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鳳舞文學網)」
雖然盤龍嶺的春天剛剛來臨,但嶺外的春光早已經照耀了凡塵俗世,楊柳婀娜,野草青青,鮮花爛漫。
陸崖一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心情自然是暢快無比。
但有一點陸崖很是奇怪,離京城越近,挎刀攜劍的武林人士也越來越多,看樣子和自己又都是同路,其中不乏高手,有幾個人,連謝三安甚至都能叫出名字,什麼昆侖派的掌門,逍遙幫的幫主,五台山的高僧,三清觀的道士……真是數不勝數。
這一天中午,陸崖來到祁州(今安國市)轄內,再向前走幾百里,便是大都。
離著大都越近,陸崖反倒猶豫起來,馬上要去見父親,卻不知道那時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心中不自覺地竟有些怕了。
想起師父的話,如果自己猶豫不定的時候,便和兩位師兄或蘭兒商量,如今蘭兒不在身邊,只好求教兩位傻師兄了,便隨口問道︰「我馬上就要見到父親,可現在卻忽然覺得不敢了。大哥、三哥你們說說該怎麼辦?」
陳一華手揉著,道︰「騎馬真……真是不習慣,這一路顛……顛得我……我疼。」
陸崖听他所問非所答,不禁搖頭嘆氣,心想這兩個呆子哪里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自己尚不能下決斷,如何能指望這兩個人?
卻听謝三安道︰「怕什麼?反正早晚要見的。不過老大說的可是不假,我也有點疼,不光,我的瘸腿也跟著疼。反正很快就要到了,你既然不像見,倒不如咱們幾個好好休息休息,再痛快玩它幾天,然後再去見你那個什麼爹。」陸崖點頭稱是,心想反正現在沒什麼主意,不如就听三師兄的吧。
祁州地方不大,城內的商戶,藥材鋪居多,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門面,星星寥寥的幾家飯莊,卻聚集了不少江湖豪客。
三個人找了間在祁州算是比較大的酒肆,名叫醉仙樓,雖說算不得小,可和江南的東坡酒家比起來差得遠,連馬也沒地方寄,便將三匹馬栓在門外的酒旗竿上。
三個人進店之後分別落座,陸崖將越龍弓和金?解下,放到長凳上,小二見有客到,趕緊上來招呼,「幾位,來點什麼?」
謝三安道︰「來三十斤牛肉,再來二十斤好酒。」
謝三安嗓門大,此話一出,店內的眾人全向他們這邊看,見陳一華和謝三安兩個凶神惡煞般的人物,心中均想︰這幾個人也太能吃了。
角落里坐著兩名少女,一個穿著綠衫,一個穿著白衫,也向這邊張望,听謝三安說的夸張,偷偷地竊笑。
小二道︰「這麼多牛肉,幾位吃得了嗎?」
陳一華道︰「你……你管我……我們,咱們給……給你錢就……就是了。」
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大元寶,往桌上隨手一扔,「夠……夠不夠。」接著對陸崖和謝三安說道︰「今……天我來請,你……你們別和我搶啊。」
這銀子是江虎臨行之時所贈,陳一華現在也懂得了拿這個東西換吃喝,再不去搶了。反正花別人的錢他也不心疼,因此挑了個最大個的元寶。
陸崖心想,你也不問問價,看你錢花光了怎麼辦?但是師兄已經把銀子給了,而且說他請客,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搖搖頭,對小二笑道︰「我兩個哥哥能吃,你不用見怪,只管上來就是。」
角落里的綠衫少女偷偷對白衫少女說道︰「這幾個人出手真闊呀,穿著打扮一看就是有錢人。」
白衫少女道︰「這不算什麼,你看門口那三匹馬,全是好馬呢。」
綠衫少女向門口看了看,「嗯,特別是那匹黃馬,馬鞍都是瓖金的。」
兩個人正說話間,從酒肆對面的藥鋪里出來七八個喇嘛,徑直向這邊走來。
元朝時藏傳佛教在中土很是興旺,特別是亦攝斯連真當了國師之後,喇嘛可以隨意到酒館、飯店等地化緣,而且不用花錢。一般信奉佛教的商戶也都樂意施舍。
幾個喇嘛在謝三安身後的一張桌上落座,有一個瘦高的喇嘛,懷中抱著一個大布包,一刻也不松手。
白衫少女推了綠衫少女一下,低聲道︰「翠竹,他們出來了。」
叫翠竹的少女道︰「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不多時,小二走過來,懷中抱著兩壇酒,一只手托著一個特大號托盤,里面盛著三十斤牛肉,正向陸崖那桌走去。
白衫少女微微一笑︰「看我的。」
等小二快走到兩桌之間,少女抓起一根筷子,向那小二腳踝處打去。
小二拿著這麼多東西,本就吃力,這一筷子打中踝骨,如何還站得穩,身子一歪,三十斤牛肉全扣在瘦高喇嘛身上,懷中的一個酒壇已經開了蓋兒,也是那喇嘛個子高了些,酒壇正撞在頭上,一壇美酒全當給他洗頭,從上到下,淋了個透。
酒水四濺,把另外三個喇嘛也弄得渾身都是。
瘦高喇嘛嚇得一蹦,把懷中布包扔到桌上,回過頭給了小二一個嘴巴,「你瞎了?怎麼干活的?」說完伸手在光頭上擦拭,小二見他凶惡,也不敢招惹,只好連連賠不是。
可這一巴掌不要緊,袖子上的酒水,卻濺到謝三安的身上,謝三安回頭一看,見牛肉和酒全都沒了,又見喇嘛打小二,便以為是喇嘛把他的酒肉全都打翻,怒道︰「他娘的,敢惹老子?」
說罷抬起鐵腳,踢了個石子過去,那喇嘛躲閃不及,石子正打在光頭上,頓時起了個大包。
瘦高喇嘛將腰間戒刀抽出,便要和謝三安動武,卻被一個年輕的喇嘛一把抱住。
旁邊幾桌的客人也是武林人士,見狀全都躲到一旁,準備看熱鬧。
陸崖面相謝三安而坐,全都看在眼里,他是暗器行家,怎會不知道是有人暗算小二?只是店里魚龍混雜,倒沒看清是誰扔的筷子,趕緊站起身,對謝三安道︰「三哥,別惹事。」
謝三安卻道︰「怎麼是我惹事?分明是他打翻了我的酒菜,今天他要不賠,我就踢死他。」
年輕的喇嘛對著謝三安賠笑,道︰「賠,賠,肯定賠,師兄,東西要緊,你也別惹事。」說著向瘦高的喇嘛擠擠眼。
瘦高喇嘛白挨了一下打,但一想年輕喇嘛說的不錯,轉身正要回坐。
人群中早有兩名少女,衣服一白一綠,從身後走過,待快到門口,白衫少女手中長鞭一揚,竟把捉桌上布包卷了起來甩到綠衫少女手中。
眾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那綠衫少女寶劍出鞘,將門外一黑一黃兩匹寶馬韁繩砍斷,兩人一先一後飛身上馬,向城外絕塵而去。
陸崖大吃一驚,金?和弓箭也忘了拿,幾個箭步沖出門外,解開剩下一匹黑馬的韁繩,一路追了下去。
陳一華和謝三安正想跟去,卻被幾個喇嘛攔住去路,瘦高喇嘛道︰「你們幾個人定是一伙的,搶了我們**師的藥材,今天誰也別想離開。」
謝三安怒道︰「就憑你們幾個也想攔住我倆,真是笑話,是單摳還是群歐,盡管上吧!」說罷鐵腳一抬,把個板凳踢起,板凳直朝向瘦高喇嘛的光頭飛去。
瘦高喇嘛趕緊用戒刀向旁撥打,哪知那板凳飛來的力氣甚大,竟把戒刀磕飛。
陳一華站起身來,一拳把桌子打個粉碎,「想……想擰腦袋的……就過……過來!」
店內之人大都懂得武藝,便是不懂武藝,也都知道這兩人不好惹。眾人禁不住齊聲喝彩,眾喇嘛一看也全傻了眼,那瘦高喇嘛掉頭便跑,其余人也全都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謝三安哈哈大笑︰「和我們打?找死!」
回過頭一看,陳一華將人家桌子打爛了,便又責怪道︰「老大,怎麼把人家桌子也打壞了,老四說過不許咱倆惹事。」
陳一華道︰「可……可不是,咱倆別……別惹事啊。」
眾人心想,這還不惹事呢?可誰也不敢出聲。
陳一華忽然想起陸崖來,「老……老四……不見了。」
兩個人趕緊追出店外,哪里還有陸崖的影子,三匹馬也全都無影無蹤。
謝三安道︰「快找他去。」
「東……東西先拿著。」陳一華指了指桌上的東西。
兩個人拿了行李和金?、弓箭,大踏步向陸崖的方向追了下去。
那店家早就被這倆人的武藝驚呆了,店里的人哪個還敢攔著,再加上之前得的大元寶,店掌櫃也是有賺無賠,自然沒人理會他倆。
店里有不少武林人,見這兩人如此勇猛,不禁眉頭緊鎖,幾個人議論紛紛。
「武林大會,咱們還去嗎?」
「為什麼不去?你被他們嚇住了?」
「我看以咱們這樣的武功去了也是白給啊。」
「這倆人是誰啊?」
「我想起來了,這好像是鐵背熊霸陳一華和獨腳金蟾謝三安……辛不平的高徒!」
「那還是別去了……他們倆果然名不虛傳啊。」
「回去,回去,這些年的武功看來是白練了……去了比武大會也只有挨打的份。」
「和他們一起的那個年輕小伙不知道是誰,看他身手敏捷,也不好惹啊……」
「可不是,那人是誰呢?不像付二探啊……」
有個樵夫模樣的人說道︰「那人我認識啊,他叫陸崖,,他之前到過我們熊家村,為了救他的心上人,曾經獨闖太湖魚柳幫,一個人打好幾萬人,最後竟然全身而退……」
有人馬上附和︰「可不是,听說他會法術,手一抬就得死一片人,厲害得不得了。」
樵夫問︰「你見過怎麼的?」
那人答道︰「可不是嗎?我叫胡三,那時……說好听點的,便在魚柳幫當差。不過後來幫主被他打瞎了,我就趁機不干了,帶著家眷來這了嘛。」
見眾人面帶鄙夷地看著他,胡三又繼續說道︰「你們這樣看著我干什麼?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樵夫問道︰「你為什麼不繼續干了?」
胡三道︰「那陸崖在太湖水上行走如飛,水下能閉氣三天三夜,我們幫主那麼大的能耐,被他打瞎了兩只眼楮,我哪敢還留在魚柳幫啊。你想,我們魚柳幫十幾萬人……」于越海只是被陸崖打瞎了一只眼,另一只被魚頭刺瞎,可到了胡三這便給吹成了兩只。
「十幾萬?」听胡三吹得比自己厲害,樵夫忍不住問道。
胡三知道吹得有點大了,便道︰「別管多少人了,總之他去的那天夜里,我就跑了。他那天見到人就砍,逢活的就殺,簡直不是人啊……」
眾人一愣,有的人就責怪他,「這陸崖行俠仗義,像你們這號水寇,就該連窩端了去,你既然改邪歸正,卻還在這里罵他。」
胡三一笑︰「我還沒說完呢,他不是人……他是神。」
眾人一听,這叫陸崖的小子這麼厲害,有人便怕了,說道︰「趕緊回去了,後會有期。」
說罷轉身便走。
還有的不太相信,心里仍想著去武林大會踫踫運氣。
店內眾人繼續高談闊論,有些好事的,也來湊熱鬧,越吹越神,甚至把江湖上幾件為民除害,大快人心的事跡也加到陸崖的頭上。
陸崖自己卻不曾想到,自從在魚柳幫大戰一場之後,他如今在江湖上已經開始聲名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