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尋仙途 第三章 石上溪(三)

作者 ︰ 故國別舊

()「元澤縱使心性純善,正直浩氣,卻過于柔慈,天下平定無事之時,他自可守成,但是當值烽火迭起、物競天擇的殘酷選擇的時候,他絕對不是一個可以帶領眾人尋到生機的合格領袖。(鳳舞文學網)」

元澗很討厭自己的師父太靈一副門板臉死魚眼的樣子,但是那個怪脾氣老頭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是少見的傷情黯然,連平日里如同刀刻的凌厲皺紋都松弛了下來,當時元澗看了只想笑,現在回想起來,卻是另外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太靈是偏愛夏溪澤的,韓澗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畢竟老天都偏愛夏溪澤,太靈那個老頭子在夏溪澤走上玉清宮那個最高位置的那天老淚縱橫,說出了之前那段話,韓澗心想這老頭子真是到死都是古里古怪的,人家登上高位的時候不笑反哭,簡直毛病。

太靈在夏溪澤登上掌門之位後不久便離開了青城派,自雲從此只寄情于山水之間,遍尋天下秀美風光,不管他物,無需牽念,從此再也沒有音訊。

「夏溪澤!你是什麼意思!」

韓澗找到夏溪澤的時候全身的衣物有一半浸了血,有自己的有別人的,還沒干,淋淋灕灕的隨著他的腳步不斷往下滴,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詭異。

「……元澗。」

夏溪澤的臉色也並不好,不但和其他門派的中流砥柱合力與幾位極其難纏的妖王幾番交手,還要分出靈力來監控注意著巨大的戰場其他方位,防止意外發生。

「明明我們剛剛斬殺了妖界排行第三的妖王嘲風,為什麼不一鼓作氣乘勝追擊……」

「元澗,百日之期已經過半,所取得的風靈素也已經暫緩人間的危機,本來趁聖樹結界消失入侵妖界便是極其有傷天和,若不是被逼到無路可走,誰願意戕害……」

「我呸!」

韓澗本來是殺紅了眼走過來的,隨著時間的推進,反應過來的妖族大肆反擊,四大門派修仙弟子各自損傷極其慘重,雙方最後幾乎都已經瘋魔,成片成片前赴後繼,後來的人踩著前面死去的人尸體血水往前沖,一股一股沖鋒的激烈踫撞之後,只剩下了連一聲申吟哀嚎都沒有的死寂。

「死了那麼多人……流了那麼多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收手?」

夏溪澤搖了搖頭,灰發散下幾縷,枯瘦的手指抬起把攏了回去,「……我們現在做的,已經太過傷天害理。」

別無他言。

好。

你很好。

韓澗幾乎想要沖上去給那個白痴一拳,一時間氣血上涌,時光倒流,韓澗似乎不再是一個幾百歲的前輩而是十幾歲的少年,只想把眼前的人狠狠揍一頓——但是他不行。

那個人比他強,比他地位高,是他的師兄,一句話對整個戰局

都會產生絕大的影響。

而自己——蒼銀色的長發,都已經垂到腰了。

少年銳氣,意氣凌霄的早就在幾百年時光荏苒中消散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回頭看看,再也找不到。

他能說什麼呢?

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韓澗覺得自己緩緩咽下去的東西又咸又苦,不知道是血還是別的東西。

從夏溪澤帳篷里走出來的時候,太陽正好一半沉進了地平線,另一邊月亮已經淺淺的有了個印記。韓澗把劍收回劍鞘,背到背上,扶正,理好自己的衣衫和長發。

經過多日的殺伐沖突,聖樹結界之外的地界已經面目全非,滿目瘡痍,夏溪澤在斬殺第三妖王嘲風獸的時候,調動全身逆天火靈,一舉轟塌了半邊月窯嶺,坍塌的岩石斷壁堵塞了很大一塊場地,而無論是泥土還是岩石的表面都是一層厚厚的炭黑。韓澗心想之前曾經在那里有不少修士犧牲的殘破尸體,嘲風獸異常凶悍勇猛,死于它手下的人類修士不計其數,地上不同服色的尸體厚厚的鋪了一層。

但是現在已經都看不到了,有些是被夏溪澤的紅蓮之火焚燒殆盡,有些是被塌下來的石頭給遮掩的干淨。夕陽燦爛的光線照在身上有些刺痛,韓澗腳下一深一淺有些不穩,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仿佛被什麼凍住了。

韓澗突然覺得有種全身虛月兌般的無力感,他很少有這種感覺,不是難過,而是從內到外的空空蕩蕩,好像整個人只剩下了一副皮囊,其余的東西,都化作風流失在了空氣里。

物極必反,空虛到了極致,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發芽抽條般的迅速滋長。

死去的人不可以白死。

心底積攢的怨氣和仇恨不可能就這麼被壓制下去。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種地步,收手,回頭,都是笑話,簡直是對那些葬身火海獸爪之下的人的一種侮辱。

韓澗不是什麼雲淡風輕的人,他的憤怒和怨憎必須要有人承受後果。

如果有人阻擋在前面,就……除掉他。

一開始韓澗被心底跳出的想法震了一下,額角幾乎滲出冷汗,僵直的停下腳步,好像被誰狠狠打了一耳光。

剛才自己在想什麼?

是誰擋在自己的前面?

是夏溪澤。

是元澤。

是師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韓澗听聞有個十分強大的師兄天天在古木林練劍,偷偷跑到樹上躲著一連看了幾天,最終沒忍住跳了下來找人家挑戰,沒幾招就敗下陣來,十分不忿的說總有一天我會比你還強,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

韓澗性子頑劣,對著門規熟視無睹,經常犯事,元澤勸不住只好時時替他隱瞞或者分擔,每到此時太靈氣的吹胡子瞪眼,說元澤你少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只有這臭小子是個惹事精。對于責罰韓澗很是不屑,心想思過堂又涼爽又幽境還沒你個老頭子看著舒服的很,就是沒飯吃有點美中不足。

一開始是元澤偷偷給他送飯,後來沈藍惠來了,改成兩人一起送。小師妹的辮子一甩一甩的,像是兩條不安分的小魚。而且師妹的性子最是古靈精怪,永遠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折騰,把兩位師兄折騰的都夠嗆。

但是沈藍惠又有些怕那位看起來比太靈還「可怕」的元澈師兄,這些元澤算是解月兌了,只要找個借口說要去听元澈師兄彈琴,沈藍惠就自己跑得老遠。但是韓澗不行,韓澗自己都有些怕那個脾性古怪的師兄,只好由著沈藍惠折騰。

年少時光從眼前一一滑過,卻不知道到底是何時將這些全部丟失的。而韓澗覺得自己懷念的不是幾百年前的時光,而是那個時候的自己,夏溪澤,沈藍惠。

我們本來是並肩走在一起的,但是究竟是什麼時候,我松開了你的手,你松開了他的手,從此分道揚鑣,背道而馳,生死不見。

很多年後,風衣澈曾經問韓澗,你真的那般恨他。

其實韓澗真正想說的是,自己完全沒有恨,反而只有無止境的懷念的牽掛,懷念著無憂無慮時光里走在一起的夏溪澤和煦如春風的笑容。只是懷念比起現實,永遠不堪一擊。

「韓澗,你去找元澤師兄了?」

衣著單薄的女人身形看起來分外的瘦削,滿臉的憔悴之色讓本來俏麗的面龐看起來如同褪色的杏花,「你們說什麼了?」

韓澗沒接她的話,而是連著劍鞘抬起自己的長劍,指向妖族敞開的入口,和那里潑灑滿了血肉的土地。

「看到了麼,那里。」

「……是桫欏林。」

「殺戮都是雙方的,元澤他說我們戕害妖類有傷天和,感情在他的眼里,那些死去的名門弟子,連幾只妖物都不如。」

「……元澤師兄一定不是那個意思,元澗你別斷章取義的誤會。」

「沒有什麼誤會不誤會,人家可是想著要見好就收,根本不管那些想要報仇紅了眼的同門們呢,呵呵。」元澗幾乎咬碎了牙,雙目爆射出如同野獸般凶戾的光,「罪也犯了,妖也殺了,現在故作姿態說什麼不能再行殺傷,以為自己比我們好多少,不過是個五十步笑百步的小人而已!」

「元澗!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掌門?」

這還是元澗第一次听到沈藍惠叫夏溪澤掌門,居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當時已經暴躁至極的他根本沒注意到這種細節,而是拔劍出鞘狠狠的凌空劃出一個十字弧形斬,劍風狠狠的刮了出去,帶起一大片土塊飛塵。

「說又如何,我說的可有錯?他不是說不可濫殺麼,呵呵,也不看看到底誰手上的妖命比較多,要說我們這是有罪,那他自己第一個十惡不赦!」

「人間風靈素匱乏,神界不憫,督元者無門,如果我們不從桫欏林奪取,已經根本沒別的路可以走!既然已經取得了暫時能緩解人間危機的風靈素,為什麼還要再行殺傷?我們還有時間可以想別的辦法!」

百度搜或,,更新更快「那要是一直想不到呢?一干年一次,師妹,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你不懂?人間煙火殺豬殺雞元澗頗為諷刺的笑了笑,「非我也沒見過幾個人為那些枉死的畜生說話啊任何錯,為了化解土靈素失衡之危,殺幾個妖,到底哪里錯了?從一開始,根本就沒!夏溪澤!他到底是不是腦袋進水了!「你i萬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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