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盞匆匆趕到太極殿,殿內外宮人們一片慌亂,神色惶恐不知何為。(鳳舞文學網)李墨盞見此眼中寒光一閃,當下命令禁衛軍封鎖太極殿,自己則踏進殿內,召來孫元,吩咐下去讓眾宮人集中在一處看守起來,清查人數。
安排好這些,李墨盞才進到寢殿內,龍榻上獨孤羿頭發散開、雙眼緊閉、嘴唇烏黑、面色蒼白,一動不動地仿佛已然無了聲息。
塌邊以楊太醫為首的幾位太醫正小聲商議著,而且看起來面色都不太好看。李墨盞心下一落,忙問道︰「皇上怎麼樣了?中的是什麼毒?可有解藥?」
「回皇後娘娘,皇上中的是七香毒,解藥倒是好制,可是這七香毒一旦發作,極為凶猛,依老臣診斷,若無解藥,皇上現下只能,只能堅持不足一個時辰了。」楊太醫面帶苦色答道。
「那你還不快去制解藥?」李墨盞橫眉命道。
「要制這解藥,需要七種奇香,其中一味天香木是邊疆之物,宮里沒有儲存,已經派人去宮外搜尋了,只是不知時間來不來得及啊。」楊太醫很是苦惱,本來還慶幸著這毒他曾見過會解,結果卻偏偏缺一味藥材。
「天香木?」李墨盞轉頭看向跟在身後的映寒,問道;「本宮記得雨柳的遺物中似乎有一截什麼香木,映寒,你可還記得?」
映寒想了想,欣喜答道︰「奴婢記得,當時清理遺物時見了一根紅色黑紋香木覺得奇怪,還特意拿了書比對過,好像就是叫天香木。」
「太好了,紅色黑紋香木,應該就是天香木了。不知這天香木如今在哪兒?」楊太醫極其激動道。
「就在未央宮里。」映寒答道。
「你快去將那天香木取過來吧。」李墨盞吩咐映寒,又轉向楊太醫道︰「楊太醫,既然藥材全了,你是不是可以開始準備配制解藥了?」
「是,老臣這就去準備。」楊太醫說完抬腳準備離開,被李墨盞出聲喚住。
「對了,楊太醫,皇上這毒究竟是怎麼中的?」
「回皇後娘娘,皇上這毒是因為用了有毒的發膏所致,毒藥從頭皮沁入頭內,這才發作得如此凶猛。」楊太醫恭敬答道,伸手將一盒發膏遞了上來。
李墨盞接過發膏,聞了聞,是很正宗的蘭花味,疑惑道︰「既然中的是七香毒,為何這發膏沒有異香?」
「回皇後娘娘,這七香毒的七香指的是解藥需要七種奇香,而毒藥所用的藥物卻並沒有太大的氣味。」楊太醫解釋道。
李墨盞點點頭,皺眉道︰「難怪皇上會無聲無息地中了毒。」擺手命楊太醫等人下去配制解藥,喚來孫元,逼問道︰「孫總管,這盒發膏為何會有毒?你這個大內總管是怎麼當的?」
孫元忙不迭地跪下,抽了自己兩耳光,聲音惶恐道︰「奴才有罪,奴才失察,害了皇上,請娘娘降罪。」
李墨盞盯著孫元看了一會兒,方道︰「那你說說,這盒發膏有哪些人接觸過?」
「回皇後娘娘,皇上御用之物送來時都是太醫再三檢查過的。如果要動手腳只能是保管此物,搬運此物,和服侍皇上用此物的人。」說到這里,孫元開始吞吞吐吐道︰「這,這發膏,是奴才今早親手服侍皇上用的。奴才死罪,竟沒有發覺這發膏被人下了毒。」
「接著說!」李墨盞不理會孫元的自責,厲聲道。
「保管這發膏的兩人正在外邊跪著,而將這發膏從太極殿運到未央宮的兩人,方才清點時卻是不在。」孫元見皇後並未懷疑自己,這才漸漸恢復平靜仔細答道。
「去將那兩人找出來。」李墨盞平靜下令道。
孫元應聲退下,不一會兒帶上來一個小太監,恭敬答道︰「皇後娘娘,這個多祿就是兩人之一,被抓到時正準備偷偷溜掉。還有一人已經畏罪自殺了。」
「是誰讓你加害皇上的?」李墨盞冷聲逼問多祿。
這小太監本就渾身發抖,被皇後這麼一逼問,頓時嚇得直搖頭道︰「奴才沒有,奴才沒有加害皇上……」
「和你一起的那個太監已經認罪死了,你還要嘴硬嗎?」李墨盞繼續逼問道。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那藥會毒到皇上,他們,他們說那藥不會毒到皇上,不會毒到皇上……」多祿慌張低聲道。
「哦?不會毒到皇上?那會毒到誰?」李墨盞冷笑一聲。
「會,會,會毒到小皇子。」多祿越說聲音越低。
「那麼,又是誰讓你下藥毒小皇子的呢?」李墨盞柔聲誘導道。
「是,是,是琳瑯。」多祿一說完,孫元就接口道︰「娘娘,琳瑯是貴妃宮里的。」
李墨盞眯了眯眼,吩咐道︰「去將貴妃帶來。」
孫元听命正要帶著多祿退下,又听皇後娘娘加了一句;「將淑妃也一並帶來吧,此次之事她也有份。」
「是。」孫元雖然不知道皇後娘娘是為何得出這個結論,卻毫不懷疑地應聲退下。
這時,映寒取完天香木交給楊太醫後進了寢殿,听了皇後娘娘這句話,忙問道;「娘娘,您怎麼知道淑妃也有份?」
「這宮里有許多條線,貴妃手里有一條,淑妃手里也有一條。皇上自上次中毒後,太極殿事務管理得更加嚴格,如今要想加害皇上,僅憑一條線是不夠的。」李墨盞面無表情道。
「可是沒有確切證據,淑妃會認罪嗎?」映寒擔心道。
「她會的,為了她的父親丞相大人。」李墨盞面上浮現出一抹冷笑。
淑妃本鎮靜地執筆作畫,皇上中毒的消息傳來時,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貴妃那個蠢貨,竟真的相信那毒藥不會傷害到皇上,只會讓小皇子致死。卻不知她的目的其實是毒死皇上,此次之事她幾乎動了她在宮內所有的底牌,再加上貴妃手里的線,這才能致皇上于死地。
該安排的她也已經安排好了,不會有任何證據指向她,所有的證據只會指向貴妃那個蠢貨。而她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等了。
只是,她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孫元領命來抓她?
這怎麼可能?淑妃初听到此消息時震驚不已,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想出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綻。她開始驚慌了,事情一旦敗露,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父親該怎麼辦?
若讓父親那遍天下的門生們知道這件事,知道堂堂丞相之女,宮里的淑妃竟然下毒害死皇上,那麼不但父親的官位不保,只怕父親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威望也會一落千丈。父親怎麼能接受這麼殘忍的後果?
不,不,她不能連累父親,不能背上毒害皇上之名。可是皇後已經下命來抓她,說明皇後已經抓住了她的證據,否則以皇後的手段,絕不會做無把握之事。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才能不讓父親受到影響?怎麼做才能不背上毒害皇上之罪?
那一瞬間,淑妃絕望了,絕望得想要死掉。
死掉?是了,只要她死了,那麼死無對證,就算是皇後也休想將罪名強行安在她身上。那樣,皇後要扶小皇子登基,只要她一日需要倚重父親,父親就一日不會有事。
听著外間貼身侍女與孫元爭執地越來越激烈,淑妃粲然一笑……
太極殿,李墨盞拿到楊太醫剛制出的解藥,讓太醫下去繼續配制清毒恢復的藥物,這才拿著解藥走到龍塌邊坐下,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床上的獨孤羿。
身後立著的映寒見皇後娘娘遲遲不將解藥喂給皇上,一時明白了些什麼,正躊躇間,听到皇後娘娘輕聲道;「清殿。」
映寒一時挪不動腳,可娘娘的命令她不敢違抗,只能遵從,好一會兒才抬腳走出去,吩咐道︰「皇上服了藥,需要安靜,一切閑雜人等不可靠近。」
眼下其實殿內不剩什麼人,太極殿的侍衛們都守著殿門,宮人們都被集中到一處看守了起來,而孫元帶著人去抓貴妃和淑妃還沒回來,連太醫也回太醫院繼續配藥了,暗衛們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這一刻,映寒多麼希望有人能出現打斷娘娘,娘娘這麼做,小皇子日後怎麼辦?
彷佛為了應和她的心聲,一道銀紅身影從殿門處奔了進來,是貴妃,她身後跟著的是氣喘吁吁的孫元。
貴妃奔到寢殿門口,映寒本打算攔住,卻一個猶疑間錯開腳步讓貴妃進去了。
待看到氣喘吁吁的孫元到了跟前,映寒這才回過神來,忙與孫元一起進了殿內。
一進殿內,只見貴妃趴在龍塌上,手撫著皇上的臉,聲音帶著哭腔呼喚道︰「皇上,您醒醒啊,臣妾來看您了。」
孫元快步上前恭敬道︰「稟皇後娘娘,淑妃已經上吊自盡了,貴妃……」
「貴妃交給本宮來審問,你去太和殿找柳丞相,就說淑妃畏罪自盡了。」李墨盞吩咐道。
孫元應聲退下,沒看到映寒的求助眼神。
李墨盞輕輕瞥了映寒一眼,映寒忙垂下頭不敢再做小動作。
看著貴妃哭得傷心,李墨盞不由冷笑道;「毒是你下的,皇上現在性命垂危,你在這哭給誰看?」
貴妃抬起頭,紅腫的眼楮看了皇後一眼,又低下頭看著皇上柔聲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那毒會害到您,如果臣妾知道,臣妾就算死也不會對您下毒,臣妾知錯了,皇上您快醒來懲罰臣妾吧。」
說到這里,貴妃話音一轉,狠聲道︰「都是淑妃那個賤人,騙我說什麼這毒只對小孩子有用,我,我竟然還相信了。上吊自盡,哼,真是便宜了她。」
「一命換一命,倒也說不上便宜不便宜的。」李墨盞糾正道。
貴妃听了很是驚訝地抬起頭,激動道︰「你胡說什麼?皇上不會有事的。」
「會不會有事本宮不知道,本宮只知道再過一刻鐘皇上若是再不服解藥,就只有一命歸西了。」李墨盞輕聲笑道。
貴妃瞪大眼楮,焦急道︰「那解藥呢?」
「你說呢?」李墨盞反問道。
貴妃驚得起身後退兩步,指著李墨盞怒罵道︰「你,你好毒的心,你故意不給皇上解藥,你想害死皇上!」
李墨盞搖搖頭︰「皇上便是死了,也是你和淑妃下毒害死的,與本宮毫無干系。」
「你……你快把解藥拿出來!」貴妃說著就要撲上去搶解藥。
李墨盞一個眼神,映寒忙上前按住貴妃,不讓貴妃近皇後娘娘的身。
貴妃被按壓在地,掙扎起來,焦急地喊道︰「李墨盞,你為什麼要害皇上?皇上死了,小皇子怎麼辦?」
「皇上死了,瑞兒也沒有別的兄弟與他爭奪皇位,當然只有登基為帝了。」李墨盞平靜道。
貴妃有些絕望,聲音帶著一絲淒厲︰「即便如此,你難道忘了皇上是怎麼對你的嗎?皇上那麼寵愛你,你危險時皇上不顧受傷救了你,你生病時皇上日夜守著照顧你,你身子不好皇上也每天陪著你,你被大臣們參奏皇上顛倒黑白給你解圍……這一切的一切,你難道都忘了嗎?」
「本宮都記得,那又如何?」李墨盞眯了眯眼輕輕地頂了回去。
貴妃噎得無聲,心知自己說什麼都沒用,溫柔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一時心酸愧疚憤怒自責傷心等種種情緒都涌了上來,連眼淚也止住了。
皇上,大不了臣妾陪您一死。臣妾不會讓您孤單上路的。
臣妾能陪您死,是臣妾的榮幸。
若是您活著,陪您的人就不是臣妾了。
貴妃神色恢復平靜,面上綻放出絕美的笑容。
「帶她下去關起來,堵上嘴。」李墨盞冷聲吩咐道。
映寒听命拿帕子堵住貴妃的嘴,押著她退了出去。
貴妃沒有掙扎,很是平靜,一刻鐘,皇上,一刻鐘後,臣妾陪著您。
殿內一片寂靜,只剩李墨盞一人,安靜地看著龍塌上熟悉的面容,心里卻是波瀾涌動,到底,要不要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