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沒來得及接近這俗氣大名旁,前面五十米處就來了一隊人馬,雖然穿著普通,但各個手中帶著佩刀,走路穩重,儼然一副禁衛軍的氣勢。
傅左停住腳步。
張山道,「副將,避避。」
傅左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青綠長衫,很不情願,「老子換了盔甲了,避什麼避。」
傅左另一側站著的馮剛道,「副將,此時還是找到王爺要緊,不必和他們正面沖突。」
張山道,「馮剛說得對,副將只是換下了一身盔甲,並未換下這張臉。走吧,副將。」
三十來個人已經走到了北城客棧前了,傅左看到他們胸口那股火就沒處撒,脾氣一上來,側身走到牆角邊。
張山和馮剛兩人對視一眼,跟上。
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左副將從地上抓了把泥巴,不由分說的就往自己的臉面上涂抹一番。
張山,馮剛看得目瞪口呆。
傅左走了兩步,看他們兩人沒跟上,頭一側,道,「涂了這玩意,老子倒要看看,誰害認得老子是傅左。」
張山和馮剛兩人抓起一把泥巴,在臉上抹了把,屁顛屁顛跟上傅左時,兩人還一陣茫然,他們怎麼就腦抽了,跟著左副將干起這事來呢?
走到北城客棧,那三十幾個人站在掌櫃台前。
最前面的兩個魁梧大漢,將胸口中的一副畫像掏出來拍在桌面上,粗著嗓子道,「有見過這個人嗎?」
那掌櫃的是個怕事的,在向陽城,向來很少遇到這些事,可今日這都給他趕上了兩回了。做生意的看人的臉色也有幾分,自然能看出他們這些人面色不善,不是他們這群區區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小心的陪著笑,「不,不曾。小的只是個掌櫃的,幾位客官是要打尖還是住宿?」
問話的大漢厲聲道,「看清楚了,這個人是重賊,我們奉命來查,要是知情不報,你該知其後果。」
掌櫃的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是是是,小的不敢。只小的真不曾見過此人。這位大人,您明察。」
拿著衣服上樓的小二正巧下來,看到那大漢手中拿著的那副畫像,正在疊起,只是一晃而逝。這要怪就怪他這眼神太好了。
沒等他大腦做出反應,就張口驚呼出聲。
「咦——」
其他人齊刷刷的回頭看向那還站在樓梯口上的店小二,店小二被他們這眼神給嚇了一大跳,到嘴的話硬生生的掐在了咽喉里。危險的信號在腦袋咚的一聲亮了。
為首的大漢撥開身邊的人,拿著佩刀,上前。一把提起驚恐往後退的小二,厲聲道,「說,他在哪?」
小二嚇得雙腿凌空踢騰,驚悚的看著這人,舌頭就跟被貓給叼走了一半,哆哆嗦嗦道,「不,不知道——」
「不知道?」大漢將他朝旁邊的牆壁上摔去。店小二被砸在牆上,身子如蚯蚓一樣,掉在地上,隨即反彈兩下,一口血吐了出來。
那大漢仰頭看著樓上,大手朝身後人群一揮,「搜。」
「是。」刷刷刷的人群,踏著木質樓梯,咚咚咚的沉重肅殺的腳步聲,如鐘鼓般倒弄人心,鬧得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大漢一腳踩在那痛苦申吟的店小二小月復上,冷聲道,「自找死路。」
嗤,又是一口血吐出,店小二眼前一陣發黑,雙手卻徒然吃力的抓向大漢踩著他小月復用力碾的大腳,想求饒,可渾身痛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掌櫃的嚇得雙腿都軟了,忙從掌櫃台前顫顫的跑過來,跪在地上抱過大漢的腳,苦情求饒,「官爺,官爺你就放過這個孩子吧,他只是小的店里打雜的,不小心沖撞了官爺。是他不懂事活該受罪,小的代他給官爺磕頭,求求官爺能行行好。」
還好此時客棧大廳里,沒有兩個客人,都在自己房間里頭,不然看到這一幕,也不知會嚇壞多少人。
那大漢大腿一震,將掌櫃的雙手給掙開,不屑嗤諷的一腳將掌櫃的踹到在地,冷冷的丟下一句話,「窩藏重賊,滿門抄斬。」
客棧門口,張山,馮剛兩人死死的拉著傅左的手,不讓他上前。
幾乎耗盡了渾身力氣,才將這只火爆龍給壓住。
張山憨厚的臉都給急紅了,道,「副將,小山子求求副將了,此事不能插手。」
馮剛滿頭大汗,苦口婆心道,「副將啊,你別忘了,我們是來找王爺的,現在要是惹事上身,其後果是我們擔不起的。副將三思。」
傅左就跟頭蠻牛,渾身的力氣都用來掙月兌這兩個混蛋小子了。破口大罵,「反了你們,竟敢以下犯上,動到老子身上來了。給老子放開,這群殺他女乃女乃個熊蛋的,在老子面前也敢甩威風,老子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他們還當老子是軟柿子,木頭菩薩呢。放開,老子不重復第二遍。」
能放開嗎?
鐵定是不能的啊。張山馮剛兩人合力,硬生生的將傅左這火爆龍給拉出了客棧大門,本大門前的門檻給絆了一下,三人差點成了疊羅漢。
張山道,「副將,他們上二樓去了,我們從這里上去,截了他們的胡。王爺可還等著副將啊。」
馮剛單手扣著傅將左半邊身子,拉住副將比去戰場大汗淋灕的干上一架,還累人。
「副將,請三思。那小二之事,自有這會處理,副將,王爺要緊。」
傅左憋紅了臉,那是給怒的,胸膛一起一伏之間,跟小山丘般起巒不絕。
經過這一番‘長途跋涉’,三人成羅漢似的靠在客棧大門旁的牆壁上,揣著粗氣。
也還好此刻是晚間,街上過路的人群,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便匆匆離開。
這年頭,什麼人都惹不起。
隔著好一會後,傅左這才出聲,讓這兩小混蛋給松開,「松開,老子知道王爺更重要。」
張山,馮剛兩人這才松開了禁錮。
傅左一動,他們兩人又是一副小心翼翼防賊一樣。
左副這脾氣不是他有多善心對那被揍的小二起了憐惜之心,而是揍那小二的對方是什麼人物,他才會怒不可遏。
傅左看他們這模樣,一腳一個踹在他們兩人的上,怒,「老子就不值得你們倆小混蛋信任了,老子要揍人也得先將你們兩個給揍趴下。」
馮剛一顆心給提了起來。而張山就松了口氣,左副將能說出這話,就說明他這理智給拉回來了。
憨厚的臉傻樂兩分,伸手指了指二樓,「副將,從這里上去,看看局勢在說。」
傅左,馮剛兩人皆仰頭,看著二樓房間窗口位置,眸色深了。
劉雨歆要的這兩間房在二樓拐彎中間的位置,咚咚咚的腳步聲,很快隔壁的房間門被從外踹開。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泣聲……
齊齊傳來。
靠著水桶邊沿正睡得舒服的人猛然睜開雙眼,腳步聲到了房門一側。
床上側躺的人伸手往白布上一抓,如天女散花般朝水桶上空擲去。
嘩啦水聲四濺。
皎月般的倩影飛身將白布繞圍一圈,遮裹住身段,赤腳踩在水珠上,冰冷入骨。
三千青絲垂下,及腰散開,柔順發亮。點足上前,隨手將桌上的騰帶往腰上一系。
本是一塊長方白布,硬是給她穿出蝙蝠羽衣,勾勒姣好的身體,細腰及致。
咯吱一聲。
劉雨歆朝外面兩個抬腳開踹的大漢嫣然一笑,「兩位大哥,有事嗎?」
被這變故殺了個措手不及,那兩大漢的腳力收勢不住,硬生生斜了下,兩人的膝蓋相互踫撞,骨頭脆聲響動,擦出火花。兩人同時緊了緊握著的佩刀。
其中一個臉色很精彩,咬著牙,道,「我們是官府的衙役,今日出了重賊,來此查探。」
另一個額頭滴下一滴汗,整個小腿都在打顫,卻硬是揚起了個笑,「是這樣的,我們奉命來例行詢問,姑娘可有見過此賊。並無意冒犯姑娘。」
劉雨歆很無辜看著他們,很大度將房門大開,讓出位置,請他們進來,「原來是官爺,是小女子失禮了。官爺說的重賊小女子不曾見過,便是男子,小女子也只見過兩位官爺。」
那兩大漢干咳一聲,直接進屋,粗略的巡視一遍,兩人相互點頭,目光里卻有著一種火拼廝殺味道。
兩人直接走到門口,站在劉雨歆面前,道,「嗯,打擾姑娘了。」
彭。
隔壁有踹門聲,緊接著就听到兩聲悶哼聲。
兩大漢臉色一變,顧不得劉雨歆,轉身出了房門。一時間,走道上響起的聲音,砰然巨響。
如天邊炸開了的鍋。
「什麼人——」
「吃了獅子膽了,官差都敢打。」
一聲聲怒斥聲傳來,劉雨歆眸光清冷,很淡然的將房門給關了起來。
哪還有剛剛露出的一絲小女人嫵媚的姿態。
隱約還能听到隔壁一聲聲大罵瘋子,找上之類的聲音。
劉雨歆翻身上床,將薄被往床邊一掛,雙手抓過衣服,在薄被落到床鋪前,將衣服快速穿好。
只有幾縷發絲凌亂,垂落在一旁。
下床回頭就看到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蕭錦天抓著銀鞭在發愣。
劉雨歆無聲笑了笑,抓過換下的白布,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的銀鞭給抓回來,寶貝似的裝進包袱中。
蕭錦天移開目光,看著她。
劉雨歆瞪著他,「看什麼看,收拾包袱走人。」
蕭錦天看她沐浴後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穿著素色白衣,更為清麗月兌俗,也越發有她師父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嫡仙氣韻。
「你將它帶著。」
劉雨歆翻白眼,之前的衣服是不能要了,出懸崖谷前,就帶了一套衣物,一根銀鞭,和一塊長白布。
現在只有一根銀鞭和一塊白布,似乎也輕了一些。即使她身上這一身衣服沒幾兩重。
將包袱丟到他懷中,轉身往門口走,「走吧,想睡個安穩覺也不讓,真是煩人。」
蕭錦天抬步跟上,抓著手中的包袱卻是緊了三分力道。
劉雨歆剛打開房門,隔壁走道上還躺著三兩個呼痛申吟的人,五六個已經被揍暈過去的。啊朗已經換了身衣服,可惜他那小身板骨架撐不起這衣服,松松垮垮的,跟穿了道袍一樣,有些好笑。
肩上背著個小包袱,懷中抱著兩只探頭探腦的小松鼠。
站在換了身衣服,那一頭雜草頭發扔在滴水的瘋子身板。
劉雨歆看著他們兩站在一起,怎麼看怎麼不協調,噗嗤一聲就樂了。
啊朗回頭,當下欣喜朝她跑了過來,「姐姐。有壞蛋。」
瘋子也看了過來,只是他前面的頭發稀松的遮住了臉龐,不過仍能看到他那快長滿半個臉龐的胡渣。
劉雨歆朝啊朗招招手,「那啊朗怕不怕?」
啊朗搖頭,側頭看向身後抱著把劍的瘋子叔叔,眼神有怯弱也有崇拜,「姐姐,瘋子叔叔好厲害。」
劉雨歆牽著他的手,轉身朝樓梯口走去,「是嗎?那啊朗覺得,是瘋子叔叔厲害,還是姐姐厲害?」
「姐姐。」
「那姐姐厲害,還是大哥哥厲害?」
啊朗,「……姐姐。」
猶疑了啊,劉雨歆笑盈盈的看著他,「那姐姐和你啊娘呢?誰更厲害?」
啊朗眨眼,「啊娘。」
劉雨歆洋怒的在他不算胖嘟嘟的側臉上用力捏了捏,「啊朗是個小混蛋。」
啊朗朝他咧嘴一笑。
蕭錦天上前,將她的手扣在自己掌心,大步往前走。
劉雨歆愣了兩秒,勉強跟上的腳步,隨即回神,「你干嘛?」
蕭錦天氣息徒然下降,「……」
被拋棄的啊朗,可憐兮兮的看著大哥哥牽著姐姐往前走,揉了揉懷中小松鼠的腦袋,仰頭問著瘋子,「瘋子叔叔,大哥哥為什麼不高興了?」
瘋子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不習慣身上這套新衣服,陌生的氣息,抬手往後肩膀上搔了搔癢,大手大腳,變扭的跟上。
啊朗似乎也知道瘋子叔叔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抱著小松鼠蹦蹦跳跳的追著前面的大哥哥,姐姐跑。
腳步咚咚咚,如七彩音符,唱著歡樂頌。
身後躺著的三個大漢,腦側是旁全是血跡,佩刀被丟在一旁,泛著冷冽的光芒,身上被劃破幾個口子,血絲正源源不斷的往外流。
即使是撕裂的痛楚,他們也只能僵硬的躺在地上,看著遠去的身影,一動不能動。
目光落到一旁的同伴尸體身上。
滿眼的恐懼和絕望。
在拐彎另一半的走道上,血跡染紅了兩旁的門窗,和牆壁。面容猙獰的尸體橫七豎八的躺著——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砰
臨街的屋子傳來兩聲窗子被踹破的聲音,緊接著是三道沉穩的腳步聲。
咯吱一聲,房門被打開。
血腥味撲來,幾欲作嘔。傅左瞳孔一縮,隨即咧嘴一樂,將上將橫在門口的尸體給一腳踹到對面的牆壁上。
「嘿,是哪路英雄好漢下的手,這手干得漂亮,老子佩服。」
張山心驚的同時,也是不得不佩服的,緊緊是他們這麼耽擱的一盞茶時間,剛上樓的三十多個人,就已經成了尸體。
馮剛繞過尸體往拐彎處走去,這里的房間門都是禁閉的,而拐彎處到樓梯口,房門都是大開的。
而且,幾乎的房門都像是有破損。
「副將,這里還有活的。」
傅左正模著腦袋,樂呵著,一听這話,笑容收了,朝他走去,「哪?」
馮剛抬腳往腳邊的一人踹去,對方朝前滾了兩步,身子的姿勢卻沒變過,就連聲音都沒有。
「被點了穴。」
傅左眼里寒光一閃,抄起地上佩刀,上前三下就將這沒死透的三人給一抹脖子解決了。
張山,馮剛都沒說什麼,只小心的朝前查探。
「沒有人氣。」
傅左將滴著血液的佩刀丟到這些人身上,轉身原路返回。
馮剛說,「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這幫人看著就不是好惹的,一上來也都跑光了。」
張山點頭,朝地上的尸體啐了一口,轉身跟上。
馮剛皺著眉頭,他們都是在血腥戰場上混慣的人,血腥味倒是不難聞,且還有股莫名的熟悉,和蠢蠢欲動。
樓梯口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有人上來了。
馮剛轉身,正要走人,突然想到了什麼,走到一個大漢面前,將他的尸體翻了過來,從他懷中掏出一張紙畫,打開一看。真是王爺的畫像,不由冷笑一聲,將圖收好。
看他懷中鼓著的一塊,將東西掏出來,又是一塊龍騰翡翠。
「我這都是招惹了什麼晦氣啊——」
身後是那掌櫃的哭天搶地的聲音,馮剛抓過翡翠,放在手心了,快步進了屋子。追上傅左。
「副將,又是這翡翠。」
傅左一只腳都踏出窗外了,听到這話,將腳給收了回來,轉身接過他那翡翠。
神色冷了下來,這塊龍騰翡翠和在黑衣人身上找到的那塊,大笑相同,就連上面的圖案也幾乎相同。只是這個翡翠上面的龍圖案,龍爪少了一個指頭——
「走。」收好龍騰翡翠。三人閃身離開房間。
夜色中,三匹馬朝前策馬狂奔,而在北城後門的小巷子里頭。劉雨歆打了個哈欠,嘀咕一聲。
啊朗也困了,嘟嘟囔囔的問道,「姐姐,我們去哪?」
劉雨歆搖頭,問蕭錦天,「找下一間客棧?」
「嗯。」
劉雨歆左右看了一眼,「穿過這小巷子,有睡覺的地方嗎?」
有。
劉雨歆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這間萬花樓,幾個臉擦厚粉,打扮庸俗,穿著單薄的女人,手中搖著扇子,和手絹,笑意春風。
劉雨歆側頭,看到的還是一張冰棍臉,瞬間被治愈了。
啊朗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臉頰也跟著紅了起來,哆哆嗦嗦的拉著劉雨歆的衣角,「姐姐,這味道好難聞。」
劉雨歆非常贊同,可是,不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嗎?劉雨歆眼珠滴溜溜的轉著。
蕭錦天扣著她的腰,點足飛身就走。瘋子抓過啊朗,緊跟而上。
劉雨歆不滿,「你走干嘛?」
蕭錦天冷著臉,「不準。」
劉雨歆仰頭,風聲拂過耳際,嗖嗖嗖的響,詫異的看著他,「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只一瞬間,劉雨歆便覺得,身上靠著的這塊冰塊,遠遠要比這呼嘯寒風來得可怕啊。
幾步青瓦踏行,過了樹梢後,蕭錦天飛身落下。
身後瘋子將啊朗丟下地上,站在他身後。
劉雨歆扁著嘴,好吧,她剛剛確實想‘混’進這萬花樓,要說什麼地方最亂最好探消息?
數來數去,還不就這煙花之地?
可身邊這冰木頭是如何猜出她心中剛剛那一瞬間的意念的?奇了怪了。
蕭錦天拉著她閃過樹蔭旁,劉雨歆不妨,剛要驚呼出聲,唇上就覆上了一只大手。
劉雨歆眨眼,這才打量著這四周的壞境。
「哎,這下夫人可有得遭罪了。」
「可不是嗎,誰讓人五姨娘年輕貌美,肚子又爭氣,老爺不得五姨娘,還能疼愛夫人不曾?」
前面的水榭路旁,書屏處走過兩個丫鬟,穿著一青一綠衣衫,兩肩膀處鞭著個鞭子,模樣倒是長得俊俏。
手中拿著個首飾盒子,慢悠悠的從這頭走過。
「可別說了,這話要是被旁人听見了,指不定得挨板子。」穿著青色衣衫的丫鬟忙捂住另一個丫鬟的嘴巴,神色緊張。舉了舉手中的首飾盒子,「快些走吧,五姨娘等急了,老爺又該問話了。」
「嗯。走吧。」
兩人從他們這顆樹蔭旁走過,劉雨歆眨了下眼楮,回頭就看到瘋子和啊朗大赤赤的站在一旁。
劉雨歆嘴角一抽,她和蕭錦天躲屁躲。
「這是誰的府上?」
「知府。」蕭錦天直接往前走,穿過小院,便是一排房屋。一路上沒遇到其他人,哪怕是個丫鬟。
四人站在一間房屋外,蕭錦天看著上了鎖的門,仰頭看了眼屋頂,剛要動作。
劉雨歆拉著他,往他頭上拔下一根頭發,「有正門為什麼要走後門?」
將發絲穿進鎖孔里,只一會便听到輕微的 嚓一聲響。劉雨歆將鎖打開,鏈條抽出來。推開房門。
一回頭,就看到三道不一樣的目光盯著她。
冷眸,崇拜,意外。但無一不是炙熱的。即便瘋子那雙眼楮被長發覆蓋。
劉雨歆嘴角一抽,抓過啊朗,率先進屋,「看著我干嘛?」
蕭錦天進屋,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瘋子翻身關上門,將手中的劍放到桌上,坐到蕭錦天對面。
啊朗在劉雨歆的手下又蹦又跳,興奮不已,「姐姐,你好厲害。啊朗也想學開鎖。」
劉雨歆抓著手中的一根長發,兩指捏著玩轉一周,「想學?」
啊朗重重點頭,雙眼都冒光了,「想。姐姐教啊朗。」
劉雨歆拉著他坐到蕭錦天身邊,將手中的頭發遞給他。啊朗接過,好奇的看她。
劉雨歆道,「什麼時候,這頭發能听你的話,變直了。姐姐就教你開鎖。」
啊朗疑惑的看著她,可是手中這根頭發明明是軟的啊,怎麼能變直呢?
劉雨歆笑眯眯的從他頭上拔下一根發絲,三只捏住,兩手往前一拉,往啊朗面前一放,「諾,這不就直了。」
啊朗瞪大眼楮,接過那根變直的長發,可在等他接過這頭發時,它又如無骨的蛇,彎了下來。
啊朗急急的看向劉雨歆,「姐姐,軟了。」
劉雨歆聳肩,「這是你的事,乖,一旁玩去。」
「o。」啊朗將小松鼠放到桌上,乖乖的拿著頭發自己玩去了。
蕭錦天若有所思。
劉雨歆知道他是想到在三年前,在鎮國公府拿頭發開鎖的事情了。也不打擾他。
看瘋子坐在凳子上,雖然睜著一雙深括大眼,目不轉楮直視前方。可那呼吸卻一深一淺的變得有規律起來。
劉雨歆知道,他睡著了。
站起身,打了個哈氣,伸了伸懶腰,往這屋子里唯一的一間床走去。
蕭錦天側身躺在她身後,將他摟緊懷中。听到呼吸規律的頻率,這才冷聲道,「你是偷盜?」
劉雨歆嘟囔一聲,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再沒了反應。
真正是三秒就睡著。
蕭錦天大手揉著她的發絲,很柔很順,手感不錯。「這三年,你好嗎?」
一定不好吧。蕭錦天心中發冷,三年前他派出去的人,一個沒回。
無論是跟在她身邊的五個侍衛,還是在暗處受命的。無一生還。
除了萬貴妃的人外,還有父皇的人。
蕭錦天蹙眉,一顆心如被塊大石頭壓著,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些年,他駑馬半身,到底是為了什麼?
蕭錦天有些模糊了,只是,下意識的摟緊了懷中的人,閉上冷眸,只能一萬個慶幸。
你,還活著。
這就好!
迷糊間,劉雨歆猛然睜開雙眼,和頭頂一雙冷冽眸光對視兩秒,兩人齊齊翻身而起。
瘋子已經抓著桌上的劍,站了起來。
劉雨歆看了眼趴在一旁桌子上說得流口水的啊朗,朝瘋子冷聲道,「看著他。」
轉身跟著蕭錦天出了房門,飛身倒掛在橫梁上。
等著屋頂青瓦響過後,兩人這才翻身上屋。小心的趴在青瓦上,靜靜的等著前面五道與黑夜融為一體的身影從屋頂往下飛去。
劉雨歆看了眼蕭錦天,頭一動。兩人隨即跟了上去。
低沉嘶啞的聲音從前頭院子隱隱傳來。劉雨歆拉著蕭錦天趴在青瓦上,靜靜候著。
蕭錦天看她,那意思很明顯,為什麼不跟上去。
劉雨歆搖頭,用口型道,不能跟,會被察覺。
蕭錦天愣了一秒,前方有異動。頭就被一只縴細的手掌按到了青瓦上。
噓。
蕭錦天身子僵住,但到底沒讓她松開她的手。
只是渾身上下那懾人的肅殺之氣,讓劉雨歆很想翻白眼。余光瞄到前方十來米外,翻身下地的人,小心的湊到蕭錦天耳邊,呼出一口熱氣,小聲的嘀咕道。「別動,他們要比你想象的謹慎。」
蕭錦天攥緊雙手,吐出沉重的呼吸,讓自己平復下來。
直到頭上按著的那只小手松開,他這才抬頭,憤怒的瞪著她。
劉雨歆一愣,眨眨眼,在眨眨眼。尼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雙冷眸,明明切切的寫滿憤怒。那黑曜石般的眼珠噴著兩蔟火焰。
似可以燎原。
卻又有股異樣的風采。
劉雨歆看得愣住了。
蕭錦天單手扣住她的手腕,用你一擰,極力控制的火焰還是竄出了一些。對剛剛她的放肆,胸口除了憤怒,竟還有股異樣的情愫。
真正該死。
劉雨歆不知道他這眼里的火焰真真切切是針對她的,只是朝他傻傻一樂,另一只手捂上他的眼眶,啞聲道,「你的眼楮真漂亮。」
不在是冷冰冰的,有了情緒,也就有了靈動。跟山里的精靈,很耀眼。
她都要妒忌了。
可她這話才出口,看到的便又是一聲冷眸,那情緒波動,快得讓人應接不暇。
仿佛剛剛她所看到的不過是曇花一現,南柯一夢。
蕭錦天放開她的手,轉頭看向那黑壓壓的庭院,低沉冷冽的聲音如刺骨寒風。
「走吧。」
走?劉雨歆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拉住他的手,「不許去。」
蕭錦天側頭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盡管心中惱怒她不經過他的同意,就壓著他的頭。
劉雨歆深吸一口氣,剛剛那詭異的情緒直接被拋到太空去了,眸色清冷如月,道,「他們的人就在十米開外,內勁高強,在往前,會被發現。」
蕭錦天停住了,似乎在考慮。
劉雨歆接著道,「我能讓你去送死嗎?好好待著。別忘了我是偷盜,算計時間跟路程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蕭錦天這才出聲,不過不是懷疑她是偷盜的身份,「你怎知他們內勁強?」
劉雨歆冷嗤,「師父教的就是絕世輕功,和深厚內勁。你說呢?」
用氣息探路,這事在正常不過。
是,蕭錦天是武功深不可測,內勁也深厚;但在十米外,一同幾個高手面前,要覺察到對方的內勁是否深厚,又豈非易事。
如果她不是大盜,沒有對環境的敏感,對氣息和時間的敏感,她也不會知道,十米開外隱藏著四個人。
蕭錦天微微蹙眉,這個問題還一直困擾著他。三年前,他可以肯定以及確定,這個小丫頭是不懂武的。
底子里沒有一絲內勁。
為何三年不見,她不僅輕功蓋世,內勁也有他七成深厚。眼前這個人,就如月兌胎換骨在造的一個人。
疑惑縈繞心頭,蕭錦天冷眸看向遠處小庭院中模糊的兩個身影,月光灑下,一人跪在一個穿著黑袍的人面前。
「距離太遠,听不見。」
劉雨歆拉著他不為所動,「想送死你就去。」
蕭錦天還沒回答。
劉雨歆就接著道,「省省吧,在不甘你也得承認你打不過他的事實。」
劉雨歆暗自想著,要是將瘋子帶上就好了,听師父的口氣,他手中那把無名劍像是挺厲害的樣子。
人劍合一,要戰勝這五人,應該不是難事。
蕭錦天渾身突突的往外冒冷氣,很生氣。他打不過他?她這是從哪得出的歪理?
兩人趴在這青瓦上,左晃晃右晃晃,就是順風,也不能听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就在劉雨歆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那穿著黑袍的人,突然說話了。
露出的薄唇一閃一動,下顎跟著一松一動。
劉雨歆瞳孔猛縮。
蕭錦天看她不對勁,難得問道,「怎麼了?」
劉雨歆沒回答,半眯著眼楮,緊緊的盯著他松動的薄唇,深怕自己漏掉一星半點。
「下官給七皇子請安,未知七皇子毗鄰府上,有失遠迎。望七皇子恕罪。」
「不知者不罪,吳大人請起。」七皇子蕭釋能聲音悅耳,清亮。很陽光的聲音,不同于蕭錦天的低沉冷冽,和磁性。
吳大人穿著里衣,惶恐的起身,不跟抬頭看向七皇子。「下官惶恐。」
蕭釋能輕喝一聲,「吳大人別緊張,本皇子此次前來,只是有事相托。」
吳大人小腿一軟,又跟著跪了下來,「七皇子這是折煞下官了,七皇子有事盡管吩咐,只要是下官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下官定給七皇子辦到。」
這句話說得及其圓滑。
蕭釋能暗罵一聲老狐狸,卻揚起唇角輕笑一聲,「有吳大人這句話,本皇子就安心了。相信吳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都是朝中大臣,還沒到孤弱寡聞的地步。」
吳大人雙手撐在冰涼的地面,只覺一股冷意從地下往膝蓋和掌心竄了上來,將頭都快埋到地面上了。
額頭一滴冷汗滴到了地面上。
「七皇子抬舉下官了。」
蕭釋能拉攏了上的黑袍,揚起的嘴角始終沒放下,「吳大人有那個能力讓本皇子抬舉。相信母妃也是欣賞吳大人此等人才的。吳大人日後的仕途之路,自不必擔憂。」
七皇子蕭釋能的母妃馨妃是殷太傅的小女,如今朝中局勢皇後娘娘一派被皇上打壓,其他幾宮也順勢而起,拉攏朝中大臣已是平常現象。
可據說,這其中並不包括七皇子在內,其母妃在後宮也是事不關己。太傅殷太傅更是除了上朝之外,皆是一副閉門謝客的態度。
態度表明,不參與此次的渾水。
吳大人想不通,如今七皇子說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用力。
若真如自己想的一般,吳大人渾身打了個寒顫。
此皇子——隱得深。
「馨妃娘娘抬愛了,下官慚愧。」
蕭釋能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如當沒看到,語氣不變,輕快道,「吳大人不知有沒有知會過一句話?」
吳大人困難的咽了口氣,只覺一股肅殺之氣逼來,強制鎮定道,「下官斗膽。請七皇子賜教。」
蕭釋能嗤笑出聲,「吳大人且記住,一張嘴,一個利。是貧是富,僅憑你這一句話。」
吳大人暗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七,七皇子教訓的是。」
蕭釋能咧嘴,藏在黑袍中如惡魔嗜血的眸光,興奮的發亮,全然沒給他思考的機會,如大軍步步壓迫,「吳大人可是想好了?」
吳大人已經面如死灰,只能狠狠閉了閉雙眼,「下官多謝七皇子提點,日後定以七皇子馬首是瞻。死而後已。」
「很好,吳大人啊,快快請起。地上濕氣重,小心傷了身子。」蕭釋能心情愉悅虛禮一把,就要將吳大人從地上扶起來。
吳大人手忙腳亂的起來,卻頂著個腦袋,壓根不敢看向七皇子的身段。
「謝七皇子抬愛,下官受之有愧。」
蕭釋能朝空中打了個響指,一個黑衣人腰間別著把短刀,也不知是從哪竄出來的。上前恭敬的候在七皇子身後,從懷中掏出一物遞到七皇子手中。
七皇子接過那信封,親自送到吳大人懷中,明明是清亮如朝陽的聲音,可卻給吳大人一種陰氣橫生,如儈子手斬殺犯人時飆出來的陰寒濕氣侵蝕人心的錯覺。
蕭釋能將信封插到吳大人里衣上,還不忘拍了拍他的胸口,如拍灰塵一樣拂過他的衣襟。
「吳大人,此人就拜托你了。本皇子不希望在向陽城上看到他的容貌。吳大人是用任何手段,本皇子都管不著,本皇子只看重結果。」
吳大人就看到被那封信貼著的肌膚如血液翻騰,灼燒得他整個人如在火焰上燃燒。
蕭釋能接著好心情道,「吳大人,可記住了?」
吳大人,「記,記住了。下官定不負七皇子所托。」
蕭釋能轉身朝前走了兩步,身後的黑衣人跟上。還不帶吳大人松開緊繃的身子,吐出胸口那渾濁的氣息。
蕭錦能便頓住,那聲音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般恐怖猙獰,「若是有膽敢阻擾者,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