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來,花生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密室。(鳳舞文學網)
密不透風。
正中一方蓮花寶座,閃著燦燦金光,金光之外是一圈不斷吐蕊綻放的芙蕖花瓣,芙蕖之外是飄動繞行的紅黃藍三色祥雲。
密室內的布置雖奇特,倒也不失祥和。離開桃林的花生,雖些微局促不安,但因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漸漸地安下心。
她料想的是,大約是要和上神雙修了。
不一會兒便有人影憑空出現,靜悄悄立在了她面前。
一位大肚子又矮又矬的光頭佬,白花花眉毛長過下巴,雙眼從眉毛間險危危地盯著她。
花生料不到上神竟是如此奇異品相的高人,不過對長相,她向來沒什麼想法。安靜地站在原地,只等遵照上神指示配合雙修。
「從今起,由本尊教授修煉法門,口訣,技巧一干事宜……」大肚子光頭佬,肅穆道。
花生也肅穆地點頭。
然而,花生野生野長,教授課業給她,極具挑戰性。
大肚子法師剛好是極富耐性之人,整日不休地在她耳邊誦講。
終有一日,花生不勝騷擾,一口氣背下了浩浩蕩蕩的萬字口訣,以及將與上神修煉的各項法門技巧的理論。
法師目瞪口呆了半晌後,愣愣地換了個新鮮課業,「接下來,學動字一門。」
雙修法門動靜結合,先動而後靜。
而所謂的「動」,可真就要動真格地抱坐一團了。
當花生明白了,卻不干了。
「我不樂意。」
「端正態度,不可思婬|邪。」
「我不懂婬邪為何物,只是不樂意。」
法師各種教導開解,結果依然是雷打不動的花生。
法師氣急,撇下她走了,只剩花生一個人揪花瓣……揪著揪著,就等來了一位仙使,把她帶出了密室。
※
重返桃澤,花生喜不自勝,爬上樹啃桃啃過癮之後,趁著夜色,再度光顧重建的酒窖。
怪的是,酒窖遭災後,反而無人看管,逼得她實在無奈,出手更狠了,即使臉憋得通紅,也卯足了勁抱了兩壇子。
轉身跨出門檻之際,迎頭撞上了一堵肉牆。她足下不穩晃了再晃,肉牆倒扶壇子穩住了她。
花生抬眼,便瞧見肉牆。
一身比桃花還要艷上幾分的紅衣,溫柔地笑著道︰「仙子好雅興。」
花生只覺這人笑容美好,便讓出個道,「里面還剩兩壇子。」
「仙子承讓。」他的人卻未動。
花生歪脖子打量他,好奇他為何不進去搬酒。
仿佛看穿她的疑惑,那人柔聲笑道︰「仙子既已抱了兩壇,我何須多此一舉?」
「你是要我給你贈一壇?」
「不,是共飲兩壇。」
花生想了想,和人對飲?似乎很不錯,于是爽快答應。
對方接過一個酒壇,與她一道穿過桃林,紛紛落花中來到棚子下。
他仰面望了望她的窩棚,嘴角噙笑。
花生找到兩棵做過標記的樹,從樹下先後刨出四壇子酒。
「仙子好酒量。」那人的笑語里不覺多了份爽意。
「平日,我只喝一壇而已。」說著,花生將新酒就著坑埋下。
皓月當空,林深處仍是陰森。男子在頭頂斜上方處,祭出一顆碩大夜明珠。
「仙子獨居桃林數百年,不覺孤寂?」
「不曾熱鬧,怎會孤寂。」她抬眸笑覷了眼花開正濃的桃樹,「不過,有它們,其實也是很熱鬧的」
風穿林葉,花開花落,可不是熱鬧?
就此,二人對著珠光月影,對飲壇酒,默默無言。
□
夜游桃林不久,雞婆老仙親自送來了一件衣裳,說是受上神請托,由天界巧鳥織成。
一襲繁華,是花生平生未見的炫目。
次日便是雙修吉日,上神又遣了一名禮儀仙官,講明雙修儀式。
儀式繁瑣,頗為講究,始于不周池沐浴。
池水裊裊生霧,滌盡縴塵,且入水愜意之極。花生迷迷糊糊瞌睡片刻,被伺候在側的小仙娥喚醒後,大方磊落地步出池子。
小仙娥面皮緋紅,將華服層層疊疊套于她身上。
有生以來頭一遭,花生穿如此折騰人的服飾,行于逶迤山間,十分吃力。
她被領至山中開闊道場,四周岩壁鐫刻著青面獠牙、形態各怖的畫像。地上擺布著形狀古怪的法器。
拖著累贅華服,戰戰兢兢地穿過法器,走至禮儀小官口中的上師尊者跟前。
尊者盤腿坐于蒲團之上,手持青玉寶瓶,煞是端莊。
按照儀軌,花生屈膝,拿一顆半干未干的頭顱,受了聖水洗禮。聖水兜頭滴落,水珠下淌,觸及嘴角,花生悄悄地舌忝了一口,甘甜如露,于是繼續。
而後听了一番太古玄經誦念,才飲下一缽松露仙酒,意味著儀式結束。
雙修之地,也是一口洞穴。七彎八繞,狹道幽深。
洞深盡頭連接的仍是密室,與上回「羈押」她的那間不同,此處空無一物,除了一道帷幔屏障。
按照雙修法則,她在帷幔之外立定,除去衣飾。可她從未穿戴過繁瑣衣裳,遑論月兌衣。折騰了良久,額頭滲出薄汗,仍是衣衫半解。
「花生仙子。」一道溫柔的聲音。
恍惚似是耳熟,花生眯眼片刻,陡地雙眸發亮。挑起帷布一角,一臉喜色地望進去。
卻見一人赤身端坐,面容肅穆。果真是那日的酒友。
花生本欲打招呼,可由他的端莊想起不言不語的訓誡,立刻斂了笑容,指了指半解的衣裳,皺皺眉頭,以唇形求救。
上神大人無風無浪的眉眼依舊,不過輕輕向她點了點頭。
很快,在上神的協助下,衣衫盡除,坦誠相對。
「首先,相視而悅。」上神領她入門。
花生同他對視,這雙眼如桃花瓣上的露珠,極易令人喜悅。良久對視中,上神引導下,花生所見的不再是他雙目中的瀲灩之色,唯余那一汪清澈通達。
「相握而緊。」上神不動聲色地步入下步。伸手置于膝,攤開掌心朝上,花生照做,伸臂將掌心相貼。他攏住掌心,緊緊相握。掌心傳來令她安心的力量,花生漸漸放松,氣息平緩。
「彼此相擁,觀想無量光芒。」
花生修習過心法,無量光芒便是擯除內心俗念,幻想熾烈赤紅的熱源,放射出萬丈璀璨光芒,點燃體內拙火。
雙腿密不透風地圈住上神腰身,對方亦是緊緊環住她。
上神以柔音在耳旁偶偶細語︰「體內各處火山火堆,諸多神靈融入體內,身體各處情器遍布火光,三千婆娑世界化為火宮……」
緊接著便是兩身相交。
一股暖樂逐漸遍布全身,不曾感知過的暖意涌動全身,逐漸地,下面的火勢熾盛,愈發難以自持,無法忍受的燥熱和灼痛,使花生呼吸急促,身如烈火。
陰陽處猛然一股大陽之氣奔騰逆襲。
伏兮上神大駭,勘勘將身根從她體內抽離,卻仍是遲了。
一股心血染了對面的花生光潔前額,順著眉骨蜿蜒面龐。
花生驚駭,扶住上神只來及喚他幾聲,帷幄之內已有護駕仙侍應聲而入。
上神卻十分要強,揮退眾人,並命花生穿戴整齊。
花生無措之極,穿戴並不如意。
上神閉目念咒,華服便逐層逐件地套上她身。他唇角溢出的血不斷,花生拿袖口替他擦拭。
「請仙子先回桃林,不必心憂,我無妨。」
花生感念上神寬仁,回到桃林後,更是擔憂他的安危。放長了耳朵,想著能否听到有關他傷病的風聲。
等來的卻是神妃,後面眾位仙妃隨行。
「你以妖孽之氣,禍亂上神修持,按仙界律令,推入浮沉之海,沉至鬼門關,與厲鬼為伴,永不復出。」
花生懵懂,自己何以成了妖孽,便據理力爭。
「是上神選我雙修,致使上神吐血,並非小仙本意,神妃明鑒。」
「你一個毫無法力修為的凡人,原不該留在仙界,早在五百年前,本妃便有意處置你,上神大人寬厚,執意把你留下。如今更是不像話,竟和你這等凡人雙修,他有今日倒也不全怨你。但,即便不因罪治你,本妃照樣趕你下凡。」
辭別仙界,花生萬分不舍,不舍那千里桃林的灼灼芳華,也不舍期間的逍遙日子。然而,神妃身為仙界半個主子,既已明白告知,不喜歡她在這里,那她離去便是。
浮沉海岸長了一株女敕柳。
何照從人群中走出,掐了一枝柳,紅著眼眶贈與花生,全當惜別。
緊緊攢住好友離別所贈的柳枝,花生再無留戀,投身浮沉之海。
浮沉之海,冰火兩重,冷時如冰砸,熱時似火燎。經過漫長的窒息般痛苦,花生被一股橫空而來的濁氣吸出了浮沉海,于這條濁氣涌動的空間,被一股神秘力量推入了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