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恨意入骨
羅寬一邊哀號，一邊驚恐地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鳳舞文學網)自己這方明明佔盡上風，只要耐心一點，就穩操勝券。沒想到，風雪天居然敢以生命為代價來賭。剛才只要自己的劍稍稍偏一點，倒在地上的就是他。
可惜，他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風雪天的血劍指在羅寬的喉間，一股灼熱的氣息，燒得他生疼。「為什麼要殺我？」語氣冰得如同地獄來的，沒有一絲感情。
「不要殺我，我說，我說。」羅寬突然間覺得活著是那麼美好，求生的願望讓他即使出賣他爹也會毫不猶豫。「我們師父接了雲夢令，才派我們來找你。」
「雲夢令讓你殺了我？」聲間依然冰冷，卻微微有點顫動。
「那倒沒有，雲夢令只讓大家生擒你，交給雲掌門發落。哎喲」羅寬強忍著手上的疼痛，盡量把話講得清楚些，只求能夠保命。
「那為何，你們一個個見我面就痛下殺手？」風雪天強壓住心中的激動。
「這，這——」羅寬囁嚅著，不敢實說。他已隱約覺察出風雪天的狂暴與大家提到藍婷婷有關。
「哈哈，——哈哈。」傅貴停止了打滾與哀號，掙扎著站起，突然狂笑道。風雪天丟開羅寬，劍尖一指傅貴，「你說！」
「我告訴你，來，我告訴你。雲夢令沒有要殺你，可藍婷婷要殺你！」傅貴咬牙切齒道。
「藍婷婷要殺你。」風雪天其實已經猜到了，她以為自己殺了藍長老，想殺自己，也是再正常不過。但沒有親耳听到，心中總是抱有一絲希望。
但現在，這絲希望破滅了。風雪天的心，像被灌入了一大缸黃連水，精神也被一絲絲抽去，整個人，成了一塊木頭。
傅貴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身體制一側，避過風雪天下垂的劍尖，欺上前一步，左手一掌，擊在風雪天的胸口上。風雪天毫無防備，應聲倒在地上，手中長劍也嗆啷落地。
傅貴這一掌，也耗盡全部力量，反彈之力，讓他一坐在地上。心中卻是暢快無比，口中狂笑著，斷斷續續道︰「終究是老子贏了，跟我斗，你死去吧。哈哈，老子雖然掉了一只手臂，但一只手也能抱藍婷婷，——咳咳——也能把她抱上床，日日夜夜地干，才不枉老子吃的這般苦，哈哈——‘雲夢花仙’居然向全武林發出公告，說誰殺死你這混蛋就嫁與誰為妻為妾，哈哈，活該老子有那艷福，干了‘雲夢花仙’，做鬼也風流啊，哈哈——」
羅寬也停止了哀號，跟著哈哈笑道。
「那你就去做鬼吧！」冰到極點的聲音響起。傅貴吃驚地看著風雪天慢慢地、卻是那樣堅決地從地上站起，手中那把火紅的劍熠熠生輝，口中的笑聲，頓時咽到了肚子中去。
「去死！」
傅貴先是覺得嘴上一燙，數顆牙齒已吞入月復中。緊接著，喉間一燙，自己就站起來了，越來越高，但是，站起來的只有頭，身體卻還坐著的。還沒明白過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傅貴的頭骨碌碌地滾到羅寬身邊，羅寬已經傻了，當那片紅芒刺來時，居然沒有一點感覺，倒是死得輕輕松松。
嗆啷，風雪天手中的血劍掉在地上，人也隨即跪倒在地。傅貴的那一掌，雖是在重傷之余卻是全力擊出，足夠他受的了。
風雪天慢慢從胸口掏出一把碎紙，是《鶴舞鷹翔》。是它，化去了不少的力量。
但人雖活著，又有什麼用呢？心，已經死了。
居然等不及自己的一個解釋，居然等不及親自來找親手來殺了自己，居然用自己的身體作為代價以求快速殺死自己。這是怎樣刻骨的仇恨？
如果自己死在這樣無恥之徒的手中，藍婷婷，你豈不是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透過冷寂的夜空，風雪天似乎看到了那雙充滿仇恨、冰寒入骨的眼神。
你要我死，我願意去死。
可是，我不願死得這樣不清不白，讓你在夢里也恨不得把我的名字嚼碎。
我更不能死在這些真正的畜生手里。即便你想我死，我也不能葬了你一生的幸福。
今天，我的心死了，但我的人，不能死！
風雪天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撿起血劍，緩緩地向山下走去。
身上到處都是傷口，但風雪天感不到痛。痛的只有心，還有一點點恨。
一直抱有一點希望，希望藍婷婷能理解他，相信他不會做出那禽獸不如的行為來。但是，現在失望了，心中的希望，變成了淡淡的恨。
恨你，因為你如此不相信我，如此地絕情。
也許，失望後的恨，更容易恨入骨中。藍婷婷心中何嘗不是這樣？——
五十里開外的一個座小山上，藍婷婷在一塊巨石上站著。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如水又如煙。她最喜歡這樣的月光，曾經，在月光下，許過多少少女青澀的願望？
但現在，她只覺得月光冷，冷得入了心肺，冷得讓她輕輕地打著寒顫。
下山已有兩日了。自從在忘心院看到了藍重那不再睜開的眼楮，看到了那胸膛火燒過一樣的傷口，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所以，她跟著一大群師兄弟下了山，成一個弧形向四面搜索。雖然希望很小，但她卻是無比的執著。現在，師兄弟都在下面的小鎮里歇息了，而她，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藍重，看到他緊閉的眼楮蒼白的臉。這兩天里，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把自己封起來了。
這淡淡的月光，最容易引起人的哀傷，兩行淚水，悄然爬上了那光潔的臉頰。
「風雪天，你在哪里？」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要你死，你死了嗎？」
「不！你要死在我的手里。」藍婷婷握緊了長劍，如果風雪天此時在面前，她一定毫不遲疑地一劍刺過去，洞穿他的胸膛，就如他洞穿她父親的胸膛一樣。
「只是，你別死在他人手里，否則，我就得嫁給他了。雖然，你死了，仇報了，我也不會活了，嫁誰都沒關系，誰也得不到我。」
月光冷冷的，風聲輕輕的，人如一尊雕像，淚，一行又一行。
靜靜地，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張三錢就起了床，往懷里塞了兩個冷饅頭就出了門。昨下午在大街上一無所獲，所以決定今天去城外踫踫運氣。
剛出城門，就看到三個人正一臉希望地盯著進城的那條大道，正是他的老朋友劉老三、李大頭、黃長臉。
「媽的，起得比我還早！」張三錢不滿地嘀咕道。故意腆著肚子裝著沒看見三人似的踱著方步向城外走去。
走過丈來遠，李大頭眼尖，才發現出城的那背影是張三錢的，立馬熱情地叫道︰「張大哥，張大哥。」
張三錢才故意裝做剛發現三人，轉身笑道︰「哦，是你們三個啊，一雙雙眼楮往城外盯著干啥呢？」
黃長臉不好意思地道︰「我們尋思著，風雪天要來乾陽城，就得從這兒進城，所以守這兒瞧瞧。」
張三錢裝出恍然的樣子道︰「哦，那你們好好瞧著吧。」轉身又向外走。
黃長臉心中疑惑︰「這張三錢一大早往外走，難道，他發現了什麼現索？」越想越覺得可能，朝其他兩人使了下眼色，大聲叫道︰「張大哥，等等我們，一起走啊。」
李大頭沒什麼主見，劉老三卻膽子小，所以都跟了上去。
張三錢本不想和他三人混一塊兒，但轉念一想︰「這天太早，一個人走太孤單，這李大頭還算大方，等下少了不唆使他出頓飯錢。要是找到了風雪天，諒他們也不敢跟我搶。」也就默許了。
四人一起往城外走去，四雙眼楮像獵犬一樣巡視著周圍，尤其是踫到人影，必細細察看一番，嚇得那些早起賣菜賣柴的鄉下人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找了半晌，一個和畫像相像點的人都沒有踫到。張三錢想起師父說過「江湖人最喜歡睡山洞」，就拐離大道，往山上走。黃長臉心中暗暗高興，這張三錢果然發現了線索，不然，大道上明擺擺的人不看，往山上走干什麼？自己得多長個心眼，一看到風雪天，就使勁往城里跑，只要跑贏了他們，那一百五十兩白花花的錢子可就到手了。
看了看張三錢那兩條又粗又短的腿，黃長臉心中充滿了自信。
轉過一個山坳，又轉過一個山坳。張三錢從懷里掏出饅頭啃，饅頭已經帶點餿味兒，嚼來如發霉的木皮渣。張三錢一邊恨恨地嚼，一邊想，等老子一百五十兩銀子拿到手，就天天吃親手割下的瘦豬肉。
黃長臉突然叫起來︰「煙子，有煙子。」只見前方山坳里，冒出一縷縷黑煙。張三錢精神大震，師父說過，江湖中人最喜歡烤野物當飯，那煙，肯定是江湖人生的火堆。回頭低聲喝道︰「叫什麼叫？要不要命啦？前面有江湖中人，就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怕死的快回去，不怕死的輕手輕腳一點。」率先躡手躡腳地往前走。
黃長臉長臉漲得通紅，伏子跟了上去。劉老三和李大頭都怕死，但那銀子的誘惑讓他們欲罷不能，也縮手縮腳地跟在後面。
翻過那座小嶺，四人趴在一塊石頭後向冒煙的地方看去。只見那山坳里的一束灌木下，有一團紅光在閃爍，有點像燃燒的火苗，那黑煙，就是從紅光周圍發出來的。
「啊！」黃長臉又是一聲驚叫，見張三錢惡狠狠地盯著自己，趕緊指著灌木右邊道︰「那里趴著一個死人。」
在灌木邊上，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趴在那里。一身灰衣，已經破爛不堪，可能是一個樵夫，不小心摔死在那兒。
張三錢撿了一塊石頭，大著膽子扔了過去。石頭砸在那人身上，張三錢趕忙把頭埋進面前的幾根草睫中。過半晌，那邊卻毫無動靜，抬頭一看，那人還是一動不動的趴在那兒。
張三錢又撿了塊石頭扔過去，那人依然沒有反應。
哦，死人。張三錢迅速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活的才可怕，死的有什麼好怕的？
走到那人面前，只見那人腰上有一處劍傷，臉貼在地面上，看不清楚。張三錢用腳用力一推，把那人翻了一邊。
張三錢朝那臉上看了一眼，又掏出懷里的畫像看了一眼，突然一坐倒在地上，大聲嚎道︰「銀子啊，我的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