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夏對葉鸞的隱形埋怨完全沒有反應,他持狼毫,在宣紙上揮就,真的寫了「千刀萬剮」四個字丟給她,一臉「賞賜你」的嫌棄表情,「拿去練習吧,練上十年八年的,至少沒人說你目不識丁。(百度搜索4G中文網更新更快)」
葉鸞木然地拿過宣紙,墨彩飛動中,他筆勢恍如飛鴻戲海,氣勢磅礡摧金碎玉,偏又有沉厚安詳之韻。字寫得真好看,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他這份才能啊。葉鸞素白手指輕輕模過那幾個字,面上輕笑︰她雖然沒見過幾個人寫大字,但她能肯定,傅明夏的字一定很出色。他的這份傲氣,讓他可以直接把字甩給她去臨摹。
不過,如果他寫得真的是「千刀萬剮」四個字的話……葉鸞有種無力感,身子晃了晃。他沒有考慮過眾人的感受嗎?她拿這四個字去炫耀自己會寫字,難道不是在群嘲嗎?這四個字只是她怨惱他的戲言啊,根本不是她的本意啊。
「那個,夫君,你寫的真是‘千刀萬剮’啊?」
傅明夏看著她︰不要懷疑他的話。
葉鸞尷尬一笑,「其實這幾個字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是跟你開玩笑的,你考慮要不要換幾個字?」
傅明夏面無表情︰他看起來像是跟她開玩笑的樣子嗎?
葉鸞咬了咬牙,一想到自己萬一真寫出這樣的字來,眾人一臉微妙地看她的表情,就覺得她得拼一把,非要傅明夏收回這幾個字不可。但她才開口,外面就有下人來報,有少將來向他匯報軍務了。
雖然傅明夏不被派出去打仗了,兵權也被皇帝收回去了,可他的將軍地位,皇帝還是給他的。
傅明夏對葉鸞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葉鸞也不好打擾他處理政事,只能抱著惆悵的心情離開。推門出去的時候,竟見來報告的少將身後那小兵,是自己那多日不見的弟弟。葉榮看到葉鸞從將軍書房出來,也很驚訝,隨之就敬佩地向她豎大拇指,一臉痛心又欣慰,「阿鸞,你真是了不得啊,大白天的就……嘖嘖。」
在跟傅明夏做慣了那檔子事後,葉鸞對葉榮的概念瞬間了然。她只淡定地看著弟弟,威脅笑,「你想我叫你‘二狗子’是麼?」
「……」葉榮臉皮扭曲了一下,這個小名,簡直就是他的恥辱啊,偏偏只有葉鸞知道,葉鸞還總叫總叫,踩著他的痛處不停踩!葉榮內心哭泣,阿姐就是變得比他年輕了,果然還是阿姐啊。
里頭傅明夏一聲咳嗽,眾人听出了其中的威脅味道。尤其是在出過之前的烏龍事件後,葉榮對大將軍的掌控欲有了新的認知,不敢去挑釁他。葉鸞更不會挑釁傅明夏了,于是在兄友妹恭的問候後,葉鸞抱著宣紙離開。
葉榮現在被分到了傅明夏的手里做事,他跟著自己的頭領,在校場那邊一起練兵。此次前來,就是少將對兵陣的分組跟傅明夏匯報。葉榮沒有資格進去談話,就守著門口,充當侍衛。
傅明夏跟少將談話期間,一直站在窗邊,盯著遠去的葉鸞看。目光再輕微一斜,就能看到門前那兢兢業業的小兵,據稱是葉鸞哥哥的人。
少將隨傅明夏的目光看去,「夫人和將軍真是天造地設一對啊。」
傅明夏指著葉榮,「他是葉鸞的哥哥。」
少將臉僵住,月兌口而出,「不會吧?!」葉鸞怎麼說也是讓人過目不忘的美女級別,可葉榮普通的……若不是傅明夏專門把他挑出來,光看臉,少將是永遠注意不到這個人的。
傅明夏眼皮低垂,沉沉道,「哦?你也覺得不像,是不是?」不等少將回答,他拋出一個強大的猜想,「他們看著像不像一對情人?特別的天造地設?」唇角翹起譏冷的弧度,「我看剛才他們聊天的熱絡勁,就是挺配的。」
少將臉色發白,額頭滴汗︰將軍啊,您要懷疑您被戴了綠帽子,不用跟屬下我討論,屬下根本不想知道啊!
傅明夏又問了一遍,「他們像不像一對情人?」
少將偷偷看將軍一眼,嚴肅而認真,不像開玩笑,背脊的汗水流得更歡暢了。他發現,將軍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可能性。可是為什麼啊?他憋出來一句話,「……將軍,您該對您的臉自信一點。」夫人就算要找情郎,也得不低您這個級別啊。葉榮那種長相……落差太大,夫人會接受得了嗎?
傅明夏眼中現出茫然,抿唇。少將的意思他听懂了,少將覺得葉榮和葉鸞不會是情人。可是傅明夏就是覺得那兩個人不正常!他心煩氣躁,眼底有隱忍的憋悶。他確實神經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那件烏龍事件,已經過去了很久,可他就是忘不掉。按他的性格,他一定得追查。可葉鸞在那個時候被他弄傷了,他心中對她有愧疚,便忍著沒去多想。
但現在葉榮又出現在他眼皮下,傅明夏那本來就沒怎麼忍下去的心思又冒出頭了。那個青年,他叫葉鸞「阿鸞」,傅明夏都沒這麼叫過葉鸞!他跟葉鸞說說笑笑,傅明夏就沒跟葉鸞說笑過!他跟葉鸞勾勾搭搭,葉鸞明明是傅明夏的,誰都不許踫!
他知道自己有問題,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也不想再去傷害葉鸞,讓葉鸞傷心。所以——
傅明夏交給少將一個新任務,「我不信他們是兄妹,你去給我查!」
少將小心翼翼,「查到什麼程度?」您不會連自己娶了誰都不知道吧?我們可都「夫人」「夫人」地喊了大半個月呢。
傅明夏還真不知道自己娶的少女是什麼人,可他當然不會心虛,橫少將一眼,少將就閉了嘴。好吧,徹查!他得把夫人的祖宗十八輩都給翻出來,如果將軍不能徹底掌控夫人的過去現在未來,以將軍的性格,得一輩子處于焦躁中。
將軍一焦躁,他們所有人都得跟著倒霉。
葉鸞並不知道傅明夏那失心瘋的腦子又冒出這麼荒唐的想法來,她以為自己告知了他葉榮的身份,這件事就算完了。但在傅明夏那里,除非所有事都在他眼皮下進行,他才能放下心。
低估了傅明夏失心瘋程度的葉鸞在府上過著痛並快樂著的練字生涯,她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天窩在傅明夏身邊。在和傅明夏討價無果後,她只得去練習寫那四個不忍直視的字去。閑暇時間,她仍努力著試圖跟傅明夏搭話。
他們的世界確實是完全不同的,他少年貴氣逼人,青年如出刃寶劍,他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葉鸞的世界卻是小小的、坐井觀天式的,全是鄉村里那些事情,她估計傅明夏也听不懂。可葉鸞仍然試圖跟他交流,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當傅明夏心情好時,她問他少年時的事情,他也會跟她說。
可是他從來不提梅落。
他說自己的父母,說九月鷹飛,說戰場風雲,甚至也說他和皇帝的兄弟情,他的寥寥幾語里,從來沒有梅落。他表現的,像是梅落這個女人從來不存在一樣。
葉鸞不敢刺激他,便也不提梅落。當她不去激怒他的時候,兩人還是能相處的。葉鸞也是才慢慢知道,別看王府這麼大,但這個世界上,傅明夏確實是孤身一人的。他父母早就去世,皇帝也只是表哥,他沒有嫡親兄弟。
葉鸞抱他,「我嫁給你後,可以給爹娘燒香嗎?」
「嗯。」
葉鸞遲疑,唇張了張,還是沒說下去。張嬤嬤曾說過宗族婚姻大禮,作為繼室,她還應該向原夫人持半禮的。可張嬤嬤只是提了一下,根本沒有明確說這個禮數的問題。傅明夏也沒有表示過這個,葉鸞連該不該問都不太清楚。
算了,少刺激他吧。只要他不說,自己就當不知道好了。
葉鸞又沮喪,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她總被叫著「夫人」,叫得自己都習慣了。可她根本沒有嫁給他啊,他也沒提過娶自己的事。如果傅明夏打算就這麼給略過去了,她真是——不知道怎麼表現了。
又過了幾天,宮中來人,給王府送來請帖,這次還是送到葉鸞手里的。葉鸞驚了一跳,「給我的?!」她有些受寵若驚,她一個小小鄉下丫頭,何德何能啊。
傅明夏從她手里拿過請帖看了眼,「請你和我一起進宮赴宴的。」
「為什麼?」葉鸞不明白她去干什麼,她算什麼啊。
傅明夏揚了揚請帖,「九月到了,賞菊、吃螃蟹,想要的話,名分多了。」他看葉鸞仍處于茫然和意外狀態,提醒她,「這是皇後要見你,你得好好準備。」
葉鸞不解。
「該是要你離開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