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色與權少皇出了醫院,第一件要做的事兒就是再找個地兒去買菜。(鳳舞文學網)
被肖小萱那麼一鬧,濃硫酸潑過的菜自然不能用了。
她一上午的‘孝心’都被潑得沒有了。
不過麼,可以自在地挽著老公的手,像尋常人家的小夫妻一樣去菜市場,她心里其實也特美。要知道,權四爺平時可是天字一號的大忙人,能逮著他做一次家庭煮夫,那可相當不容易。
「四哥,我要專門為我爸做幾個素菜,嗯。你記下要買的東西,免得我遺漏了。粉條,鮑菜心,香菇也是要的。還有胡蘿卜、空心菜、茄子、海帶、冬筍、蕨菜……」
佔色一件件數著,回憶著之前買過的菜,一路說著她的‘迎父晚餐’。
她說一個,權四爺就‘嗯’一聲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佔色正沉浸在要與分別了近二十年的父親見面的復雜心情中,每一個字兒都說得喜滋滋的,聲音發著甜膩,便沒有發現他的臉色有什麼不好。
「太有檔次的菜我也不會做,都是一些家常的。你說他這些年都在寺廟里呆著,肯定習慣了不吃葷的……上次我在慈雲寺的齋菜堂吃過一道菜,叫羅漢全齋,吃著還不錯,今兒晚上我準備試做一下。我猜他會喜歡……你說呢?」
「嗯。」
又是這麼一個字。
將兩邊菜攤上碧窪窪的蔬菜和他陰晴不定的黑臉比較了下,佔色終于發現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好像有點兒不高興了。
可他為什麼不開心,她特奇怪。
「咦,你怎麼了?不樂意陪我來買菜啊?損了你大少爺的威風是不?」
眉梢挑了下,權四爺低頭,黑眸閃了閃,睨著她漫不經心。
「羅漢全齋,听著不錯,可你會做麼?」
「本來是不會。可我昨晚上特地在網上查過,我都背下來了……蕨菜洗淨擠干水,冬菇、菜花、胡蘿卜洗淨切片兒,腐竹切段,木耳、海帶切絲兒。等鍋燒熱了,先加點兒油炒香,再加鹽、醬油、白糖、料酒、高湯一陣翻炒,完了開鍋後用澱粉兒勾芡兒……」
為父親準備食物,是佔色這輩子的第一次。她除了心情復雜外,還有點兒小激動。一句句說來,那聲線兒像打機關槍似的。可她越說得詳細,權四爺的臉就越黑。
等到她終于說完長舒一口氣,他掃了她一眼,只酸不溜啾地冒出一句話。
「佔小ど,你心里最愛的男人,肯定是你爸吧?」
咦,這句話啥意思?
眉心擰著個小尖兒,佔色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嘴巴小弧度地動了一下,她沒有吭聲兒,低下頭去在菜販的籃子里去逃選香菇。忽然手指微頓,福至心靈,腦子激靈靈就領悟過來了——原來四爺吃醋了?
心里悶笑一下,她把選好的香菇遞給菜販兒,在等待他過秤的時候,她挽住男人的手腕,看著他蠻認真地點下頭。
「我爸是給了我生命的男人,自然是我的最愛。」
一雙黑眸瞪著她,權四爺瞧著她說話時嬌滴滴的小樣兒,胸口一陣發悶。
「那我呢?!」
「你?你咋啦?」佔色皺著眉頭,順了一下垂在耳邊兒的頭發,假裝不懂。
權四爺眸底幽光一閃,左右望了下,見沒有人瞧過來,使勁兒捏了一下她的腰肢兒,低低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詭異的委屈勁兒。
「沒良心的小婦人!老子在你心里就什麼都不算了嗯?怎麼沒見你這麼用心的給你家老爺們兒做過菜?哼,老爸要來了,瞧瞧你這得瑟的小樣兒!」
「噗——!」
憋了這麼久,佔色忍不下去了。
丫連她老爸的醋都要吃,還能再待見其他的雄性生物麼?
不過,這事兒明明特搞笑,可她听在耳朵里,心里就柔軟得不行,完全被權四爺這半真半假的醋勁兒給弄得有點兒發飄兒。
對一個女人來說,沒有什麼比男人的在乎更重要了。
吃醋的本質就是在乎,吃老爸醋的本質,就是一種變態的在乎。
原來權四爺這麼在乎她呀?
她眉眼笑得彎彎,噙著笑,一直看著他。
權四爺卻不看她,一只手接過菜販遞過來菜,一只手從兜兒里掏了錢出來付賬。那種居家男人似的安定、成熟和穩重,瞧得她臉突然熱了下,輕笑著挽了他的胳膊,朝前走了幾步,突然側過臉來,踮起腳尖兒,拉下他的頭,將嘴湊在他的耳根處,含情脈脈的低聲兒嘀咕了幾句。
說完,她的臉羞臊了。
而英明神武的權四爺,眉頭一挑,心情立馬大爽,哈哈大笑著攬了她腰。
「佔小ど,這可是你說的!爺可沒逼你?」
咳!
眼風兒掃了下周圍環境,佔小ど同志想到自個兒為了安撫男人的心情,竟然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說出那麼不要臉的話來,那臉紅得像一顆滿是蜜汁的水蜜桃兒。
「傻樣兒!你小聲點!」
「不許反悔?就今兒晚上。嗯?」
嗔怪地瞪了一下大聲說出來的男人,佔色才勾了勾唇角。
「我多守信用?哪像某些人,整一個無賴!」
權四爺咧了咧嘴,才不計較她的戲謔,只大男人味兒十足地拍了拍她的頭。
「真乖!孺子可教!」
「去!」
佔色一把甩開他的手,臉上微微一哂,想想又好笑地瞪他,心卻跳得狂亂如麻,「趕緊的買菜吧。現在,還是你家老丈人比較重要!」
「那是那是。」權四爺得到了老婆的福利承諾,哪里還有閑工夫去跟一個老頭兒計較感情誰輕誰重?昂首挺胸,狂霸酷拽叼又帥的走在菜市場里,精神頭比剛才好了不止一倍,穩健的腳下都快要生出風兒來了。
「佔小ど,再多買點兒點吧?要不然,給咱爸來個素菜的滿漢全席?你要忙不過來,我親自下廚盡孝咋樣兒?」
從‘你爸’到‘咱爸’,從捻著酸味兒,到恨不得把老丈人給供上神龕,權四爺的轉變讓人又好笑又好氣。
「得了,少裝了!」拍開他討好的手,佔色替他拎了一個袋子。
「呵!這不是怕咱爸不喜歡我這女婿麼?」
佔色翻個大白眼兒,不理會他。
這一下,有了權四爺的張羅,就沒她什麼事兒了似的,買菜挑菜付錢,他又殷勤又盡心做得十分順溜兒。那副認真的樣子,任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男人會是軍情機關的首腦,更不會想到他平時壓根兒就是一個遠離庖廚的‘君子’……
遠離庖廚……
念叨一下,佔色忽地頓住了腳步,想起一件事兒來。
拉了拉男人的手腕,她輕描淡寫地審問。
「誒,你以前不是說,你會做飯是你媽教你的麼?……仔細一想不對啊。難不成,你9歲就學會廚房里的事兒了?老實交代吧,究竟是哪個女人教你的安?」
偏過頭來瞪她,權四爺突然揚起好看的唇角。
「傻瓜,除了你有耐心,誰還會教我?」
「我?!」指了下自個兒的鼻子,佔色眼帶疑惑,「我親自教你的?艾瑪,我盡然這麼有遠見,早早就培訓好老公做飯了?!」
「小樣兒,討打!」
專門選著菜,權四爺似笑非笑。
六年前的他,自然是不可能會做飯的。
權家的家教雖好,對子孫要求也嚴格,什麼有用就學什麼更是不假。可惜,偏偏不包括老爺們去學做飯這門兒技術。事實上,像他這樣兒的出身,不要說做飯,就連進廚房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六年前,在依蘭的時候,他就喜歡佔色下廚給他做東西吃。那個時候,兩個人感情正濃,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每次見到她忙碌的身影兒,他也有想要回報一二的想法。所以一時心血來潮,有時間就拉著她教他。
「佔小ど,你教會我的第一個菜是什麼,你知道嗎?」
對于兩個人的從前,佔色很惘然,卻特有興趣,「是什麼?」
「蛋炒飯!」
權四爺笑了,臉上燦若列星,表情卻恍惚得像跨過了一段長長的時光。
那個時候的他,拿刀拿槍殺人都沒有問題,可拿著菜刀卻是怎麼都不順手的。佔色見他連基礎的事兒都不會做。在鄙視之余說他只要學會了做飯,煎蛋,炒蛋炒飯,往後就算沒有人為他做飯也不會再餓死了。還說像他那麼笨的人,必須要從技術含量較低的學起。
听他說起,佔色不禁發笑,「那你多久學會的?」
「嗯……我想想。」撐了下額角,權四爺面有窘色,不好意思地笑,「差不多做了兩三次之後吧?!」
他記得,第一次給她做的蛋炒飯,蛋和飯都焦黑成了一團,幾乎分不出來哪里是蛋哪里是飯了。可那確實是他為了佔小ど做出來的‘誠意之作’。所以,把她給感動得一塌糊涂,就著一碗黑糊糊的蛋炒飯,吃得嘖嘖有味兒,笑得眼楮彎彎。
而他皺著眉頭,就坐在她的對面,傻傻地懷疑,「真的好吃?」
她只笑,「當然啦,特別好吃呢。你做的嘛!」
那天的夜色很美,兩個人坐在放在窗戶處的小木桌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初涉情場的小兒女心思,讓彼此在對方的眼中,都沾染上了無數的清輝,美好到了極點。
而那個笑容甜甜的姑娘,就那樣讓他再也放不了手。
「四哥……」他的敘述很平淡,可佔色眨了眨眼,卻發現它有點熱。
……這些美好的從前,她怎麼會舍得忘記?
黑眸微微一閃,權四爺揉了揉她的腦袋,笑著罵了句傻樣兒,又將思緒從回憶里拉了回來,興沖沖地攬了她的腰過來,像要做什麼壞事兒似的,一貫冷鷙的雙眼里,噙滿了深邃的笑意。
「喂,佔小ど……」
「咋地了?」佔色奇怪于他的反應。
權四爺替他理了理頭發,低下頭,壓著嗓子神神秘秘地問︰「你欺負過人沒有?」
「欺負人?」佔色困惑地看著他,「啥意思?」
老實說,她長這麼大,還真心就沒有主動欺負過別人。
「那就得了!」邪邪地揚唇淺笑,權少皇像一個被往事勾引了童心的大孩子,拉了下她的手腕兒來,洋洋得意地說︰「今兒爺就帶著你欺負人去!」
「啊?!」
佔色大驚!
*
還沒有回到錦山墅,在半道兒上,佔色就接到了艾二小姐的電話。
她說,她得知佔色家里今兒有貴客上門,她要親自下廚,特地跑到錦山墅來,準備要好好地觀摩一下佔老師在廚房里的風采,隨便學兩招兒。還有,她說她給追命打電話的時候,才知道了孫青出的事兒,在問詢她傷勢的同時,又催促佔色趕緊地回去,她一個人在錦山墅里呆著特沒勁兒。
「行!」
佔色就一個字兒,就沒再跟她嗦了。
這位艾二小姐整天花樣兒倍出,她到錦山墅來,自然不會真是因為今兒有客人。
有客人,不過換了個新鮮的說法。
事實上,打從石門回來,一周有七天,艾二小姐大約有五天半都在錦山墅里泡著。而艾家的二老打小就管不住她,更何況她現在長大了,翅膀都長硬了?
對此,顧家似乎听了點兒風聲,不太滿意了,打了幾次電話問艾家二老。艾家二老支支吾吾,不敢把話給說死。他們心里還是屬意顧東川,只是擰不過女兒。而顧東川到是心平氣和,不慍不火的溫水煮青蛙。
為了做出一頓像樣的晚餐,佔色還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的。
吃過午飯,下午從兩點開始,她就在廚房里忙活開了。
她在旁邊洗菜切菜,艾二小姐就在旁邊做記錄。她的圍裙前兜里揣了一支筆和一個小筆記本。佔色撿了什麼菜,準備做什麼工序,她都一一寫下來,還掰著手指算來算去,一二三四五的像個乖學生,瞧得佔色心里大樂。
「艾二小姐,動手比動筆強!」
「嘿嘿!馬上就過來替你洗菜。」將筆頭咬著插好,連著筆記本一起往圍裙的兜里一揣,艾倫就笑眯眯地湊了過來,在她的背後瞅了幾眼,突然從背後將她用力一抱,嘴里嘖嘖有聲兒地來了一句。
「小妞兒,這身子骨可真軟,爺抱在懷里真是愛不釋手啊!」
掙扎了下,佔色笑著揚了揚手里的菜刀。
「去!信不信砍你?」
艾倫吃吃躲著直發笑,卻摟著她不撒手地逗她。
「佔小妞兒,這個動作是不是廚房經典纏綿造型?」
低頭看了下她環在腰間的手,又偏過頭去看了看她亮晶晶滿帶促狹的眼楮,佔色哭笑不得地解開她,嗔怪地笑道。
「對,是很經典。可艾爺你角色反串了!」
色眯眯地舌忝了下唇,艾倫又湊到她的側面,身體依靠在流理台上,後仰著上半身直勾勾地看她,滿腦子都是旖旎的幻想。
「想想啊,要是我在這里切菜,我家鐵手突然從後面抱過來……嘶……」
直起身來,她狀似打了一個冷顫,表情夸張地笑,「不行了不行了。我只是想想這情形兒,身體就直哆嗦,要真有這回事兒,艾瑪,你說我會不會直接軟下去?」
艾倫是一個能給人帶來歡樂的人,見她又說又比劃,佔色笑不可抑。
「行了,別比了。你到底要不要學做菜?不學,就外面去跟阿喵玩兒,順便把能陪著我做廚房經典造型的男人給換進來!」
「哈哈哈……想我四哥了?!」
艾倫說著,突然頓了頓,‘噌噌’跑去廚房門口瞧了一眼,再回來時,神叨叨地捅了捅佔色的手臂,眼楮亮了亮。
「手哥回來了!」
佔色笑,「去陪他吧,讓李嬸兒來幫我就可以。」
「才不要!我又不重色輕友?」
嘿嘿樂著,艾倫就挽起了袖子。她其實真不太喜歡廚房里的事兒,可為了鐵手,她是真的下了狠心的。既然決定了要學,就要學得徹徹底底才是她的風格。
當然,她也知道,就自個兒的天賦,也不好指望能學出些什麼珍饈美味來。只要能有幾樣拿得出手的菜應付他老媽,就差不多能合格了。反正她家鐵手在飲食上也不會太挑剔。一看就是很好養活的男人。
美美地想著,她一邊兒替佔色清理蔬菜,一邊兒面露喜氣地說。
「我還就不信了,艾爺我會做不了主婦?」
側頭看她一眼,佔色抿著唇只笑不答。
撇了撇嘴,艾倫哼了哼,擺出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樣子來。
「你這啥表情?沒瞧好我是吧?!得了,艾爺我今兒就露一手給你看看。排骨海帶湯,這個超難吧!我已經學會了。你不許幫我,我親自來,嘿嘿嘿!」
「好!」
佔色鼓勵地笑著,由了她去折騰,反正錦山墅食材多。
兩個人聊著,在廚房里一陣忙活了起來。
外面,除了還在醫院里的無情和孫青,該回來吃飯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包括今兒去挑婚紗的追命和冷血兩個人也不例外地落了屋。
一時間,男男女女,歡聲笑語。小孩小貓,不亦悅乎。
「嘎嘎,嘗嘗我的排骨湯,怎麼樣了!」
艾倫見她炖著排骨海帶湯的鍋里冒著熱氣兒,聞著還挺香的,心就急得不行了。自言自語著,拿了一只瓷碗過來,喜滋滋地盛了一碗湯,便準備嘗一下。
不曾想,這位顧前不顧後的艾二小姐,剛剛端上手的碗被鍋里的熱氣一沖,失手就滑了下去,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連同碗,直接砸在了她的腳背上。
「哎呦——媽!」
掂著一只腳,她甩了甩,痛得驚叫了一聲兒就蹲了下來。
正在流理台上忙活的佔色,剛才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她在干什麼,听到她的尖叫聲兒才轉過頭來,頓時嚇了一大跳。剛出鍋的湯什麼溫度?想想她就肝兒顫,飛快地丟開菜刀,過來扶她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怨念地教育。
「你說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急什麼呀?」
「嘶……我聞著挺香的,就想嘗一下嘛……」
「坐好,我看看燙到了沒有?」
佔色見她呲牙咧嘴的坐穩了,就蹲身下來,正準備替她月兌下襪子,廚房門口就風一般卷進來了一個氣息不穩的男人。
不是別人,正是聞聲兒跑進來的鐵手。
愣了下,他蹲。
「嫂子,我來!」
瞧見他一臉的擔心,佔色嘴上抿笑,自然不會做阻人感情這種討嫌的事兒。嘴里答應著她就起了身來,準備先收拾地上被艾二小姐給搞出來的一片狼藉。
她的手剛伸向那個碎掉的瓷片兒,就被鐵手握住了。
「嫂子,你忙!這個等下我來。」
被他掌心的溫度燙了下,佔色飛快地收回手。
「行!」
起身,她情緒不變地沖他笑了笑,繼續去做她的事兒了。
艾倫今兒的運氣很不錯,她進屋穿著襪子,腳上還套了一雙棉質拖鞋,那碗湯的熱量在通過厚厚兩層之後威力大減,雖然腳背上燙得紅通通的一片,卻明顯沒有燙傷。
鐵手沒有說話,轉頭又出去了,替她找了一雙鞋進來。
「穿上!」
在鐵手替她看腳的時候,艾倫的心跳就沒有勻速過。一只手不停地抓著凳子的角兒,扯啊扯,抓啊扯,現在套上了干淨的鞋,再瞄一眼男人板著的黑臉,想到自個兒干的這點兒銼事兒,不免有點心虛。耷拉一下眼皮兒,愣是沒敢吭聲兒。
低頭看她一眼,鐵手眉頭有些緊,「不會做就不要做。」
咦,這是他在關心她麼?
自動腦補了他的溫馨愛意,艾倫擺著手連說了幾句沒事兒,又說,「佔小妞兒她一個人在廚房里無聊,我是進來陪她聊天的……」頓了頓,又沖著佔色的背影喊︰「是吧……佔小妞兒!」
這幾個字,她的嗓音提得很高。
佔色了解她的心思。
大概害怕鐵手心思會有什麼想法,她在得知了鐵手媽嫌棄她嬌小妖不會做家務之後,雖然一直有在偷偷的學,卻不想讓鐵手知道。
小女兒心思,總是讓人心疼。
佔色樂意配合,笑著回應。
「是的,做飯是挺煩的事兒,幸好艾倫在這兒陪我嘮嗑。」
面無表情地看了佔色一眼,鐵手的嘴皮動了動,卻沒有出聲兒。接著又把視線轉到了艾倫的臉上,見她癟著嘴,一臉的誠懇樣兒,不由皺緊了眉頭。
「聊天兒都會燙傷腳?」
兩個人在一塊兒,鐵手很少反駁她,艾倫愣了下,不好意思地咂了下嘴。
「嘿嘿,那是因為我貪吃……」
一說到吃,她就想起了自個兒親手煲出來的‘愛心湯’。眨巴下眼楮,她指著還架爐子上的鍋子,沖鐵手努了努嘴,小聲地說,「手哥,你幫我盛一碗那湯唄?」
鐵手沒有多說,轉身,重新拿了一只碗,他盛好了湯卻沒有馬上遞給她,而是放在了台子上涼著。接著,他老老實實地蹲身拾瓷片兒,拿拖把來收拾地面兒,替艾倫把爛攤子都整利索了,才洗干淨手,拭了拭湯碗的溫度,把它端給了艾倫。
艾倫心跳了下,手剛伸出去又收了回來。
「你先嘗一下,還燙不燙我再喝!」
鐵手目光深了深,收回手來將碗湊到嘴邊上,喝了一口,他臉色怪異,沒有吭聲,也沒有把碗遞給艾倫。
「怎麼?」滿臉希冀地望著他,艾倫星星眼直冒,「湯好喝嗎?」
鐵手眉心隱隱皺了下,點了點頭。
「還行!」
說罷,他將碗放回了台子上,板著臉對艾倫說︰「你先不要喝湯了,去把腳洗下,去外面休息一會。」
從他嘴里說出來湯好喝,就已經足夠讓艾倫心滿意足了。更何況,他還讓她去洗腳,去休息?這樣子的關心,樂得她屁顛屁顛就走了,哪里還會想到其他?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廚房里,鐵手嘆了一口氣,把剛喝過的那碗湯給倒掉了。又重新打開那一口煲著湯的鍋來,重新加料放在了爐子上,開了火兒。
做好這一切,他才回過頭來,看著佔色。
「嫂子,不用告訴她。」
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做這一切,佔色心知艾倫做的海帶排骨湯怕是真無法入口。可鐵手同志又害怕傷害了艾二小姐的一片心意。所以,他索性自個兒重新做了一鍋,隱瞞了內情,好讓她樂呵一把。
老實說,佔色很為艾倫高興。
「放心吧,不會說的。」
不期然地,說完,她又想起了權少皇今天告訴她的那碗焦黑蛋炒飯。
笑了笑,她目光柔和地補充。
「其實兩個人在一起,吃什麼東西,都是好味道。」
艾倫那點兒小心思,什麼能瞞得過鐵手?他自然知道艾倫學著做菜是為了自己,也許還是因為那天晚上在他家里听見了他老媽對她的評價。他很感動,可他真的不需要求她刻意地學做這些她並不熟悉的東西。
「得空你勸勸她,她不需要這樣!」
佔色正在拌調料,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有的時候吧,為喜歡的人做點兒什麼,也是一份心意,你就由著她吧。」
默了默,鐵手‘嗯’了一聲。
放下調料盆兒,佔色繼續著,沉浸在了手里的活計中。
而鐵手站在不遠處,望著她忙碌的背影,看著她熟練的動作,腳步沒有挪動。
這會兒工夫,佔色該準備的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只等著到點兒下鍋炒。當然,除了為她爸精心準備的素菜之外,她今兒甚至還特意鹵了一鍋雞翅。
權四爺是特喜歡啃雞翅的人,只不過,外面的鹵水他吃著都不放心,平時很少吃,家里廚師說那個不健康,也很少為他做。想到今兒某男人都吃醋了,她就特地為他準備了這個東西讓他陪老丈人下酒。
姜、蔥、蒜、各種香料……燒沸了的鹵香味兒在小火的煨熬下,更是香味四溢。在鍋子里攪拌了幾下,她又想到某人今兒吃醋的樣子,不由得扯著嘴就笑了一下。
先嘗嘗味兒!
咂巴了下嘴,她將鹵好的雞翅撈了幾個上來放在碗里,吹了吹氣兒,正準備送入嘴里,第六感發生了作用,冷不丁回頭一看,這才發現鐵手同志居然還沒有離開,正杵在那里眼巴巴地望著她。
他的表情……好像對她碗里的雞翅很感興趣。
低頭看了一下手里的瓷碗,佔色不免有點兒尷尬。
另外拿了一雙筷子,她把碗遞給他。
「手哥,你嘗嘗,味道咋樣兒?」
喉結滑了一下,鐵手沒抬眼楮看她,只接過碗來,好像真是饞得不行了,也顧不得雞翅燙不燙,夾著一塊兒就放進了嘴里,然後才抬起頭來,露出一種像是小孩子吃到喜歡的東西時的愉快表情來。
「真好吃!」
每個廚子,都喜歡听食客說自個兒做的菜好吃。
鐵手的回答很真誠,佔色掀起唇,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容來。
「那就好,你家老大最喜歡啃這個了!」
嚼著雞翅的嘴停了下,鐵手見她笑得開心,也跟著露出一個別扭的笑容。然後,他沒有客氣,將碗里剩下的兩個雞翅一起叼進了嘴里。
「嗯嗯,挺好!那嫂子……我先出去了!」
瞧了瞧空蕩蕩的碗,佔色笑眯眯地點頭。
「行,你們要吃著好,下次我再鹵點兒,自家鹵的吃著放心。」
「好!」
這一個好字兒,鐵手回答得很快。而收拾好了腳又跑回來了的艾倫,笑眯眯地出現在了廚房門口,正好順著他倆的話就接了下去。
「喂,你倆吃啥好東西了?還不快點拿出來給我分享?」
鐵手見到她,臉上窘迫了一下,「你怎麼又過來,腳燙到了就休息。」
「不是沒有燙傷麼?」艾倫噘了噘嘴,很享受他的關心。
鐵手目光微閃,沒有反駁,直接就過去扶了她。
「外面休息去!」
看著他臉上那個僵硬的樣子,佔色心下明白,他害怕艾倫再去‘關照’那一鍋海帶排骨湯,然後發現他在里面動了手腳,會感覺到難堪。
于是,她也跟著笑勸。
「去吧去吧!你們小兩口有機會就談戀愛去,廚房里有什麼好呆的?!」
艾倫紅了下臉,在轉身前,沖她擠了擠眼楮,還吐了下舌頭。
「是!嫂子!」
「呵呵……」
這是艾倫第一次正兒八經叫她嫂子,佔色好笑地搖了搖頭,沖她比劃了個加油的動作。眯了眯眼楮,又專心致志地繼續她的愛心晚餐。
去接佔子書的人,是在一個小時後到達的。
听到外面人來的動靜之前,佔色還在廚房里不緊不慢地做她的菜。
她沒有出去迎接。
一個人愣愣地,將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原來,所有的心理準備都沒有用。到了這一刻,她一樣會心亂如麻,心慌意亂。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之前的想念太多了,真到了要見面的那一刻,又沒有勇氣了吧?
「佔小ど!」
進廚房里來的人是權四爺,見到她還杵在那里一動不動,他愣了下,用了一個艾二小姐口中的‘經典廚房纏綿造型’,站在她的背後,雙手從她後腰處環了下去,緊緊擁住她,將頭擱在了她的肩窩兒處,嘴唇在她耳邊兒上輕輕呵氣。
「媳婦兒,咱爸到家了!」
下意識地又將手在圍裙上裹了裹,佔色有點兒詞不達意。
「哦,好。你讓他先坐會兒。我現在就開始炒菜。你看我啥都準備好了,入鍋一炒炒,一會兒就可以上桌了。你讓大家伙兒先等著啊!」
偏過頭去,權少皇審視著她的臉,好笑地又捏了下,邪肆地笑。
「還有……咱們要欺負的人,也來了!」
遞給他一個‘你真無聊’的眼神兒,佔色又好氣又無奈。
這個男人有時候還真是童心未泯,今兒佔子書過來吃飯,權四爺心情大好,叫人把俞亦珍一家三口也接了過來。美其名曰吃團圓飯,可他計劃等人都到了錦山墅,要安排魯有德在外面的大廚房和錦山墅的警衛們一起吃飯,只讓俞亦珍與魯芒過來見佔子書。
更加缺德的是,他讓人在來的路上,才特意告訴魯有德說,佔子書他活著回來了,要與俞亦珍母女幾個見個面兒。可以想象得出來,權四爺這麼安排,絕壁能把魯有德氣得吹胡子瞪眼楮,還拿他完全沒有辦法。
這招兒很損人,完全是踩臉的節奏。
「媳婦兒——」見自個兒說完了,女人也只笑笑不吭聲兒,權四爺又湊過去香了一下她的側臉,故意委屈地做出一副‘求表揚’的表情來。
「媳婦兒,你男人這招兒很高明吧?」
佔色哭笑不得,「要我說實話?」
往她腰身蹭了下,男人曖昧地沖她吹氣,「爺就愛听實話!」
回頭睨著傲嬌的權四爺,佔色笑著解開了他圈在腰上的手。
「老實說,非常幼稚!」
「靠!反天了你?!」
嘴里哧哧地吼著,權四爺也不是真的生氣。只要放開了她的身體,將手撐在流理台上,看他女人把切好的炒菜下鍋。在那油味兒煙味兒混合的特殊氣息里,感受著不一樣的煙火味兒和家庭樂趣,他又隨口問。
「佔小ど,你對俞亦珍……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佔色手上忙不過來,隨口答了一聲兒。
「她是我媽。」
「那佔子書呢?」
皺了下眉,佔色挑眉看他,又答,「他是我爸。」
抬起手背瀟灑地撐著下巴,權四爺沖她勾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來,目光卻落在她越發濃郁下來的小臉上,意味不味地猜度,「你心里,真的不怨?」
怨什麼?
佔色沒有看他,手里的鍋鏟翻炒得像跳舞似的,腦子里卻有一組組的慢鏡頭在恣意地回放。足足有一分多鐘,她沒有吭聲兒。
然後,她告訴了權少皇一件事。
她不是一個記性很好的人,最小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六歲那年。
「我小時候也像十三那麼頑皮,有一天,我跟著村兒里兩個比多大不了兩歲的孩子在結了冰的河里去抓魚,不小心滑進了掘出來的冰窟窿里。他們拽著我往上頭拉,可年紀都太小了,等拽上來的時候,卻凍壞了腿。那個時候,我家里的條件很不好。呵,在那個年代,我們那犄角旮旯里,也沒有條件好的家庭……我媽嚇得直哆嗦,哭得話都說不出來。我爸一聲兒不吭,抱著我足足跑了二十多里路到了縣城的醫院……」
頓了頓,她手上的動作放慢,語言也凌亂了許多。
「……我記得,那天的雪,下得特別的大,我爸眉頭上都是雪,我的雙腳麻木了,嘴皮一直哆嗦著,只會喊爸……可醫生告訴我爸說,我的雙腿凍傷嚴重,已經保不住了,必須要截肢保命。我爸不信,抱著我從一個醫院跑到另一個醫院,把縣城里的醫院都跑遍了,還是沒有希望……」
「那……後來呢?」權四爺黑眸幽深,想象著大雪天里的父女倆,眉頭斂緊了。
「後來,就在我媽都勸他放棄的時候,他硬是帶上了全家所有的錢帶著我上了哈市的大醫院。在那里,事情總算出現了轉機……醫生說可以先保守治療,但不保證結果。實在不行,還得截腳。而且,還得付大筆的醫療費,一筆我們家付不起的醫療費……」
權少皇看著她手中越發慢的鍋鏟,眸色濃郁。
「你可以不會了解窮人的生活,沒有錢的人,命都是不值錢的,醫院更不會收治。而那個時候,我的腿已經不能再延誤治療了,再延誤下去,就真的廢了……」
心尖尖抽了下,權四爺聲音很沉,「結果怎麼治好的?」
眼皮兒突然垂了下去,佔色的聲音極淡。
「我爸他抱著我,沖到了院長的辦公室里,給人硬生生地跪了下去……並且,他還寫下保證書,他一定會在一個月內湊擠所有的醫藥費,請院長先替我治療……」
權少皇驚了下。
憑著他對佔子書這個人的了解,是絕對傲骨錚錚的男人,那風骨堪比魏晉名士,如果不是逼到了萬不得己,他恐怕寧願去死,也不會做出對人下跪的事情來。
同時,在這一刻,他也終于理解了。
為什麼佔色不肯原諒唐心柔的拋棄,卻會輕易地為了佔子書的欺騙而歡欣。
狠狠咬了下唇才松開,佔色在臉上抹了一把,才繼續。
「我住了院,得到了治療。可是,在這一個月里,我一次也沒有見到過我爸。都是我媽守在邊兒上照顧我,我問她什麼她也不說,只是哭。等我爸回來的那天,風雪更大了,積得家家戶戶都不敢出門,我躺在暖烘烘的坑上,看著我爸進來……他說,‘閨女,走兩步給爸看看’,我開心地跳下坑,他的淚水也跟著往下掉,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爸哭……」
「那天我家的飯菜很豐富,因為我爸帶回來了很多錢,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那麼多的錢,他交給了我媽……我很開心,以為我們家終于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可是……我爸第二天出門兒了再也沒有回來,直到有人通知我媽去領骨灰盒……而我爸留下來的那些錢,也被姓魯的給敗光了……」
權四爺心揪揪地痛,索性奪過她的鍋鏟,關上了火,將她的身體掰過來面前自個兒,掌心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乖,不要難過了……」
吸了一口長氣兒,佔色的眼窩兒里已經有了淚意。她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權少皇,聲音不無哽咽。
「四哥,我爸說過我命運多舛,得遇貴人……你說,你是我的貴人嗎?」
模了模她冰冰的小臉,權四爺笑著逗她開心,「不管貴不貴,總之你往後就是爺罩著的女人,不會再命運多舛了!」
吸著鼻子笑了下,佔色將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眯上眼楮,聲音幽幽地說︰「四哥,這就是我印象里的爸爸,他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你說,我現在該怎麼去面對一個身披袈裟,口里念著阿彌陀的爸爸呢?」
權四爺正準備開口,廚房的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蒼老而哽咽的聲音。
「小ど,閨女……」
心髒驟停,佔色的視線越過權少皇的肩膀,愣住了。
在這些天兒里,她已經無數地模擬過與爸爸重逢的場面,內容包括她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他。可是,不管試想的哪一種場面,她都應該是面帶微笑的。
她要微笑著告訴他,沒有你在的這些年,我活得很好。
可她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會讓他看見一個淚流滿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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