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您沒事吧?」青桃看九姐兒听了狗將那繡品咬爛了的事,竟然笑了,不由滿臉駭異。
「我怎麼沒事?我當然有事!」但沒想到那九姐兒卻忽然臉色一肅。
「……」
「去將那東西收拾收拾,再去給找件素色的衣服來。」九姐兒卻又吩咐她道。
「呃,這……」
「姑娘,您要做什麼……」這時听了這個厄運的青芷和青杏也匆匆而來。
「做什麼?當然是請罪了,毀損鳳袍、褻瀆聖恩,您們以為我還有命活?」九姐兒卻道。
「啊……」幾人呆了。
九姐兒也不理幾人,更不去看那繡品,而是親自去屋里換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又將頭上的粉色珠花除下,手上的一只碧玉鐲子摘了,這才打開門走了出來。
看她這副模樣,幾人嚇壞了,那青桃更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傻丫頭,別哭,今後要好好珍重才是!」九姐兒卻還在那里挑動情緒。
「姑娘……」這次不只青桃哭了,青杏和青芷都哭了,外面綠萼和另一個二等小丫鬟也奔了進來,先是詢問,後來也跟著落淚。
「九姐姐,這是怎麼了?」
听見鬧騰聲,那住在廂房里的十姐兒匆匆奔出來看究竟,後面還跟著那四姐兒。
「十姑娘,四姑娘,求求你們,救救姑娘吧!」那青桃見二人來,立刻撲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在兩人眼前。
「青桃,你干什麼?」不待兩人開口,那九姐兒就過去一把拉起她,「你何必又將其他人扯進來。」
十姐兒和四姐兒禁不住面面相覷,滿是疑惑。
不過她們並沒疑惑多久——
「……事情就是這樣的!」九姐兒將事情三言兩語交代清楚,然後又鄭重且真摯的道,「不過,兩位姐姐妹妹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小九是斷不會牽連你們的,我這就去和老太君說,讓老太君交我出去,也避免連累我們整府的人!」
兩位听說這事,也大大的被驚嚇到了。
「十妹妹,孝敬父母的事就交給你了!四姐姐,其實小九很想看看你穿嫁衣的模樣……」九姐兒又拉了兩人的手。
「九姐姐……」十姐兒哭了。
「九妹妹,別這樣,我去幫你求求母親和老太君,也許事情還能補救……」四姐兒眸中也含了淚。
到底只是小姑娘,這一刻,嫉恨消融,唯余一片至情至性。
九姐兒目光不由快速的一閃,隨後點點頭,往外走。
兩人見了,自然趕緊跟上,眾丫鬟便又跟著兩人後面,一行臉色沉重的人,浩浩蕩蕩的往外走去。
但剛出門就踫上了六姐兒七姐兒和八姐兒三人,幾人從南面的甬路上來,應該是請安後先去花園轉了一圈才回來。
「文九姐,你……你這如喪考妣的模樣,又搞什麼鬼呢?」看見領頭的九姐兒,那六姐兒立刻驚異地問道。
「什麼如喪考妣?六姐姐說的這是什麼混賬話?」不待九姐兒開口,她身後的十姐兒就一臉憤憤的上前來。
「文十姐,你敢罵我?」那六姐兒听聞,立刻大怒。
「十妹妹!」十姐兒欲要還擊,卻被九姐兒一把拉住,九姐兒對她搖搖頭,然後這才看向六姐兒,「六姐姐放心,以後小九就再也不會搞鬼,礙你的眼!」
「呃……」听得六姐兒一怔。
九姐兒則轉眸看向站在六姐兒一邊的七姐兒,果然就在那張嫵媚俏麗的臉上捕捉到了得意的神情。
就知道鄒氏利用了她這個心術不正的堂姐,那獅子狗球球可是一直都鎖在籠子里,而拿鑰匙的則是鄒氏的人,如果那個人經過她這個堂姐身邊時很不小心的將那鑰匙遺落……
「我知道六姐姐嫌我,不過今後你的眼前會徹底清淨了。」九姐兒又苦笑著看向那六姐兒。
那六姐兒禁不住又一怔。
「不過還希望以後六姐姐做事三思,莫沖動,多听大伯母的話,其實我一直都喜歡六姐姐的性情的,只是……」那九姐兒又道,邊說著明亮大眼中不由漸漸濕潤。
「到底出了什麼事?文九姐,你說清楚!」那六姐兒急了。
後面的四姐兒忍不住了,瞪了六姐兒一眼,然後將事情的大致說給她。
「啊……」六姐兒听後禁不住瞬間瞪大了眼。
「九姐姐……九姐姐好可憐,更是怕連累我們,才這幅模樣去請罪,而六姐姐竟然還諷刺……」
一邊的十姐兒到底和九姐兒是親姐妹,這刻禁不住又哭起來,一面哭著,一面埋怨那六姐兒。
「呃……」六姐兒到底是個真性情的人,這段時間又和九姐兒處的不錯,听說這番話,自然滿心懊悔,但一向嘴硬的她自不願承認,只是訕訕的道,「你們怎麼不早說?」
「八姐姐……」九姐兒則是看向听了自己的這些不幸,立刻眼淚汪汪的緊咬著唇的八姐兒。
看得出,一直以來,這個木訥老實的像個木頭人一般的堂姐是真的為自己擔心,只是被鄒氏掐的太死,連表露自己的真實情緒都不敢。
哎……
造就了這樣的文八姐鄒氏已經作了孽,可是近來她竟然嫌孽造的不夠,為這八姐兒物色了嫁一個瘸腿男人的婚事,只因那男人的爹是禮部尚書,是大伯父一直都想攀交的人。
竟然還編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什麼小時候給孩子們定過口頭親,既然定過親,為什麼不將六姐兒嫁給那人。
對于這八姐兒,她真的打心眼里同情,只是有心無力,她,不也是一尊泥菩薩嗎?
「七姐姐,」九姐兒又看向七姐兒,「借一步說話!」邊說著,邊上前將那七姐兒拉到一邊。
「七姐姐怕什麼?怕我打你?呵……」背對著眾人,九姐兒看著七姐兒眼眸中的那抹戒備,笑了,低聲道,「放心,我不會的,因為你永遠都勝不了我,不管是將來做側妃,還是這次……我一定會沒事的,不信,你就好好看著吧?」
「七姐姐,珍重!」說完,又故意大聲的說了一句,然後也不看眾人,轉身往延壽堂的方向走。
眾人只道她和七姐兒剛才必是一番臨別贈言,當然未在意,看她走了,也當即紛紛跟在後面。
只有那七姐兒看著她的背影,恨恨的握緊拳。
是嗎?她就不信,這天大的禍事面前,她會不受懲罰。
很快她又笑了,那她就看著,她怎麼受懲罰……
不過很快,七姐兒就失望了,因為到了延壽堂,那正留了幾個媳婦商量事情的老太君,听了事情的原委後不僅沒提懲罰兩個字,反而還立刻命令鄒氏湊齊所有絲線布料飾品,另外今天這事還勒令不許聲張。
七姐兒禁不住再次握緊了拳,指甲身陷肉里也不知。
「可是……老太君,別的倒是好說,可是這青色緞錦卻只是宮中專人專織,普通人家如何能輕易尋得?」不過,鄒氏的話又瞬間讓她燃起了希望。
這個問題提出來,又讓眾人面色凝重起來。
是啊,這個可不是花錢就能買到的。
「母親,您怎麼忘了?舅舅和那沈大總管素來交好,可以托他去辦呀……」
這時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正是那和眾姐妹一起站在跪著的九姐兒身後的六姐兒。
「別亂說,就你知道?」鄒氏真的很想上前甩自己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女兒兩記耳光,只不過此刻也只能壓了火去,瞪她一眼。
那跪在地上的九姐兒依然垂著頭,只是有一抹笑意從唇角快速溜過。
「尋不得也要去尋!不然能怎麼樣?」李太君立刻嚴厲的道。
鄒氏立刻不說話了。
怎麼樣?治這九姐兒的罪,重罰這九姐兒!
七姐兒幾乎都想站起來大聲說了……
「你們都听好了,一個個的都將心思收起來,這繡禮服的事不只是九姐兒自己的事,還是我們整個文府的事,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假使真有個什麼好歹,我們這里那個人都討不得好去!」那老太君又聲色俱厲的道。
啊,七姐兒頓時只覺醍醐灌頂。
原來,怪不得九姐兒有恃無恐,應該是早就料到了吧,她還是輸給她!
又想起剛才九姐兒的那番話,她禁不住恨得要一口惡血噴出了……
「老大媳婦,這事回頭馬上辦,另外還要多加派人手,若再出了差錯,唯你是問!」那老太君又看向那鄒氏道。
「是!」那鄒氏面上趕緊應了,但暗地里卻幾乎咬碎一口銀牙,特別是目光掃過地上那面色平靜的九姐兒的時候。
這個丫頭片子不是該毫無主見的哭哭啼啼,到處求饒嗎?但是事實恰恰想法,不僅面色平靜,而且還不知怎麼就收買了所有人,包括自己那個莽撞無腦的女兒。
現在可好,將這個包袱竟然還丟給了自己,不僅沒法使絆子了,還要盡心協助,真是吞氣。
自己當初听三姐兒的同意讓這九姐兒做陪嫁,是不是錯了呢?
錯了,是不是該換人呢?可是要找個什麼名目來換,不動聲色,又能讓信親王府那邊死心呢?
這應該是自己那個外甥的意思,這是這兩天她剛打听到了,這讓她心里更堵了……
……
「姑娘,六姑娘又來了……」
午後,九姐兒正坐在桌前認真刺繡,那一邊幫她分線的青杏忽然指了指窗外,小聲的道。
九姐兒一怔,向外望去,就看見一個豐滿婀娜身影和一個高瘦苗條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
正是那六姐兒和八姐兒!
從那件狗咬繡品事件後,她得了一件大好處,就是這六姐兒和她要好起來。
「文九姐,我這才知道你也是個不錯的,有擔當,說實話,我也做的不錯吧,我那天可是幫你了。」這六姐兒和她交好的方式還真是特別的很。
「嗯,我當然知道,謝謝六姐姐!」她能說什麼,只能道謝。
「你送我幾塊油皂當謝禮吧?」
「……」竟然出言討謝禮?九姐兒真想問問她,六姐兒,你的節操呢?
「告訴你,文九姐,我可不是要佔你的便宜,我也給你帶東西來了,快將那幾盒胭脂拿出來——」這最後一句當然是對跟著她身後的文八姐說的。
看著文八姐拿出的那幾只精致小巧的鎏金掐絲琺瑯胭脂盒,九姐兒也知道這必是上好的,自然更沒話說了。
兩人修好的日子也自此始……
「文九姐,整天坐在窗前繡呀繡,你不悶嗎?」
轉眼間,六姐兒八姐兒已經到了屋子里,看見窗前正飛針走線的九姐兒,那六姐兒立刻嚷嚷道。
「悶又能怎樣?」九姐兒報以無奈的笑,然後趕緊招呼兩人。
兩人坐下來,但剛說了兩句,小十一就來了。
「知道嗎?剛才我來時從二房過,听見里面正鬧騰呢。」小姑娘別的方面還看不出如何受其母燻陶之深,唯八卦一點除外。
「一定是四姐姐的事!」那六姐兒听了立刻蹙眉道。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都沉默了,場面瞬間冷了下來,而九姐兒則是無聲一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說的真是一點也不錯。
在狗咬繡品之事後的兩天,文府又發生了一件讓人堵心的事,那就是四姐兒的婚事生變——
這敬國公的兒子袁世歡幾日前竟然抬了一個小妾進門,要知道四姐兒和他的婚事就定在五月初八,馬上就近了,文家人自然干涉。
但誰知那袁世歡態度極差,反過來嚷著四姐兒是妒婦,還威脅說要退婚!
真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事,這袁世歡還真是會拿七寸,鬧得文家上也不是,下也無路。
答應退婚,那四姐兒的名聲還要嗎?文家的其他女兒的名聲還要嗎?文家的面子往哪擱呀?
可是不答應退婚嗎?可有多吞氣呀?
最後文家最高領導人和高層商量過後,還是決定忍不下這口氣,保全面子是大。
再說這個社會的男人又哪個沒個三妻四妾?不過是這袁世歡的妾娶得早了些。大越朝雖然納妾之風盛行,不過這妾比妻早進門的還是少之又少的。
只不過高層領導的決議卻受到一個人的反對,那就是四姐兒,想想也是啊,這個一向清高自傲的姑娘又怎麼能受的下這份侮辱與不完美。
可是那二老爺夫婦又怎麼會允許,于是,二房每日幾乎都上演這種鬧騰……
「還是六姐姐有福!」這時候,那小十一又道。
九姐兒聞言也立刻看向六姐兒,她忽然很想知道六姐兒是怎麼看待這樁婚事的,畢竟這也關系到自己。
「有福?湊合著吧,反正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嫁給表哥,又一直玩在一起,早就習慣了,有福也不覺得。」六姐兒臉上有絲茫然一閃而過。
難道六姐兒對這歐陽靖沒感覺嗎?
九姐兒自然已將六姐兒臉上的細小表情盡收入眼,心頭不由微微一動。
「八姐姐的親事不是也定下了嗎?」九姐兒的目光又落在那听見一提親事則更加沉默的八姐兒身上。
八姐兒一怔,沒說話,只點點頭。
「听說八姐姐那親事也不錯!」這時那小十一又道。
「好什麼?一個瘸子!」只不過不待八姐兒開口,一邊的六姐兒就接口道。
八姐兒立刻垂了頭,從九姐兒的角度可以看見她那雙細白的手絞得緊緊的,上面隱隱有青筋爆出來。
九姐兒禁不住心頭一酸,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就在她那細瘦的肩膀上輕輕一撫。
文八姐一怔,抬眸看她,那雙大杏眼滿是淚光點點。
小十一也沉默。
「這能賴誰?那天母親不是問你了,是你自己點頭的!」
六姐兒雖然莽,但畢竟不傻,這會兒隱隱的就感覺到那些矛頭似乎都指向了她的母親,所以立刻看了那八姐兒道。
文八姐的頭垂得更低了。
「六姐姐,我前些日子弄的那中藥的油皂熟化了,是滋潤祛痘的,你要不要試試?」六姐又要說什麼,但九姐兒卻很快打斷了她。
一听說這個,那這幾日臉上偶爾會冒起兩個小疙瘩的六姐兒自然感興趣,其他的事也就拋一邊去了。
九姐兒就讓青杏將那油皂包了兩塊給她,然後小十一也向她討,九姐兒又讓青杏包了兩塊給她。
最後也就只剩兩塊了,八姐兒並沒要,但九姐兒還是讓青杏將之包了送了八姐兒。
拿著那油皂,八姐兒又偷偷哭了,別人沒看到,但九姐兒卻發現了,然後禁不住在心里一陣搖頭。
幾人又坐了一會兒,就告辭回去。
九姐兒將她們送走後,就又捻針挑線準備繼續干活,但是忽然青杏又領著八姐兒匆匆回來,「姑娘,你給八姑娘的油皂八姑娘忘記拿了。」
「哦……」九姐兒一怔,目光就落在桌角邊的幾幅繡樣下面。
八姐兒過去拿了油皂,卻並不馬上走,只是看了九姐兒,又看青杏。
難道她的這個老實巴交的堂姐對她有話說?九姐兒秀眉不由輕輕一凝。
「青杏,你去幫我到周媽媽那兒挑幾根細針過來!」九姐兒便對青杏道,直到青杏應聲出門去了,才看向那八姐兒,「八姐姐怎麼也是回來了,再坐一會吧!」
那八姐兒听了,自然點頭,九姐兒便去親自續茶給她。
「那天那狗是七姐姐放的,我已經說與六姐姐了。」
怪不得呢?九姐兒不由一愣,抬頭。
「九妹妹,你是好人,是對我最好的人,所以……所以我今天還有一件事要說與你……」八姐兒又垂著頭,緊緊地絞了雙手道,「我母親……母親要算計你,要毀你的名聲……」
「啊……」九姐兒听完臉色不由一變,鄒氏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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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反擊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