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祥和書齋已經過了黃昏,小童在門外侍立張望,見陸崖來到,便問︰「你怎麼才來啊?」
陸崖擺擺手,示意他不要高聲,壓低聲音問道︰「鄧叔叔知道白天的事了嗎?」
小童點點頭,看來鄧叔叔已經早有準備,陸崖這才把心放下,跟隨小童邁步進去,囑咐小童道,「只當作以前沒見過我。(鳳舞文學網)」
小童會意,低聲道︰「老爺都交代過了。」又向里面喊道︰「張大人,你等的人總算來了。」
張?聞听,也沒穿鞋,光著腳便出門相迎,臉上和藹可親,完全不像自幼就沙場征戰的將軍,更象是附庸風雅的窮酸儒者,唯有身上的秀士衣衫敞開,這才平添幾分豪氣,「陸少俠,你總算到了,我和老師已經等候多時了。來來,里面請。」言談舉止很是熱情。
陸崖將背後雙鞭緊了緊,跟隨張?進到客廳,廳堂之上燭火高懸,竹席鋪地,竹席上早已擺下張小桌,上面杯盤羅列,美酒佳肴。鄧剡光著腳,一只腳翹著,一只腳盤著,席地而坐,見陸崖到來,也不起身,抱拳施禮,只當作不認識。
陸崖見狀也把鞋子月兌了,與張?一同坐到竹席之上。
張?毫不做作,比起陸崖的拘謹和鄧剡的矜持,他倒顯得似是這里主人,主動給雙方做介紹︰「這位是我的文師父,乃是前朝的禮部侍郎——鄧剡大士。」陸崖裝作不知,拱手道︰「原來是前朝遺臣,久仰久仰!」
鄧剡也裝模作樣地笑笑,回了個禮,「听張?說黃雲大俠今天在鐘樓後面仗義救人,獨自一人對付四十余名打手,還有一名朝廷的軍官,當真是勇氣過人,佩服佩服。」陸崖連連擺手,謙遜一番。
張?眉飛色舞,顯得很是高興,大笑道︰「老師,陸少俠教訓的那個是桑哥的手下,叫王孝的,平日里狐假虎威慣了,今日之事真是大快人心。」陸崖見他與鄧剡顯得格外親近,而且直呼名諱,似乎是無話不談,他的舉止更象是一個江湖豪杰,並非像自己所想的一般。按理說他現在手握兵權,又有尚方寶劍在手,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何以對鄧剡一介草民這般客氣?
「張大人,看來你和鄧先生的關系相當好啊。」陸崖問道。
張?笑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嘛,想必你在江湖上行走,我爹抽刀斷血的名頭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陸崖點點頭,這名頭可真是太熟悉了,國仇家恨在身如何能忘?
「可惜他老人家去世的早,多虧了老師教導,我才有今日成就。」張?接著說道。
鄧剡擺擺手,「沒有我你也一樣會有今日的成就,不過你可能會走上殺伐之路,憑你的本事一樣可以在朝野立足,我也只是教給你做人的道理而已。」
張?舉起酒杯,笑道︰「恩師,莫提朝廷的事,今日我不是朝廷的人,我乃是江湖中人,來,陸少俠,你我先敬老師一杯。」說罷一飲而盡,頗有豪杰風範。
陸崖雖不太會喝酒,但他最喜歡與這樣居高不傲,為人豪爽的人交往,若與張?非是仇敵,而是朋友,在一起把酒言歡,豈不美哉?可惜……若將來舉事,終有一日兩個人要兵戎相見。
張?放下酒杯道︰「陸少俠,今天我感謝你救了蝴蝶,若不是你攔住那幫人,我恐怕要抱憾終生。」
「說哪里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我們做武林人的本分。」
張?笑了笑,沒言語,沉思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武林人也未必就都能像少俠你這般仗義,你看那王孝武功高強,卻為虎作倀,可算得上是本分人?」
陸崖搖搖頭道︰「他……是朝廷命官,自然不算武林人,不過他為什麼搶那位叫蝴蝶的姑娘呢?」
張?聞听,把酒杯往桌上一摔,忿忿地說道︰「這定是李恆那小人指使,听說他最近請了個異人,想在比武大會上對付我,那異人每日里搶男霸女,弄得民怨沸騰。我念在與李恆同殿稱臣,又因我與他素來不睦,恐怕招人詆毀,說我借題發揮。因此我雖然知道這事卻也未加阻止。」
說著,他拍了拍陸崖的肩膀︰「若我和你一樣是閑雲野鶴,或許也會管,只是我身在官門,雖然位高權重,有時仍是身不由己,這中間勾心斗角的事我有些厭了。可能也是我缺少一副俠義心腸吧,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小童過來倒了酒,張?獨自飲了,嘆了口氣,道︰「哎,想不到當初我未管這閑事,今天卻報應到我身上,那王孝抓了蝴蝶一是給那異人婬樂,二是想要挾于我,叫我在比武時分心。」
陸崖點點頭,「原來那李恆居然做這樣下作的事。他憑什麼敢惹你呢?」
張?搖搖頭,沒再回答,鄧剡替他說道︰「李恆的背後有桑哥撐腰,有什麼不敢的?」
張?冷哼一聲︰「不過今日我倒想謝謝他,若不是他,我也想不明白,究竟哪件事對我來說更重要些,比武大會的輸贏我並不那麼看重,榮華富貴我也只當是過眼雲煙,倒是找一個真心喜歡的人長相廝守才是我心所願,若蝴蝶有失,寧可我這將軍不做,也要殺了李恆報仇!不知道我這麼想對還是不對。」
陸崖听他說完,若有所思,想不到這張?倒是和自己的想法有些相似,恢復大宋江山重要還是至親摯愛之人重要,陸崖一直想不明白,但是事情沒有臨到最後,陸崖卻還是不知道答案。究竟二者相互抵觸之時,自己要做怎麼樣的抉擇呢?
想到這便道︰「有些事必須要做選擇,可不管怎麼選擇,最後也許總會有遺憾。對也好錯也好,不要後悔就好了。」他這話似乎是對張?所說,但更象是對自己說的。
張?忽然站起身來,道︰「陸少俠,你說得很對。我覺得與你很是投緣,你又是蝴蝶的恩人,不如我們結拜為兄弟如何?」
陸崖大吃一驚,之前賈步平結拜就已經夠荒唐的了,如今怎麼能與中原武林視為仇敵的張?結拜?正要拒絕,卻听鄧剡說道︰「如此甚好,我倒可以做個見證。」
陸崖見他連使眼色,頓時明白,自己若不肯,便不和常理,叫張?疑心,只好假意應允︰「那……小弟可高攀了。」
張?大喜,命小童撤去酒席,與陸崖面朝黃土,行了三拜大禮,正式結拜為兄弟。陸崖心情復雜自不必提,張?卻是興高采烈。
重新擺上酒宴之後,張?又說道︰「大汗前些時候對我說。叫我在比武大會上不可贏得第一。」
陸崖問道︰「這是為什麼?」
張?道︰「這些機密事,我也不知,估計是要帶兵打仗之類的,我身居要職,不會輕易叫我出去,肯定是要派新的蒙古第一勇士出征,不過若叫桑哥的人得勝,以那個異人的德行來看,他要是帶兵,那百姓定然遭殃。」
鄧剡與陸崖對望一眼,均想到會不會是要打忠義島啊?鄧剡便問道︰「那你可要阻止他。」
張?看了看陸崖,嘆了口氣道︰「上命難為,這也是我不得已之處,以我的能力已經是不可能阻止了,不過陸崖或許可以。」
陸崖疑惑地說道︰「我?你白天都說了,我的武功拿不了第一的。何況我也不一定會去參加比武大會。」
張?笑道︰「你俠肝義膽,你奪了第一要比那桑哥的人得了要好。雖然你目前的武功不夠,但離進到決賽之時,還有段日子。我看你功底不錯,似乎得到辛不平的真傳。」
陸崖大吃一驚,「你……」
張?笑道︰「不必隱瞞,他雖然與我有些仇怨,但那都是上輩的事,我並不放在心上,奔雷拳乃辛不平弟子獨有,便是一招半式我也知曉你的來歷。他已經十年未在江湖上行走,應該已經退隱了,如果要報仇的話,盡管找我就是。」
陸崖低頭不語,原來自己變換了幾個套路的招數,張?仍然看出自己的武功來歷。
「你也不必擔心,他與我有仇,我與他卻沒仇,不會為難自己結拜兄弟的。」張?悠閑地喝著酒,將舊事一筆帶過,說道︰「而且國師也教過你一些武功,只是還不太純熟罷了。」
陸崖道︰「這倒沒有教過。」
「那就奇了,」張?不解,「但是你的武功里夾雜著西域來的東西,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陸崖心想,想必是向南的武學來自亦攝斯連真,故此才參雜了西域武學,但這件事不好對張?說,便道︰「我最熟悉的拳法,還是奔雷拳。」
「但是你的奔雷拳雖然威力強勁,可是防御不足。若對手比你弱,你自可以取勝,可遇到強敵,不能一擊制敵的話,恐怕于你不利。」
陸崖一直也在思索這個問題,究竟自己的武功差在哪里,雖然今日僥幸得勝,但王孝僅僅憑借一套五禽戲就能使自己手忙腳亂,確實不太對勁,如果是陳一華使出這套拳法來一點問題也沒有,因為王孝不可能用虎爪抓住他,可是換做自己則另當別論。
「這樣吧,」張?說道︰「你把整套奔雷拳打給我看。」
「這……恐怕……」陸崖一時猶豫,奔雷拳是師父的絕技之一,怎麼能在外人面前演示呢?
張?見他猶豫,知道他心中所想,忽然一掌打來,之前毫無征兆,陸崖本能地出手相架已經使出了奔雷拳的「奔雷入海。」不像張?這一掌迅捷無比已經打向陸崖小月復。
張?笑道︰「這一拳應該再低點才對,再來。」說罷又是一掌打來。
陸崖果然將奔雷入海的拳頭壓低發出,將張?的手掌擋住。鄧剡見狀,拉著小童站到一旁。
兩個人對坐在酒桌兩旁你來我往,拆了十余招,張?忽然罷手,笑道︰「奔雷拳的奧秘原來是這樣的。」
陸崖一愣,「這話怎麼說?」
「你出拳之時,經常左手在前,右手在後,可力量全在右手,卻不發出,反而用左手來攻擊抵擋,偶爾反轉騰挪,又迅速轉回,故此你今日攻擊王孝之時手上沒力,才被他抓住。」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陸崖一想確實如此,「那這奔雷拳應該怎麼用?」
張?站起身來,走到外面,不多時拿了一條竹竿,「你第一招叫什麼?」
「奔雷入海。」陸崖道。
張?把手中竹竿一抖,「看好了!奔雷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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