿是褶皺的臉出現在三維投影儀上,他坐著那間簡陋的辦公室里,恭敬的望著鏡頭,像個謹慎的公務員。

「市長先生,我認為很有必要給您解釋一下最近發生的事,三個月前,包括第六監獄的最大支持者科曼銀行在內的三大財團,同時宣布停止對第六監獄的捐款,對此我非常遺憾,長久以來,三大財團的支持才使得這座約束罪惡的監獄得以維持。」

「我非常理解他們的決定,分分合合在第六監獄三百年歷史里經常發生……市長先生,第六監獄必須繼續存在,否則我們將無法安放這四萬名危險的罪犯,當然也不能毫無人道的拋棄他們。」

「經過監獄委員會協商,第六監獄決定要做一些改變,準確的說是把m02變成水曜星的廢舊物資處理基地,讓那些罪犯為他們的罪惡付出一定的代價,發揮他們的剩余價值。我們審慎的評估了這個計劃潛在的風險,並得到已得到環保專家和法律專家的認可……」

「作為一個民間托管機構,第六監獄有權利在法律允許的框架內這樣做。當然,必須給政府和民眾一個交代。所以關于第六監獄改革的新聞發布會將會在明日舉行,屆時我將代表監獄委員會向公眾公布這一計劃。為了防止其中有舞弊行為,我們希望市政府能在第六監獄常設監督機構……」

影像結束,喬維市長看向金安和安東尼,問道︰「你們認為這是給政府的情況說明,還是……一個警告?」

安東尼一愣,小心翼翼的說道︰「市長先生,我建議派人進行調查,當然常設監督機構也非常必要。」

「暫時不必介入調查。」喬維市長笑了笑︰「金安先生,我認命你為市長特使,去m02跟德尼羅談一談。」

……

「你瘋了嗎?白痴!」一個金色頭發的老人像一頭被調戲的獅子,憤怒的沖著對面安坐的德尼羅怒吼。

「他想毀了這兒,肯定的,這家伙早就想這麼干了。」一位面色蒼白眼珠發藍的老者譏諷道。

這是監獄委員會的臨時會議,七個常任委員全部到齊,會議室里充滿了火藥味,半個小時里,他們唯一做的就是對著德尼羅不停的質問、咆哮。

德尼羅至始至終沒有開口,安靜把玩著一根極品雪茄,似乎根本沒感受到委員們的憤怒。對他而言,他們質問毫無營養,他們的眼光就像老鼠一樣短淺,除了銀行卡里的數字,什麼都看不到。

而且,德尼羅也根本不在乎這幫家伙,監獄管理委員會委員看上去雖然地位很高,其實不過是利益相關方的代言人,幾乎是被主子發配到這個鬼地方的,所以他們並沒有什麼雄心壯志。錢,就是他們想要的一切。

「馬休,我們干嘛在這里浪費時間?」藍眼珠老者對金色頭發老者說道,「第六監獄已經完了,要麼帶著我們該得的離開,要麼讓這家伙滾蛋!」

「我同意邁爾斯的方案,我可不想跟市長特使見面,我們能說什麼呢?帶著一幫囚犯撿垃圾?」

「我附議!」

「我也是,一旦政府參與進來,我們的心血將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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