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黎將裂開一半的蛋放在地上,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朝其行了一禮——
「龍神。(鳳舞文學網)」
嘎?!我不由張口結舌一陣。
這個……這個,就是龍神?所謂海中最高的神?
不過就三尺長短,金色的鱗片還是軟軟的,帶著水汽。琥珀色的眼楮圓溜溜的,就像嬰兒的眼楮一般明澈純真,明黃色的龍角才剛露出一點點,鹿茸一樣可愛。這頭小龍甚至還沒有長出胡須。
掙月兌了蛋殼的束縛,小龍左顧右盼,擺了擺尾巴,琥珀色的眸子終于定在了我的身上。不,確切地說,是我的手鐲上面。它忽然尾巴一卷,一個蹦跳直接纏到我的手臂上。
我始料未及,條件反射地想把手臂上的這條四爪龍給扒拉下來,這條龍可憐兮兮地望著我,用嘴啄了啄我的鐲子,眼巴巴地覷著。
吾輩終于想到了我鐲子里面還有著龍的內丹——碧海听潮琉璃珠。
將琉璃珠取出,交還給小黎,于是那條小龍便極為狗腿地追著琉璃珠攀到了小黎肩上。小黎咬破手指在空氣中書寫符文,法陣以珠子為中心蔓延開來︰「退後。」
我們仨忙向旁邊退了幾步。
「吾獻上契約,召喚大地之靈。」
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水流便從龍紋版刻中引出,直沖向法陣,原以為會是河水四濺的情景,但法陣在此刻似乎成了無底洞,水流被一滴不剩地吸進法陣。法陣隨著河水的吸收漸漸變得光芒大盛起來,最後那大盛的青光又集中到了法陣中央的琉璃珠上。
這法術造成的動靜實在太大,滯留在城內進行最後清掃的羅網殺手無不注意到了異常,手頭沒有什麼特別重要工作的人全部向這里趕來。
暫時得以保住性命的人們卻覺察到一件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天祉河竟然倒流了!真神要收回她的福祉了!
貴族、平民,在場的每個人都震驚失語。
靜默。
還是靜默。
直到一個少婦的尖叫聲打破這死一般的寂靜,接著便有更多的人開始哭泣。幾乎所有人都是同時做出同樣的動作,朝著神女閣的方向以頭磕地,長跪不起。
「福祉收回了!福祉收回了!」絕望籠罩了一切,越來越多的人奔走哭號。
「神發怒了!樓蘭完了!我們完了!」
人群開始圍攻城內的秦國士兵︰「你們觸怒了神女!你們是樓蘭的罪人!」
震天的哀嚎傳來,我不覺搖頭︰沒了水源,樓蘭……
——結果可想而知。
「嘶……」有痛感從腿上傳來,我倒抽了口涼氣,當即咆哮了一句,「項少羽尼瑪謀殺啊!!!」
咆哮完才發現少羽雙眉緊蹙,嘴唇堅硬地抿成一條線,似乎有些慍怒。
少羽听見我的咆哮之後才回過神來,減輕了力道︰「對不住。」
我嘴角抽了抽,表示再也不敢讓他在現在這種沒來由的不爽心情下背著我。于是乎,我示意少羽我已經有力氣自己站著了,然後在雙腳著地之後拖著虛浮的步子挪到一邊。
同時,神女閣已經被相當數量的羅網殺手圍了個水泄不通。
老哥和少羽自然是上前和那些殺手火拼,而小黎也加快了念咒速度,我則由于現在還沒有回復體力,被安排到一邊休息去了。
有小黎的鮫綃罩著,我倒像是躲在了烏龜殼里一樣穩妥,只要在旁邊嚎兩句「加油」然後在兵戈襲來之前把自己裹到鮫綃里面就算是大功告成。
終于,水流聲停住,整條天祉河的河水全被被琉璃珠吸走,琉璃珠青光流轉,珠光大盛!
「龍神,請聆听海國血脈的召喚︰請守護我們,驅逐入侵者,讓這個被血洗過的城市獲得應有的回報!
「如果能听到血脈的祈禱,請回應我吧!」
正舒服地窩在小黎肩膀上的龍應付一般地吐出嬰兒的語音︰「咿——呀?」
但這種懶懶的態度在它看見小黎掌心中的琉璃珠時立即消失,僅是看著那顆珠子呆呆地出神,仿佛被喚醒了某種記憶。
琉璃珠在空中轉折飛舞,通靈似的引領著它的視線,龍吸了一口氣,珠子反跳,落入龍口。
「汝之所求,願為達之。」
——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不是老哥的,更不是少羽的。渾厚滄桑,仿佛在千年之前的千年中流傳至今。
這是……是龍的聲音啊!
話音剛落,只听周圍的慘叫聲響成一片,整座樓蘭城里充斥了秦國人的哀嚎。
圍攻我們的羅網殺手已然倒下,定楮看去,他們的眼楮全部燒出了空蕩蕩的大洞!由于溫度過高,鮮血來不及流出便被完全蒸發。大洞深入腦髓,淡淡的肉燒焦的味道傳來,令人作嘔。
我捂住嘴唇,拼命忍住想吐出來的感覺,可就在此時,那條纏在小黎手臂上的龍騰空飛起,一股強大的威壓在空中彌漫,我被這種威壓壓得顫抖著伏在地上。
原來,這就是真龍的力量……
記憶為智,靈力為身,碧海听潮琉璃珠中所蘊藏的龍的記憶和靈力在這時全部蘇醒!原本只有三尺長短的小龍一時間竟然長到了三丈,在它身上完全找不到與剛才那條傻不愣登賣萌的小家伙相似的地方!
「第三十二代海國祭司灕拜見龍神。」小黎用鮫人的傳統方式行了個大禮,深深一拜,額頭磕在地上,露出頸後那一截雪白肌膚,「請龍神帶領鮫人一族前往碧落海,復興海國!海國在兩百多年以前的災難中盡毀,鮫綃群島沉沒、族人死傷無數——沒有您的幫助我們根本無法在海中重新開闢一個新的國度!
「龍神,請讓那些漂泊無依的鮫人們能夠有神可倚,有家可歸。」
說到最後,小黎的聲音竟開始哽噎起來。
家……
那是魂牽夢縈的故鄉啊!
碧落海的海水一年四季都是溫融融的,清澈透明得仿若頭頂蒼穹。無邊無際,水天一色,恍惚間便有了身處于藍天中的錯覺。鮫人們咿咿呀呀的歌聲能傳出去好遠好遠,日子平淡卻安穩。
她還記得與她嬉鬧的伙伴,還記得溫和良善的鄰人,還記得母親教她的那首《歸去來》︰
思君不歸兮,人空瘦。思君不歸兮,情難收。吾心念君兮,愁白首。曲終人依舊,離歌唱不休。
還記得……泫。
我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知插什麼話好,便往地上一趴接著跪……
「龍神!」驀地一個聲音響起。
這不是少羽嗎?!我立刻往他那里瞄了一眼︰花擦!這表情……不會是過來尋釁滋事的吧?
紫衣青年筆直地立在風中,努力與龍所散發出的威壓抗衡,一字一頓,話語間帶著強烈的敵意︰「龍神,你既然是神,那麼請你告訴我,神究竟給人間帶來了什麼?是欺騙還是救贖?是福祉還是災難?為什麼你們在我們需要的時候從不出現,卻仍舊受到人們的信仰?這究竟是可笑……還是可悲?!」
龍神靜靜地听著,忽然笑出了聲︰「其實,我也曾有過這種疑惑,只不過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我的疑惑便解開了。既然你有此疑問,那麼我也將這道理說與你听。」
少羽一臉的凝重,只是望著龍神,似乎並不期待龍神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能夠回答你的就只有兩個字。」
「哪兩個字?」
「神在。」
神在?我疑惑地抬起頭,視線不經意間對上了那一雙龍目,一陣眩暈感傳來,再睜開眼時已身處戰場。
入目之處盡是遍地的鮮血和殘破的肢體。
啜泣哭號充斥耳膜,如斯的淒絕,我不由自主地狠狠打上一個寒噤。
回望遠處城池,城門上殷紅的「郢」字如血一般慘烈,秦國的玄旗在城內迎風招展,遠遠看去有種看到喪旗的錯覺。
舉目四望,卻見男子一襲紫衣立于戰場,高華的氣質與戰後沙場格格不入。
是少羽。
我快步走去,在他左後方半步的位置停住。
他正微微顫抖,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頹然垂在身側,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流亡路上最初的無數次驚醒,還以為發生的一切只是惡夢。等回過神來才察覺,映入雙眼的景象已不再是所熟悉的繁花細雨、和風飛絮。
哦,是了。國已破,家已亡,何處才是歸途啊?
長歌當哭,為已故的親人,為已逝的軍魂,更為了已滅的楚國。
——山河永暮,蒼生何辜!
上學的時候我被禁網、完全不知道浙江災情已經到了政府為防止水壩決堤而放棄下游城鎮、開閘放水的地步,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總之,願逝者長幸,生者長安。
——畢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