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杜鵑前世的閨蜜在這,定會撇嘴譏諷她,說她是其中高手。(鳳舞文學網)想想看,人家為了她自殺都不能讓她動搖分毫,何況這點小事。
杜鵑自己可沒覺得。
且說眼下,她「啊啊」叫了兩聲,想喚醒馮氏。
因為她感覺馮氏渾身顫抖,氣得很厲害,再這麼跟女乃女乃對峙下去,不知會出什麼事。
馮氏低頭看看懷里的杜鵑,笑得那麼純真,想起那秋香色的衣裳,終究忍無可忍,質問婆婆道︰「娘眼里還有這個孫女麼?不照應她一點就算了,還把她的衣裳拿去送人。娘就是瞧她是女娃,看不上眼,不把她當個數!」
費心費力做的衣裳,還沒穿上身,就被拿走了,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黃大娘見馮氏就這樣大喇喇地嗆聲質問,根本不把自己這個婆婆放在眼里,也氣得哆嗦。
她大聲道︰「這衣裳是你花錢買來的?還不是我兒子跟人家任小哥走得近,才得來的。不然你以為有這好事落你身上?你做夢呢!我兒子掙來的東西,給閨女也好,給爹娘也好,給佷兒也好,你敢說不該?」
婆媳倆正鬧著,黃老實听見跑了過來,訕訕地對馮氏道︰「雀她娘,你回來了?娘剛才來,說家里鹽吃沒了,我裝了幾斤給她。還有雀兒的衣裳,分一套給小寶穿。後兒大舅媽孫子洗三……」
馮氏已經听不清男人說什麼了,只奇怪自己為什麼還站得好好的,沒暈倒。
黃大娘更生氣,還羞愧。
若說那兔子肉和衣裳,她都拿得理直氣壯,那鹽就不同了,鹽是馮氏娘家拿來的,上次也送了些給他們。
今兒要了七八斤,有些多,她便覺得心虛,藏在籃子底部,壓得扁平,盡量不讓人看出來,誰知這個老實兒子卻當面說了出來。
她羞怒地責罵黃老實道︰「瞧你這點出息!難道你天天光吃飯不干活,靠媳婦養著?都跟你媳婦這樣,哪家還敢養兒子?兒子養大了,娶了媳婦忘了娘!」
馮氏听了她這話,忽然就醒悟過來,想起馮長順教的話,忙質問道︰「娘說這話,是我們沒給爹娘口糧,還是少了年節的孝敬?娘總是要大兒子照應,怎麼不見爹娘和小叔拿些東西來照應我們?」
黃大娘不料她說出這話來,明顯一滯,跟著就喊道︰「你這是教訓婆婆呢?你爹上回讓你給我敬茶賠禮,才過了兩個月你就忘了?要不要再請你爹進山來?」
杜鵑不屑地翻眼,心想要是我外公在這,你敢這樣?
黃大娘仿佛也知道這句話是虛張聲勢,因而說完後,氣咻咻地拔腳走了,留下馮氏瞪著黃老實,恨不得要吃了他。
她不敢上前搶回衣裳,心里氣苦,便將一腔怒火發在男人身上,放聲罵了黃老實半天,晚上還不許他上床睡。
黃老實只好睡到閣樓上去了。
當晚,馮氏也在床上輾轉反側,一腔憤恨難平。
因為這件事,馮氏跟公婆的隔閡更深了,一如馮長順所說,東西去了,還是把人得罪了,也沒落個好。
事情還沒完。
因杜鵑家田地少,遇到收割栽種等需要搶時間的活計,任三禾就會來幫一把,所以干的快。主要活計干完了,就忙些雜活。
黃老二那邊就吃緊些。
一來田地多,二來黃老二有個木匠手藝,常接些零碎活計,幫人做些板凳桌椅什麼的。
這些零碎活計,像林大猛父親那樣的有名木匠是不會接的,他只做整套家什,或者幫人蓋大屋子。
到秋收的時候,黃老二又要干農活,又要做木工活,著實忙得很。
這日,黃老爹見老大家玉米花生黃豆都收得差不多了,就剩些尾巴,就讓黃大娘喊他過來幫忙收玉米。
這也是常情,兄弟麼,自然要互相幫助的,黃老實二話不說就去了。
他本來是在地里收花生的,花生摘完了,也挑回家了,留下兩大堆花生秧在地頭埂。
這東西也要挑回家,能喂豬的。
馮氏剛挑了一擔走,等轉頭來找不見男人,心里納悶。
她也沒多想,以為他肯定去別的地里做什麼事去了,便自顧又用筐子挑了滿滿一大擔,掙得臉紅脖子粗,壓得汗流浹背,往家里去。
經過公婆家時,仿佛听見黃老實說笑聲。
她探頭一看,黃老實剛歇下擔子,那是一大擔玉米棒子;黃老二坐在西廂門口做木工活;鳳姑和婆婆坐在小凳子上掰玉米皮,打成串掛到竹竿上;大妞和小寶也在旁邊湊人數,大家有說有笑的。
馮氏頓時氣得手腳發涼,一個站不穩就撂了擔子。
她大喊一聲「黃老實」就沒聲音了,因為太憤怒了,又滿心絕望,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心思一泄,恨不得死了才好,索性就躺倒在地。
黃老實等人還沒听見,還是路過的人看見馮氏倒在黃家院子外面,急忙進去喊人,大家才出來,才發現。
黃老實傻眼了,使勁搖馮氏,「雀兒娘,雀兒娘,這是怎麼回事?」
「我還要問你呢,這是怎麼回事?」
說話的人是任三禾。
他之所以幫黃老實干活,是想早些干完了,馮氏能騰出空來照顧杜鵑,黃雀兒實在太小了。
誰知明明這活計都干完了,家里還是不見大人蹤影,依然讓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娃照顧四個多月的女乃女圭女圭。
他就生氣了,跑去黃老實地里看怎麼回事。
沒找到黃老實,卻看見馮氏挑著擔子在前走。
他剛要上去問,就見她倒在地上了。
黃老實听他問,茫然道︰「不知道啊!我出來她就這樣了。」
任三禾板臉道︰「我是問你,不在地里干活,跑哪去了?」
黃老實道︰「我幫老二收玉米。」
任三禾多少也跟林大頭打听了些他們家的事,這時往黃家院子掃了一眼,哪里還不明白緣故,就有些氣怒。忽地看見小寶,正穿著黃雀兒那身天青色衣褲,眼神一頓,心里越發生氣。
他便看著黃老實譏諷地說道︰「你真孝順你弟弟。放著自己家的活計不干,倒來這幫忙。」
黃大娘一听生氣了,大聲道︰「任小哥,可別說瞎話,老大是把地里的活干完了才來幫兄弟的。」
黃老實忙點頭道︰「是……」
才說了一個「是」,就說不下去了,因為目光觸及馮氏和她挑的擔子——這個,應該也算活計吧?
老實人糾結了。
任三禾根本不看黃大娘,也不看黃老二和鳳姑。
在他眼里,他們就像螻蟻一樣,不值得他正眼看,更不值得他去爭辯,連懲罰都不屑。
他冷笑著對黃老實道︰「家里四歲的閨女照顧幾個月的女乃娃,還要干家務活計;媳婦跟頭牛一樣挑擔子干重活,回家還要煮飯給你吃,你卻跑來幫弟弟干活。你為何要成親娶媳婦生娃?你不如留在這邊跟兄弟過日子養佷兒不更好?」
說完,轉身就走了。
不走,難不成要留下來跟人家母子兄弟吵架?
呸,他們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