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逸荃心中一凜,趕忙應下了,楊敏之也在出宮後迅速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安成郡王和徐景煥,安成郡王愕然︰「皇祖父真的要收拾皇叔了?」
楊敏之躊躇道︰「所以我在猶豫要不要把咱們手里掌握的證據一起遞出去?」
安成郡王也有些不知所措,和楊敏之一起看向了徐景煥,徐景煥沉吟片刻,想到了徐妙筠寫給他的那封信,信上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也許,這真的是個機會。(鳳舞文學網)
可君心難測,誰知道皇上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收拾端王還是只懲戒一下以示警告?畢竟皇上寵愛端王這麼多年,不可能因為一本賬冊就真正生分起來。
猶豫半響,徐景煥還是道︰「再等等吧,這個證據一拿出來,定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我覺得我們還沒那個能力去應對那種局勢,萬一皇上不信,反說是我們陷害,那麼就都完了。」
楊敏之嘆氣︰「這個證據握在我手里,我也是吃不好睡不好,巴不得趕緊交出去。」
徐景煥微微一笑︰「不要著急,現在著急的應該是端王,咱們且看他如何應對,若是他真的把皇上糊弄過去了,那咱們也沒什麼好說的,若是他越折騰皇上越生氣,那便是咱們的機會了。」
安成郡王嘆氣︰「事已至此,皇叔能有什麼對策呢?頂多在皇祖父面前哭一場,皇祖父心軟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還真讓安成郡王猜中了,戶部查賬結束後,共有幾百萬兩銀子的虧空,皇上當著幾位閣老的面把賬本摔到了端王臉上︰「你還真是斂財有道!」
可皇上畢竟給端王留了面子,等到遣退幾位閣老後才質問端王把銀子花哪兒去了,端王支支吾吾半天,說自己在京郊修了個園子,花了不少錢。
皇上氣的要命。端王便哭著磕頭認錯,說自己是脂油蒙了心,耽于享樂,皇上過了那一陣,那就慢慢氣平了,可到底免了端王好幾項有油水的差事,還讓他去先帝陵墓守陵。好好反省反省。
端王這次難得听話,乖乖的收拾包袱去了孝陵。可沒等他到地方,又被皇上召回來了,原因是西北又起戰事。
安成郡王的書房里一片寂靜,徐景煥,張颯,董子澄,唐翼然,楊敏之坐在下面一溜椅子上,都是眉頭緊皺,安成郡王道︰「皇祖父看了兵部的折子大發雷霆。埋怨皇叔把岳離調回來的不是時候,皇叔卻說,他也看了邊關送來的加急文書,只是幾小股韃子四處游蕩,文書從邊關送來也要十幾天。說不定如今已經被鎮守古城關的宋三奇掃平了,可皇祖父卻說,戰場上的事情說不準,瞬息萬變,說不定古城關的百姓正受韃子踐踏呢,立刻叫岳離回去,昨天岳離已經領命離開京城了。」
張颯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宋三奇就是三十年前平亂苗疆的宋汾吧。」
安成郡王點頭︰「宋汾是他的原名,原先只是鎮守雲南的一個小副將,當年苗疆叛亂,他帶領手下的兵最先到了那兒,立下三戰三勝的功績,等朝廷的兵到時,幾乎只剩下掃尾工作了,皇祖父很高興,給他賜名叫宋三奇,他那個時候其實也只有二十出頭,如今要五十多歲了,不知道是不是寶刀未老。」
張颯點頭︰「我小時候見過一次,人倒是十分耿直,不過他之所以去西北戍邊,都是端王爺一手提拔的,听說他對端王十分感激,很是忠心。」
董子澄嗤之以鼻︰「叫他去西北戍邊還高興成這樣?真是傻子。」
唐翼然道︰「你不知道,自打先帝平定西北,西北一直相安無事,與去說是去戍邊,倒不如說去歷練兩年,到時候回來便是二品以上,端王推薦他去西北,他已經上了年紀,到那兒呆兩年回來身份立刻就不一樣了,怎麼能不感激呢,倒是可惜了,臨了臨了攤上了這樣的事。」
徐景煥和楊敏之一直沒吭聲,安成郡王先看向了楊敏之,問他的意思。
楊敏之道︰「皇上已經決定出兵了,運送糧草的事交給了端王,我倒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倒不如請郡王出面推薦幾個人去西北,若是此戰平定,也能撈個軍功,到時候也有資格與岳離王恆等人一爭高下了。」
安成郡王點頭︰「父王也是這個意思,一會你把他們的履歷交給我,我親自向皇祖父求情。」
徐景煥沒說話,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細細一想,又說不出來。
先是端王把岳離調了回來,然後是端王被查出貪污,被皇上處罰,緊接著西北便出事,岳離又回去了,那麼端王費心把岳離調回來豈不成了白費功夫?
或者是自己多心,西北出事是端王意料之外的?又或者,這場戰事壓根是端王子虛烏有杜撰出來的?
他掌著兵權,兵部的人對他言听計從,只要做的隱秘,沒有人會懷疑,只要西北戰亂又起,皇上就要倚重這個兒子,那麼端王貪污的事情也就被抹去了?
徐景煥覺得,端王那個人,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可畢竟事關社稷,皇上已經決定出兵了,萬一到時候漏了餡,端王也沒那個能力承受皇上的怒火,說不定比現在更糟,這麼一來,徐景煥反倒不敢肯定了。
他雖然做事果決,但是又十分小心謹慎,安成郡王見他如此猶疑,心中一動,道︰「可是有什麼問題麼?」
徐景煥搖搖頭,反而問楊敏之︰「西北那邊的文書是誰送來的?」
楊敏之略微一驚訝,迅速道︰「是宋三奇的親筆,只說是小股韃子流竄,並未說戰況。」
安成郡王道︰「你是懷疑這件事是假的?」
徐景煥點頭︰「不過事關重大,我倒不敢肯定,讓人疑心的是怎麼就那麼巧呢,這邊端王受罰,那邊西北戰事起,端王又被赦免了。」
安成郡王也陷入了若有所思。張颯想了想,道︰「不管是真是假,我們都要當成真的,萬一是假的,也和我們沒有相干,萬一是真的,錯就全在我們了。依我說,倒不用把咱們預備的人選都送過去。萬一是假的,說不定賠了夫人又折兵。」
安成郡王點點頭,道︰「廣寧衛和寧遠衛是最靠近古城關的,這兩處加起來也有一萬左右的將士,若是古城關出事,他們不會袖手旁觀,依我看,我們兵分兩路,一部分人跟著皇叔的隊伍去西北,一部分人暗中去廣寧衛和寧遠衛打听消息。若是真的也就罷了,若是假的,咱們也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景煥點頭,算是默認安成郡王的決定,大家又商議了一些細節。這才散了。
徐景煥回到家中,晏靜宜迎上來︰「該給妙筠送東西去了,夫君要不要親自去一趟?」
徐景煥恍然,隨即有些愧疚,這些日子忙起來居然把妹妹給忘了,當即道︰「我親自去一趟。」
晏靜宜笑道︰「我好久沒見妙筠了,夫君讓我也跟著去吧。」
徐景煥有些詫異,慢慢道︰「你又不會騎馬,坐馬車也夠顛簸的,還是在家吧。」
晏靜宜急了,還未說話,徐景煥又道︰「你是想見見那個叫大刀的是不是?」
晏靜宜呆住了,第一個念頭是夫君怎麼會知道?第二個念頭是,被他知道了該怎麼辦?
徐景煥示意服侍的丫頭退下,道︰「岳父帶你和玉成回江西,為的就是這件事吧?我也是見到大刀才這麼猜測的,沒想到竟是真的,看來晏家便是大刀所說的追殺他的仇家了。」
晏靜宜急急忙忙辯解︰「大伯父沒有派人追殺他,我們晏家在江西也是有人脈的,大伯父是听說有個江湖人在打听我們晏家,還提到了我姑母,這才起了疑心,設計把那個人擒住了,那個人一听說姑母早就去世了,便狂性大發,非說是大伯父把姑母逼死的,大伯父也猜到了,這個人可能就是和姑母私定終身的人,恨他讓姑母未婚生子,早早的香消玉殞,便把他囚禁在家里,可那個人武藝高強,大伯父沒法子,這才請江西知府派了公差日夜守著,誰知沒過多久又有一個年輕人上門尋仇,還把大伯父砍傷了,大伯父看出那兩個人是一伙的,氣的要命,便請江西知府幫忙抓住這個人,可沒有打算殺他。」
晏靜宜又想起了那個稍後登門的福慧大師,不知和大伯父說了什麼,惹得大伯父勃然大怒,母親很是替她擔心,徐妙筠在惠能寺清修,大刀也在惠能寺,又牽扯上了福慧大師,徐家這邊是瞞不住了,便讓她留個心眼,和大刀談一談,化干戈為玉帛,畢竟是玉成的親爹,總不能真的成了仇人吧。
晏靜宜想起留在江西未歸的晏玉成,沮喪極了,她居然被徐景煥一眼看出了破綻,這下可怎麼是好。
徐景煥卻沒有像她想的一樣流露出什麼輕視的神情,反而道︰「大刀以為他師父死了,心心念念要報仇,如今既然人沒死,趕緊把這個誤會說開了也好,讓他們師徒早些團聚。」
晏靜宜連連點頭,徐景煥又道︰「這件事交給我了,你也不好拋頭露面,你放心,若是大刀想見他師父,我會派人送他去江西,把這件事好好的解決了。」
晏靜宜這才松了口氣。
徐景煥到惠能寺的時候,徐妙筠正試圖勸大刀別離開惠能寺,院子里四五個沙彌團團圍著,都怕大刀走了等師父回來不好交代,大刀嘴笨心軟,但脾氣十分倔,抱著自己的長劍在院子里和諸人對峙起來了。
見徐景煥來了,徐妙筠滿面笑容跑了過來︰「哥哥,你來了,你快勸勸大刀,他執意要去江西。」
徐景煥安撫似的模模徐妙筠的頭,對大刀道︰「我想和你談談,等談完了,你再決定去不去江西。」
大刀有些遲疑,他對徐景煥不熟悉,在徐妙筠的種種描述中也只認識到徐景煥是個非常聰明的人,可看徐景煥似乎真的有話要說,他便答應了。
徐妙筠也想跟著听听,卻沒被允許。郁悶的坐在院子里看著緊閉的房門,和丹桂猜測兩個人會說什麼,結果這一談便是一個時辰,等兩個人再次出來時,大刀眼楮紅紅的,向徐景煥拱手道謝。
徐景煥不以為意,道︰「你若是想去江西。我便派個人送你去,若是想留在京城等消息。你們師徒也會有團聚的一天。」
大刀道︰「我要仔細考慮一下。」
徐景煥便帶著妹妹回了小院兒。
徐妙筠滿臉好奇︰「哥哥和大刀說了什麼?」
徐景煥不答,反倒岔開了話題︰「最近安成郡王常來看你吧?」
徐妙筠臉色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徐景煥看著妹妹的神色便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呀,還是端著點,這麼輕易被他哄騙了去,他又怎麼會珍惜呢?況且你們倆現在婚事不明,常來常往的也叫人說閑話。」
徐妙筠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可還是鼓起勇氣眼楮亮晶晶的看著徐景煥︰「哥哥,我和他在一起覺得很開心。即便是不說話也覺得很高興,我第一次想,我如果能嫁給他就好了。」
徐景煥撫額,又是無奈又是氣憤。
怎麼妹妹這麼輕易就被哄騙了去呢?
他道︰「你且安心在這兒呆著,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西北戰事又起,大家的心思都在這上頭,我也忙得團團轉,顧不得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才是。」
徐妙筠點點頭,道︰「那端王的事情怎麼樣了?」
徐景煥道︰「查出了一大筆虧空,皇上知道了十分生氣,本來打發端王去守陵以示懲戒,誰知西北出了事,皇上倚靠端王,又赦免了他的罪過,如今岳離已經去了西北,皇上上了年紀,便有些憂慮,正商議著出兵的事情呢,估計端王也要去西北了。」
徐妙筠道︰「不管怎麼樣,端王一離開,京城也能安靜一陣子了,這些都是武將的事,哥哥可別攙和到里頭去。」
徐景煥失笑︰「哪里是這麼簡單的事情,現在不管文官武官都要為西北盡力,都說富貴險中求,若不是沒有十足把握,我還真想去一趟西北。」
徐妙筠驚嚇道︰「哥哥你千萬別去,你若是出了事,我和嫂子怎麼辦呢?」
神色十分忐忑擔憂,徐景煥鄭重道︰「你放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不會拿性命開玩笑的。」又模了模徐妙筠的頭發︰「還要看著我們筠兒出嫁呢。」
徐妙筠知道哥哥一諾千金,既然說了定不會輕易涉險,這才放下心來,嘰嘰喳喳說起了惠能寺的瑣事。
文帝所創的景泰之治到如今已經快四十年了,富足安逸的生活麻痹了許多人,導致如今西北一出事,京城便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好像下一刻韃子便會打到京城一般。
也是因為這樣,大家對西北戰事格外關注,宮里面皇上也久違的親自過問了政事,康王,端王,瑞王世子和安成郡王幾個人忙的團團轉,內閣的七位閣老輪流值班,始終保持有三個人同時在,這樣也好應對緊急情況。
皇上的意思是不管西北如何,都要派兵,若是戰事緊急,那便是援兵,若是敵人已經打退,那便在西北排陣列式,威懾一下韃子,讓他們不敢再犯。
可端王卻頭一次和皇上嗆了聲,說出兵一次勞民傷財,宋三奇便可以輕松對付那些韃子,頗有些殺雞焉用宰牛刀的不屑,瑞王世子不方便開口,保持了沉默,康王對這個也不甚懂,皇上便問安成郡王的意思。
安成郡王道︰「自打宋三奇那封文書之後,便再無音訊,戰況不明,也不好妄下結論,如今皇叔親自走一趟西北也好,至于大隊人馬,先在遼東整裝待發,若是情況有變,也能及時應對,這樣做兩手準備,便可萬無一失,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韃子籌謀已久,宋三奇不敵,到時候失了城池是小,苦的是邊關百姓又要流離失所,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修養過來。」
皇上不住點頭︰「伯讓說的很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東珍,你就親自帶著人跑一趟,無事也就罷了,若有事,你也能當機立斷,西北有個主心骨,朕也能放心了。」
端王無法,只得應承下來,安成郡王便趁機向皇上推薦了幾個人才︰「都是年輕才俊,皇叔且帶著,能用則用,不能用權當讓他們見見世面,歷練歷練。」
皇上好容易和安成郡王關系緩和,自然滿口應下,令端王帶著好生教導,端王縱然不情願也只能應允。
可臨出發前一天,端王卻從馬上摔下來了,左腿骨折,不能走動,皇上急的要命,端王卻不顧腿傷堅持要上馬,被皇上攔住了。
皇上是怕端王不好好調養,也落下不良于行的毛病,可又沒法說,最後一錘定音,叫康王代替端王押送糧草去西北,讓端王安心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