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快遞~」
兩人同時抬頭,正好看見一個桃花眼的青年背對月光跳了下來,他一手扶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提著個包裹得十分精致的壇子晃了晃,一雙眼中波光瀲灩,「陰通快遞,無生大人,您要的桃源鄉的酒給您送來了。(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他嘴上叫著無生的名字,兩只眼卻直勾勾的盯著許晃打量。
無生板著臉立起來,正好把許晃整個擋在身後。「你來干什麼?」
對方輕巧的一笑,恭敬卻不帶諂媚,「不是您要的酒?」
「我沒訂。」無生生硬的回答著,不料對方卻突然轉了態度,一副老熟人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一邊竟自顧自的翻過窗台進來了。「那就算我送你的唄,干嗎這麼如臨大敵的。」說著,他緊挨著許晃坐了下來,邊還湊過去看,「你就是這次的?叫什麼名字?」他問著這邊,又回頭去問無生︰「我說,這孩子好像沒什麼靈力啊?」
眼見無生的臉越來越黑,一把就把他拎了過來,「有沒有都跟你沒關系,你再隨便跑來,小心我告你無故曠工!」
那銀發淺瞳的青年嘻嘻笑著,「算了吧,上面從來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才不管呢~」
听他們這你來我往的說了半天,許晃仍是一頭霧水,不過他覺得這人挺好玩的,就問無生︰「你朋友?介紹一下嘛。」
沒等無生說話,那人倒很高興似的指著自己介紹開了,「啊,我叫白,在地府里當差,沒事的時候也搞搞副業,你要是在陰間有什麼想要訂購的東西就打我手機,號碼是104XXXXXXXX,給你打八五折哦~」
接過他遞上來的名片,許晃看上面倒是很前衛的黑白色設計,簡潔大方,他剛想說點兒什麼,就听無生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冷笑,「不對吧,你怎麼不說實話呢?」
白卻笑了笑,「我怕嚇著小孩子嘛~」
許晃听他們這又開始打啞謎了,忍不住問道︰「你們說什麼呢?」
無生吐出一口輕煙,「說起來,你應該也知道他。」
許晃更奇怪了,「你的朋友,我怎麼可能認識呢?」
「那我說出他的另一個名字你就知道了。」無生放下煙桿,清晰無比的吐出一個名字︰「他就是白無常。」
許晃張著嘴,回頭看看白,又看看無生,「白…黑白無常的那個白無常?!」二人均點頭,許晃頓時一聲「媽呀!」蹦起來就躲到了無生後頭,「你你你不是來勾我的魂吧?」
白聳聳肩,咧嘴笑道︰「我就是想勾,這一位也不同意呀,您說對吧?」他對著無生一揚下巴,「我說是不是,還是嚇著人家了。」他搖搖頭,嘿咻一聲跳了起來,「不過正主兒也見著了,今兒我就先告退了~有事打電話喲~」
他笑著,又原路從窗戶上翻了出去,一閃就沒了蹤影。對于這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白無常,許晃多少還是有些心有余悸。還有事打電話,打電話叫他來勾自己的魂啊?他撇撇嘴看向無生,沒想到對方也正咬著煙頭看他,「還說你膽子大,這下也害怕了吧?」
「那不一樣。」許晃將手底下的活計簡單收拾一下,準備明天再弄。「他勾人魂,我能不防著麼。」
「你若陽壽未盡,就是閻王老子也不能動你分毫。」
「反正自打看見你開始就淨遇上些倒霉事。」許晃瞪他一眼,不依不饒的抱怨。「睡覺!」
「那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兒?」許晃立刻緊張起來,無生嗤的一笑,「怎麼,一個人不敢睡?」
許晃扁了嘴,卻沒有吱聲。無生彎了眼角,伸過一只手去︰「過來吧。」
握著那只微涼的手,許晃尾隨無生走在迷宮般的老宅中,這時的他早忘了剛見面時的畏懼,更多的則是有些不自在,可嘴上偏還要刻意說︰「你的手太冷了。」
「是你體溫太高了,小孩子一樣。」
無生沒有回頭,只是一路帶他來到一個陌生的房間,推開厚重的大門,一股灰塵的味道頓時撲面而來,許晃立刻就咳嗽起來,無生便說道︰「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許晃一邊咳一邊看著他提著剛剛送來的那甕酒走了進去,出來的時候手里已經空了。「這是個酒窖?」
「不是,就是個儲藏室,放些雜物。」
無生合上門,拉起他的手往回走去。許晃又問︰「現在不喝麼?」
「沒到時候。」
許晃心想這里又有什麼名堂?「那是什麼酒?逢年過節才能喝麼?」
無生仿佛對他這十萬個為什麼有些無奈,「…不是。」
「那就是什麼陳年好酒了?連你這個酒鬼都舍不得喝。」
「誰是酒鬼了?」
「不知道是誰,三天兩頭的支使我往賀大叔家打水酒。」
無生哼了一聲,「那是我抬舉他們家。人類做的東西大部分都有毒,這酒倒是不錯。」
「嘿,照你這麼說,我做的飯也有毒了?」
一人一鬼正來回拌著嘴架,忽然就有一個綠熒熒的光球從廊外深藍色的天幕上劃過去,直直的消失在了一排屋頂的後頭。許晃一下捉緊了無生的手,「那是什麼?!」
無生無聊的掃了一眼,攬過許晃的肩繼續往前走去。「那是狐仙燈。」
「狐仙燈?」
「就是你們俗稱的鬼火,其實就是磷火,這兒很常見了。因為構成磷火的是磷化氫,它燃點低,所以很容易就會燃燒起來,晚上看起來就像是藍色或是綠色的火焰,又因為它比空氣輕,有風吹過的時候就會隨著一起飄動…怎麼了?」喋喋不休的無教授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發覺懷里的人正以一種看外星人的目光盯著自己。
「…沒什麼。」听一只鬼講解鬼火構成的科學依據,這感覺還真是有夠…微妙。
「我說,」無生低頭瞥他一眼,「在我跟前別戴眼鏡。」
「為什麼?」許晃習慣的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酒瓶底,「你不是也說我長得嚇人麼?」
「我又不是人。」
許晃噗哧一笑,「說的也是。」
無生又瞥他一眼,「不過你長得這麼嚇人,又不好吃,也就大爺我不嫌棄你罷了。」
「嘁。」許晃拍開肩上那只又趁機亂揩油的爪子,「那我是不是還得感激涕零啊?」
「不用。以身相許就行了。」
「死開!」
「我早死了。」
「那再死一回!」
第二天,無生又給許晃派了個新任務︰買書。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現在填飽了肚子,開始需要精神上的食糧了。許晃知道老宅里有個很大的書庫,里面的規模是極可觀的,就反駁他怎麼不看現成的,結果人家回說,知不知道什麼叫與時俱進啊?要他買,自然是要當代的書,那些老書人家早都倒背如流了。
于是乎,許晃再一次被踢出了大門。他站在大路上想了想,這事還是得找村長。先不說他連這小村子里有沒有賣書的都不知道,他老媽給的生活費可是還沒打過來呢,他現在身上一分錢沒有,就算有,拿什麼去買?還是先問問村長手里有沒有什麼舊書舊報,能拿回去搪塞幾天再說。
打定了主意,他熟門熟路的找上門去,不料這一回又不巧,屋里有人先到了。
「…這可是好事啊,村長您就不能再考慮考慮?」一個穿著花襯衫梳著背頭的男人似乎正在努力的向村長游說著什麼,即使是背對著許晃,對方脖子上掛的那串粗大的金鏈子也讓他覺得十分扎眼。
哪兒來的鑽石王老五?許晃心里想著,就听村長很不耐煩的回絕了他,「沒啥子考慮的,你回去吧!」這時老村長也看見了他,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趕緊撇下那男的走過來,「哎,昨兒听柱兒說你來了,怎麼也不吱一聲就回去啦?有啥子事兒找俺老漢?」
許晃看看那男人,對方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掛著一臉油滑的笑立在原地,看樣子應該是有四十歲上下了,下巴上還留了些胡碴,加上那刀刻般的幾道皺紋,倒很有些飽經風霜的味道,只是一雙眼老是賊溜溜的圍著許晃打轉,露骨的目光像是在從上到下舌忝過他全身一般。
不想和這人扯上任何關系,許晃努力忽視掉那令人作嘔的視線,簡單把來意跟村長說了一下,對方很痛快的答應了,「回頭俺去和小學的魏先生說說,他那里應該有些舊書。」
沒想到這麼個小山溝里還有小學,許晃起先驚訝了一下,不過馬上又覺得自己少見多怪,太低看人家了,不過是一所小學罷了,有什麼的了。他道了謝,本想趕快抽身離開,沒想到小柱子又黏了上來,沒辦法,他只好抱起那孩子一起往外走去。誰知他一出院門就感覺到,有人跟上來了。
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個奇怪的男人,只是沒想到這人居然有這麼高,無生就算高的了,可這人好像比他還要高一些,而且骨架很大,體格似乎也很好,他雖然穿得花俏,可走路時又很有些干練的風格,叫人模不清來歷。
「你也是這個村的?」對方果然先開了口,許晃心想完了,又被莫明其妙的人纏上了。
「不是。」許晃簡短的回答,一邊心里盤算著怎麼打發掉這人。
「城里來的吧?看你就不像鄉下孩子,細皮女敕肉的。」那男的說著,居然輕佻的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許晃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立馬退出去一米多遠︰「你干什麼?!」
男人笑望著他,挑起一邊的嘴角︰「哎,我老婆正離家出走,我現在寂寞得很哪~」
「寂寞就去找女人,小爺我可是男的!」
「喲,有氣性,我喜歡~」那男人繼續滿不在乎的輕薄著,許晃懷里的小柱子可不干了,小拳頭朝他直亂揮︰「壞蛋!不許欺負晃哥哥!」
男人倒沒有生氣,反還伸出手指逗著小柱子玩,眼楮卻目不轉楮的盯著許晃,「原來你叫許晃。」
許晃一下就警戒起來了,「你怎麼知道的?」
「許家老宅里出來的人,不叫許晃叫什麼?」
許晃倒吸一口涼氣,他忽然嗅到了某種陰謀的味道。放下手里的孩子,他告訴小柱子先回去,又安慰他自己肯定沒事,那小大人這才一步一回頭戀戀不舍的回院子里去了。這時許晃才重新轉過身來,他皺著眉看向那男的︰「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攤開兩只手,「不過有兩個臭錢,算是半個暴發戶罷了。我看你跟村長祖孫倆都處得不錯,要不你也幫我說說?」
「說什麼?」
男人卻忽然又轉了話題,搖頭晃腦的指點著周圍,「你看看這里,有什麼感覺?」
許晃煩得要命︰「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頭枕山,腳蹬川,子子孫孫做高官,你看看這兒背山面水,藏風聚氣,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啊~」男人一邊說著一邊還跟許晃比劃著,「我就是看中這塊地方了,想在這里投資,開發一個旅游景區,把潛在的資源都利用起來,好處大家分嘛~可村長那老頭心眼兒太死,說什麼也不同意。」
「這事沒我說話的份。」
「別這麼說嘛。你想想,要是能把旅游資源開發出來,那對這兒的老百姓都有好處嘛,現在處處都在發展旅游業,搞活經濟,咱們也得與時俱進不是?現在就是白放了一堆錢在跟前,可他們就是不伸手去抓,我這外人看著都替他們著急。你看這村子這麼窮,不找點兒其他出路,以後不是更沒活路了嘛?我知道,這當地人總是對外人有忌憚的,鄉下人嘛,腦筋是死板些,可我全是為了他們好啊,你可一定得幫我跟他們說說。」
哪怕他說干了舌頭,許晃冷著臉還是那句話︰「我說了,這事我說不上話。」說完,他拔腿就要走人,誰知對方還是不依不饒的橫在前面,「好好,那不說這個,咱聊點兒別的。」
「我跟你有什麼好聊的?」
男人突然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問道︰「那孩子的事,你知道麼?」
許晃皺了眉,「哪個孩子?」
「就是村長的孫子啊,我听說那孩子得了怪病了。」
「你胡說!」許晃立刻瞪圓了眼,「我天天陪他玩兒,他要得病了我能不知道?」
「你是白天陪他玩兒,可他犯病是在晚上啊。」男人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而且村里人都說,那孩子與其說是得病,還不如說是…」
「是什麼?」
「…鬼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