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穆盈便已起床。
此刻,她正端了盆熱水,一如以往那般準備去伺候尹若辰洗漱。可是,當她打開門之時,才發覺已有一人先她一步守在尹若辰的閨房里。這個發現,令她頓時覺得異常不爽。
就在她開門的瞬間,坐在桌邊看書的祁翼風倏地冷眼向門外射去,猶如一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來人。
穆盈被他那像要吃人的眼神嚇了一跳,手中的木盆差點就飛了出去。她縮了縮肩頭,咬牙切齒地對著木盆中擠了鬼臉。
什麼奕國湘王?有什麼了不起!長得像個女人似的,還是韓公子比較適合她家小姐,哼!
祁翼風放下手中的書,向後靠去,似笑非笑地將目光鎖在門外的穆盈身上,「在自言自語些什麼?」
嚇!穆盈瞪著雙眼向後退了一步,隨後兩人就這樣豪不退讓地瞪視著。過了半晌,穆盈敗下陣來,不甘地低垂下頭。
混蛋,你才自言自語呢!
媚然的雙眸微微眯起,祁翼風要笑不笑地提醒道:「再不進來,熱水可就成冷水了。」說完,他好整以暇地翹起二郎腿,觀看她接下來的表情。
果然不出他所料,門外的穆盈恍然回神,頓時匆匆忙忙地就要跨入屋內。可是,她的腳卻並未跨過門檻,而是撞在了門檻上。一個重心不穩,她直直地撲倒在地上,而木盆則不受控制地拋了出去。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還真的是令祁翼風所料未及。他愕然地睜大眼,目睹那還冒著白霧的熱水直直地朝他潑來。就在他打算閃身的同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陳紹如鬼魅一般閃身並擋在祁翼風的身前。
毫無意外,熱水全數潑在陳紹身上,浸透了他一身的黑色勁裝。就連站在他身後的祈翼風也難逃此劫,異常衰地被波及。
而摔倒在地的穆盈則哀聲連連地自地面上掙扎著爬起來。心里不斷地咒罵。
該死的,都怪這狗屁的湘王,不然她怎麼會摔得這麼慘!
當她抬起頭向前看去之時,雙眼霎時大亮,差點就仰頭捧月復大笑。
哈哈,忍,忍,她必須得忍著!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穆盈強忍著想要手舞足蹈的沖動。無視祈翼風泛著怒意的眼眸,一小步一小步地向還未完全停止滾動的木盆挪去。
「陳紹,你先回府。」祈翼風怒視著穆盈。頭也不回地命令。
「是!」陳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離去前,他不著痕跡地瞥了眼沉睡中的尹若辰。
待陳紹離去後,祈翼風才眯起雙眸,一步一步。邪笑著逼向正準備轉身離去的穆盈,「你!」狹長的媚眼嘲諷似地斜睨向依舊傻笑中的穆盈,「真蠢!」說完,他便向門外走去。
「蠢?」穆盈倏地收起笑容,目送那紅的妖野的身影消失在白雪之中。「你才蠢!要不是你,你的自作聰明。我能摔倒嘛,所以,你才是真正的蠢!」穆盈氣喘吁吁地罵完。才發覺四周除了昏睡中的小姐,早已不見他人的人影。她懊惱地跺了跺腳,對著空無一人的院落呲牙咧嘴。
離去後的祁翼風看似無所事事地在雅心院內溜達,事實上,他是在尋找任何有可能與韓晨希相關的東西。
白雪皚皚。幾乎覆蓋了整個雅心院。
不遠處隱隱約約的裊裊煙霧吸引住了祁翼風的目光。媚目微虛,那里似乎有一股力量正牽引著他前去查看。
難道。在那片樹林之後還有個院落?
思及此,祁翼風用力地一甩衣擺,走下石階向那片樹林快步走去。
拐過一座假山,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和別處截然不同。這里的白雪早已融化成水,滴答滴答地回蕩在假山的石壁間,而後慢慢地匯聚成水,淌淌地流向不知名的遠方,仿佛一曲天籟之音。這里的假山與翠綠的花草樹木散發著不屬于冬日的氣息。
哼,原來此處藏了這般的美景,活月兌月兌的江南景象,怪不得她會如此流戀這座府邸。此地的積雪一夜之間便已全部融化,難道此地偏為濕暖,還是……
一邊走一邊懷疑的祁翼風忽地感到一陣溫熱的濕氣撲面而來,令他心底所有的疑問豁然明朗。
竟然是溫泉?
就在他準備前去一看究竟之時,沈韻娘忽地從他身側的小道上走了出來。
「呃,呃……」沈韻娘仿若不知祁翼風在此一般,蒼白的臉色透露著她的詫異與驚慌。她匆忙行禮,「老身見過湘王,擾了您的雅興,老身罪該萬死!」
「死?」祁翼風勾起嘴角,半轉過身,睨視向她,「你以為本王是好殺戮之人?」遠山眉輕挑,他笑得異常邪肆。
「不,不,老身不是這個意思。」沈韻娘慌亂地擺手辯解。
「不管如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祁翼風無視沈韻娘的否認,自顧自地說道,且目光銳利地審視著她的表情。
活罪難逃?低垂著頭的沈韻娘眸光閃爍,隨即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又垂下,「不知湘王所指的是什麼?沈韻娘甘願領罰!」她也不再做多余的掙扎,看在小姐的份上,想必湘王能夠網開一面才是。看湘王的樣子,一定是在尋找少主與小姐以往居住的後院。莫非,他想讓她為他帶路?方才她刻意出現,便是想阻止他繼續向前。假如他真的如此要求,那她該怎麼辦?
「前面帶路!」
還未待沈韻娘思出個對策,祁翼風便已命令道。
沈韻娘故作訝異且不解地看向祁翼風,「帶路?湘王這是要去哪里?」
「明知故問。」祈翼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走吧~」話未落,他便率先向前走去,絲毫不給沈韻娘拒絕的機會。
糟了!湘王如果穿過樹林,定會發現樹林後的院子,屆時。還不知他會有什麼樣的舉動。沈韻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著逐漸遠去的背影,不得不認命此事已然沒了回轉的余地,無奈,她只好忐忑地跟在他身後。
積雪壓斷樹枝的聲音清脆地響起,在大雪初霽的清晨顯得格外得動听。
一個沉穩卻有些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走在沈韻娘前面的祈翼風停下腳步,回身看去。
「主子。」銘劍走至二人面前,低沉的嗓音比往日多了絲清朗。
「恩。」遠山眉輕攏,婉轉的音色暗含了絲冷厲。「有人前來吊唁?」
「是長公主與左相大人,他們此刻正在偏廳候著。」
「哦?來得如此迅速。」媚目一點一點地虛起,完美的唇線卻逐漸上揚。「本來倒想看看尹夯忠那老狐狸究竟是前來吊唁還是來興師問罪,哼!」祈翼風面色忽沉,只見他一甩衣袖,快步向前院的方向走去。
地面上厚軟的白雪被他們印下整齊有序的腳印,一直延伸至路的盡頭。
沈韻娘目送著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雪色之後。緊提的心這才得以放下。她回頭看向幾乎與天同色的後院,慶幸銘劍出現得及時。
看來她必須盡快讓人將後院清理一下,否則,等湘王再次想起此事之時,後果可不堪設想。
蒼白的白綢自雅心院的大門一路延綿至正廳,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更為蒼涼與冰冷。淒厲的痛哭聲。連綿不絕地傳出正廳,似要哭得風雲變色才善罷甘休。
待祈翼風抵達偏廳之時,長公主與尹夯忠早已坐在暖椅上等候。而此刻的祈翼風也暫時忘卻了雅心院後院之事。等他日後想起之時,那里也早已成了下人們的臥房,令他懊惱不已。
「臣參見湘王。」尹夯忠不疾不徐地起身,作揖道。
「……」祈翼風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隨後面向正站起身的長公主。躬身喚道︰「姑姑。」
「風兒,外面不比皇宮。就不必與姑姑拘泥于這些虛禮了。」長公主上前將他托起,和藹地微笑道。
「是,姑姑。」
「風兒,可否告訴姑姑,這雅心院發生了什麼事?」長公主走至門口,看向漫天的白綢,「怎麼會忽然辦起了喪事?」她語調輕緩,隱隱之中透露著些許的焦慮之情。
「回稟姑姑,新上任的尹待詔本是這雅心院的主子。」祈翼風負手踱至長公主的身側,嘆息道︰「可是他于昨夜遭到一群黑衣人的圍擊,未能逃過死劫。」
「黑衣人?」長公主急切地半轉過身,慌亂地握上祈翼風的手,「這尹公子可是我們左相府的救命恩人,她,她果真喪命了麼?」一向沉著冷靜的長公主竟然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只見她六神無主地看向不知名的某處,「可是,听聞昨夜有個身受重傷的姑娘,風兒你……」
「她是風兒的王妃。」勢在必得的聲音在空蕩的屋內不斷回蕩。祈翼風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迎視向長公主的目光,「她乃尹待詔的孿生妹妹,現下還處于昏迷中,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孿生妹妹?」沉默多時的尹夯忠擺著副虛偽的笑容,給人的感覺看似卑微,然而他定在祈翼風臉上的目光卻實為審視,「臣記得王爺六年前執意要下聘迎娶小女若辰,那這位王妃,不知……」
「本王只有一個王妃。」祈翼風斬釘截鐵地回應並瀟灑地轉身。他慵懶地斜坐上墊了軟墊的椅子,伸手為自己倒了杯冷水,說得漫不經心卻異常堅定,「且只認定她為王妃。」
難,難道……
長公主了然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