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酒鬼時永泰1
唐家大院燈火輝煌，廳堂內外人來人往，三山五岳英雄好漢、綠林豪杰集聚一堂。
鼓樂聲、鞭炮爆炸聲、粗獷漢子的猜拳行令聲、杯盤碗筷的踫擊聲，拖沓紛雜的腳步聲，總管拉長聲的吆喝聲相互揉雜混紡而成一支無韻律但覺親切的樂曲。
長長須的老者，著綠衣的青年，都面溢淺淺的微笑，專場稱贊主人英雄欺世，豪富一方，綢衫飄逸起浮，嬌姿亂舞，男女賓客同慶唐鈺與阿萍新婚典禮。
正房內，唐毒與姚瑤同居首位，接受新娘新郎的禮拜。儐相拉長聲調唱詩般叫道「上拜天地，下拜高堂，夫妻對拜。」
唐鈺與阿萍機械地照辦。拜堂後被幾個打扮入時的男女牽扯著扶入洞房，洞房紅燭拼命綻放喜慶紅焰，為新婚增添異彩，丫環僕婦穿梭洞房間，忙著替新郎新娘送早已備好的各式應酬的習俗物品。
正房內，惡毒極翁唐毒陪同姚瑤、游天地、江明玉等交杯暢飲。酒至半酣，惡毒極翁站起身道︰「乘今日唐鈺完婚之際，老夫權作月老，將瓊兒許配江少俠，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江明玉俊面一紅，似三月鮮麗桃花盛開，仰起臉兒嬌羞道︰「唐老爺醉了，居然拿女取笑小佷，萬萬不可造次。」
「我沒有喝醉，如果少俠不嫌我女品行欠佳，便不會推月兌。」唐毒舉著酒杯，頗有醉意地說。
「非江某嫌棄姚小姐品行。姚小姐人間一鳳而江某乃惡林一邪，鳳鴉同枝，人要冷嘲女彩風隨鴉，豈不使人慚愧，萬萬不可造次。」江明玉慌忙推辭道。
「既然姚瓊在江少俠目中是一彩鳳，瓊兒終身非少俠莫屬。來，盡飲此杯，再作道理。」惡毒極翁舉起酒杯，與眾人相踫，陶瓷酒杯發出清脆悅耳響後，便各自吞下杯中酒液。
唐毒倒懸酒杯，虛巡一回，以示盡飲。江明玉無奈，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心卻十分不是滋味，猶如打翻了五味瓶。
「怎麼，江少俠如此不爽朗，酒飲了卻不拜岳父大人？唐某生平可不管人間婚煙之事，今日偶動雅興，沒想到鬧成如此疆局。」
姚瑤面沉如水，面色一刻三變，難看至極。姚瓊在他心目中是最最賢嫻的女孩，誰娶上她為妻，可是前八世修的陰德。國為他見女兒十分喜歡江明玉，而江明玉也十分珍惜女兒，這才暗中授意惡毒極翁從中撮合，沒想到會鬧出這種尷尬場面。
江明玉秀目一巡，見姚瑤面色不爽，以見唐毒已露不悅，不由銀牙一咬，朗聲道︰「江某無德無才，得姚小姐侍偶，是前世造化，只因心中忑忐，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才有剛才失態。懇請姚伯、唐伯見諒，小佷再飲一杯，以示願與姚小姐共度百手。」
「爽快，真乃快人快語。唐某今日總算人干了一件有功德的事，來年洞房花燭喜，你要將唐伯灌醉才行，哈哈！」惡毒極翁開懷大笑，再次斟滿酒杯，喜滋滋地說︰「祝少俠前途無量！干杯！」
「干杯！」陶瓷酒杯相踫，發出悅耳清音。
正在大家欲飲杯中酒液時，院外傳來一聲洪亮的朗喝︰「唐老板大擺喜宴，怎麼不通知我一聲，難道你忘了老夫最喜歡杯中之物嗎？」
惡毒極翁唐毒聞聲站起身形，向院門迎去，迎面走來一個粗豪壯漢，**上身，將一件髒乎乎的衣物倒搭肩頭，左手提著一個出號的酒葫蘆，歪歪斜斜地撞了進來。
唐毒拱手一揖，朗聲道︰「不知酒仙駕到，未曾遠迎，尚乞恕罪。」
「哈哈，哈哈，言重，言重。唐老板親自迎訝乃是無上榮幸。」酒仙林永醉朗聲道。
「請到里邊飲酒，今日有幾位喝不是醉的酒鬼陪你這位酒仙。」唐毒施禮相讓。
「有酒無菜，老林見怪！」酒仙林永醉搖晃酒葫蘆說。
「有菜，有菜！青菜白菜豆芽菜，油炸芋頭水炖藕，鹽腌榨菜生蒜頭，包你吃得撐喉頭。」唐毒戲謔地說。
「誰告訴你老林吃素了？這麼些猴菜老林吃了肚腸不會淡出個鳥來才怪！肥豬肥羊才肥牯牛，勝過榨菜與筍頭，獐肉兔肉與雞頭，真能吃得撐喉頭！外加川中老白酒，樂得老林直搖頭，連連飲它三千盅，真正能解萬古愁。」酒仙林永醉聲聲相連，不間歇地說。
「肥豬肥羊肥牯牛，齊奉老林坐上頭，免得醉倒酒里頭，憑空為我添憂愁。」惡毒極翁朗聲道。
「醉里樂悠悠，哪能添憂愁；心中如有愁，還差二鍋頭。」油仙林永醉搖晃著身形向正房走去。
姚瑤、游天地、江明玉等見酒仙林永醉走了進來，皆禮節性起身相迎。惡毒極翁替他們引見相互認識後，便落座飲酒。
林永醉舉起酒杯飲了一口含在口中，品了品滋味，「叭」地一聲吐了出來，連聲呼道︰「唐老板，你快過來一下！」
「什麼事？」唐毒道。
「你今日飲酒叫什麼酒宴？」林永醉仰頭問道。
「是我甥兒唐鈺的花燭喜酒！」唐毒道。
「唐鈺是你兒子，怎麼又是你甥兒了？」
「他失散的父親找到了他，他認父歸宗，當然應該改改稱呼！」惡毒極翁正顏道。
「稱你什麼與我無關，喝喜酒總要喝點上好的，你怎麼好意思拿這種淡而無味的酒請我呢？」酒仙林永醉七斜著醉眼道。
唐毒笑道︰「你要喝什麼樣的酒呢？」
「喝在嘴里辣乎乎的，身上熱乎乎的感到暈乎乎的，能長精神頭兒的那種酒最好！」林永醉放下空葫蘆道。
「劉伶醉怎麼樣？」
「不中呀！」
「杜康台呢？」
「不中呀！」
「你要什麼酒，自己說吧！」惡毒極翁道。
「我要川中老白酒！」酒仙林永醉道。
「川中老白酒那可是種村酒呀，味苦辣沖人得狠也！」惡毒極翁唐毒認真地說。
「為人若在江湖走，先飲川中老白酒，如果不飲川中老白酒，枉在江湖中行走！」林永醉搖頭晃腦地說，神態可親可笑，十分滑稽。
「川中老白酒來一壇。」惡毒極翁回身吩咐管事人，少頃跑堂的抱來一壇陳年老白酒送到林永醉桌前。林永醉搬過酒壇，去掉泥封，一股醇濃的酒香眨眼飄逸彌漫在空間，整個房中都被濃烈的香氣充塞。他滿滿地斟了一大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他抹了抹口角，連聲贊道︰「好酒！好酒，又辣又沖又香又甜，名副其實的川中老白酒，你們也飲幾杯解解饞。」
姚瑤拱手相辭，游天地亦謝絕！
「既有好酒，見者有份！林老酒需讓我三杯。」人未見而聲先至，顯見其人，絕非善類。
「李酒鬼果真有緣法，老林我討得巫山官渡鎮釀造的老白酒，你也嘗一口吧！」林永醉忙將壇中酒注入空葫蘆內，只留下一小碗放在桌面，等李酒鬼來喝。
李酒鬼歪歪斜斜地跑了進來，冒冒失失地抓起桌上的空壇對著口就喝，壇內空空如也，只有一股醇香四溢的酒香撲鼻而來，饞得李酒鬼垂涎三尺。他放下酒壇，端起桌上半碗老酒，咕咚咕咚飲了下去，抹抹口角︰「你林永醉小子也真夠他媽缺德，請老子飲啥子官渡老白酒，卻給老子一個空壇子，難道李酒鬼沒見過酒嗎？
「你小子見過酒，酒是啥味道你知道嗎？酒是誰制造你知道嗎？酒吃人情肉吃味！」酒仙氣乎乎地說。
「我沒見過酒？酒是剛才飲的那種味道。杜康造酒醉三年……」李酒鬼搖頭晃腦地說。
「你小子還沒有喝醉嘛，還知道杜康造酒醉三年，老林請你吃酒是吃人情，而不是教你喝個酩酊醉也！」林永醉訴道。
「何方蟊賊，膽敢虎頭捋須」。酒仙林永醉「嗖」地拋出手中筷子，厲聲喝道。
「我乃魯人時永泰也，今來唐家討個吉利，你林永醉干嘛那麼凶巴巴的？難道你爺爺還怕人？」從房頂傳來一上尖細的嗓音，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字眼都似老鼠咬木頭一樣使人難以接受。
「他媽的說話像老鼠，難道你是老鼠精嗎？」林永醉厲聲喝道。
「爺爺渾名正是盜倉鼠！哈哈！」時永泰怪笑道。
「這我知道，只有老鼠在做客時才偷偷模模的，今日遇上林老酒卻要讓你亮亮鼠像。」林永醉騰身一縱，竄出門外，躍上房頂，真向盜倉鼠時永泰撲去。
「有那麼容易嗎？如果真如你所說，盜倉鼠末日來臨也！」盜倉鼠嘻嘻一笑，騰身一躍，早竄出四丈開外，酒鬼李永醒亦趨身趕到，朗聲喝道︰「蟊賊時永泰，你要喝酒干嘛不走正門，偏偏走梁上，干嘛不取唐老板大壇美酒，干嘛要取林老酒的葫蘆呢？
「李永醒名不虛傳，爺爺神偷絕技亦未瞞過醉鬼，看來今日栽到家了。爺爺還你美酒也。」時永泰三步並作兩步，早躍到數十丈開外，尖聲細語地叫道。
「還了林爺酒葫蘆便罷，否責林酒仙定要請時老鼠作東飲酒！」林永醉衣袂飄飄，早已追上去。
「林酒仙可是海量，你作東可作不起喲！」李永醒飛身趕了過去，揶揄地說︰「你的鼠倉他可能一次喝個底朝天！哈哈……虧了吧！」
「不虧，不虧！有林老酒的酒葫蘆在此，待爺爺前往江陵姚宅走一遭，便有酒請客了，現在先把吃飯的家伙還給你，你先在唐老板家吃上三天再由爺爺作東如何！」時永泰言畢回手打出一雙筷子。
「嗖，嗖！」兩聲勁道十足的破空聲傳出，筷子疾若流星扎向林永醉面門。林永醉揮手抓住筷子，怒罵道︰「那是爺爺打發孫兒的玩物，你歉不好麼？乖孫兒，爺爺給你壓歲錢。」言畢「嗖」地打出一支金錢鏢。
「酒鬼休逞口角之利，爺爺出手方知厲害。」時永泰避開破風金錢鏢，回手拋出一支金鑽，腳不停地向西跑去。
「哪里逃？游某在此！」
一聲朗喝，猶如平地驚雷，震得人耳膜生痛。
「哈哈，時永泰今日走運，遇上名噪一時的陰陽先生！你看他賺了不少銀子吧！」言畢向左躍去。
「嗐，此路不通，江明玉在此！」
「小妹妹，你也同時某過意不去麼？」時永泰並不停留，轉身向右而行，飛躍身形，流星而去。
「蟊賊，敢到我洞房打劫，快快還我金銀首鈽，唐爺爺有賞。」唐鈺在莊外林間擋道而立。
「你賞什麼東西？說來時姑爺擩模看劃得著不！」時永泰見林間有人，忙轉向向江邊逃去。
「五十兩黃金！」唐鈺答道。
「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現得，憑新娘子的吉利也可得個彩頭。多謝唐老板的好意，時某去也！」言畢騰身躍入滾滾長江。
游天地、江明玉、林永醉、李永醒等人分別趕到江邊，見時永泰已踏波而去，皆心下稱奇。
「可惡！這盜倉鼠打撓了我的酒興。」
「他媽的好身手，這麼多高手也未抓住他！」唐鈺贊道。
「那倒只怪我們大意，心想這麼多人還能讓一個小偷逃走嗎？不是酒鬼夸口，有我和老林合力，定能擒住處時老鼠。」李永醒搖頭晃腦地說。
次日天明，各路好漢紛紛道別而去，陰陽劍客游天地尋思往鄂魯等地一游，邀集抗金志士共同御辱，便告別盛情相留的惡毒極翁和俊面秀士唐鈺，與江明玉和姚瑤、姚瓊等人取水路回江陵。
唐毒與姚瑤約定五月中旬一定送唐鈺小夫妻到江陵度端午佳節。姚瑤十分感激。棄騎取舟，揚帆江心，揮手道別，順流而去。
午夜時分，他們的小舟終于駛過江陵，船靠碼頭，登陸而行。姚瑤叫來一乘小轎，將姚瓊抬著回府。剛近姚府家門，便見一班人鬧哄哄的，慌慌張張似熱鍋上的螞蟻，東張西望，探頭探腦。
姚瑤幾步趕到近前，擋住一人問道︰「是什麼事如此驚恐？」
那人一見是姚老板回來了，驚喜地叫道︰「哎呀！老板回來了，有辦法了，快去看看。」那人忙著向房內跑去，顛呀顛的，直跑了個螃蟹夾碗豆——連滾帶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